修真界的曆練並非隻有降妖除魔, 幫助普通凡人驅趕作惡山匪這種尋常業務。
最受弟子們青睞渴望的曆練機會往往並不常見,而且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然而,俗話說得好——風險總是和機遇並存,在那些隻有實力強大的修真者才能踏足的領域中, 靈器、靈藥和突破的關竅往往隱藏其中。
秘境。
這些秘境多為上古大能殞落後隱匿於天地之間的特殊領域。有的修士會將自己畢生的珍藏和經卷收錄其中, 幾十年一開啟, 用來造福後人。大多數秘境的主人是已知的, 東大陸的青溪秘境和無儘海附近的窮其秘境就是當年仙魔大戰時期隕落的兩位長老所留下的。
他們的名字和偉績會隨著這一代代挑戰自我的年輕修士而不斷流傳下去。
仙魔大戰時期死傷了太多人,並非所有的秘境都是仙長所留。修真界之大無奇不有,每隔百年就會有一些已經被廢棄的秘境橫空出世。他們的主人是仙、是魔、是妖都無從得知。在巨大的風險後, 也有無限的機遇。
岑思說給寧枝的這次清虛門試煉, 目的地就是這樣一個主人不詳的荒境。
它藏在湖泊河流之下, 於五月末時突然出現。它一現世,就散發著強烈的靈氣, 讓人心悸的同時也蠢蠢欲動——這是一個從未被發現、也從未被開啟的存在。
沒有人能忍住不去幻想它其中蘊涵了多少寶藏。
這樣的盛世幾百年難得一見, 掌門和其他宗門的長老商議後,認為凡是仙修都可自由前往秘境,所得全靠實力和機緣。因此,在這批清虛門的弟子中加上一條鮫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寧枝把白可兒的新藥拿給小鮫人的時候,小孩眨巴眨巴眼睛, 乖乖地一口吞下。寧枝還沒有來的及反應,他都已經順利地將尾巴變成了腿。
美人這次早有準備, 一開始就拿了幾床被子把他裹在裡面,到底是保護了孩子的隱私和她自己的眼睛。
“枝枝也是這麼變成人的嗎?”他又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就像是一個被帶到世上的純潔靈魂,對創造他的神明擁有至高無上的虔誠。他似乎總是想要了解她的過去。
上次驚魂未定之後,寧枝再也不允許他叫那個敏感詭異的稱呼了。於是小孩快樂地使用疊字,適應良好。
寧枝愣了一下, 她在查看白可兒給她的藥物使用說明。她的鮫人馬甲已經沉在了無儘海的深淵,現在哪裡來的尾巴去證明。於是美人聞言抬頭敷衍著:“差不多吧。”
“所以你真的也是鮫人?”疑心重的小孩再一次確認。
寧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著謊:“你不是見過我的尾巴。”
小鮫人的臉又刷的一下紅了,扭過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寧枝確定這些藥不會有什麼負面影響後,慢條斯理地又使勁給他掖好了被子,然後出門去見一直守在外面的岑思。
“都安排好了。”劍修少女朝她挑眉一笑。
從魚變成人,短短時間內不僅要適應巨大的變化,如何學會在陸地上行走才是最為關鍵的。試煉明日就出發,怎麼可能瞞得過彆的眼睛。
“他是鮫人還是人這都不重要,我們不會隱藏他的身份。隻要他是清虛門的弟子,就不會有人能動他。”
岑思褪去了從前的稚氣和任性,可是依舊囂張:“你就放心吧。”
雖然薄千來師兄不知道跑哪去了,但是掌門峰其他人也都在。更不要說是齊雲石長老親自帶隊。有他們這群人在,寧枝大可放一萬個心將鮫人交給他們。
寧枝抬眼語氣輕飄飄的,似乎完全不在意:“你說讓我放心,就好像你覺得我擔心一樣。”
岑思森森一笑:“謔,難道不是嗎?”
寧枝看著她黑漆漆的眸子,好像看到了從前在岑家時候的那個脾氣古怪又暴戾的少女。不過現在她長大了,倒是變聰明了一點。小鮫人心智還沒有徹底恢複正常,她確實擔心這次秘境之行會出什麼亂子。
「333: 宿主,你這麼擔心它,為什麼不跟鮫人王一起去啊。」
它看的清清楚楚,寧枝把傻小孩送到清虛門就是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清虛門護短的性格。無論是受到什麼樣的流言蜚語,隻要清虛門的人認定小鮫人的存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它。
「寧枝:這次不太一樣。」
小係統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眼見著寧枝要走,岑思看著美人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住她:“你沒聽說過那個傳聞?”
“什麼傳聞。”寧枝回過頭來問道。
“……輪回宗的人也要去。”岑思點到為止,至於輪回宗裡有誰,誰又是寧枝不會想見到的人,他們都心中有數。
輪回宗亦正亦邪,窩在揚城一向不問世事,不知道這一次怎麼出來了。少女想到容和景那個討厭又令人琢磨不透的家夥,聳了聳肩。
小係統一下子明白,這也許就是寧枝不願意露面的原因。
雖然馬甲眾多,但是寧枝從來沒有改變過名字和容貌。修真界的盛會將有數不清的老熟人出現其中,她於情於理都應該避一避風頭。
岑思咧嘴:“你知道吧?”
美人頓了一下,沒有否認。
“好吧好吧,”劍修少女也不點破,舊愛要是碰到她帶著新歡,這可就不好收場了。寧枝不去是理所應當的。
她笑眯眯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對鈴鐺,給了寧枝——雙生鈴,傳聞中的稀世奇珍。美人挑眉接過,道了句謝。
“他要是真的恐懼慌張到極點,鈴鐺會響。”
“到那個時候…你再現身也不遲。”
寧枝看著岑思利落離開的身影,輕輕笑了下。
…
秘境口,一個身著灰色衣袍的青年冷著臉收起了手中染血的長劍。
這些攔路打劫的散修靈根雜亂,連入魔道都難。他們行事陰狠,又為正道所不容。因此隻能做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勾當,搜刮爐鼎供自身采補。
這商隊恐怕從離開主城時就被盯上,這才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宗主,亂賊已經懲處。請您示下!”冷面的青年向遠處的四馬鸞金車駕前行禮參拜。聽到喊殺聲趕來的幾個門派微微一怔,心下駭然,大約猜到了馬車中坐的是什麼人。都忍不住互相對視一眼,心中起了驚濤駭浪。
出行能動用這番架勢又被人稱為宗主的還能是誰……
輪回宗內亂後悍然上位的繼承人。
無數傳聞說,他親手設計殺死了自己的親叔叔。
容家竟然也想分這杯羹嗎?!
他們心中思緒混亂。想當年輪回宗主容卿也是和太上長老齊名的英才。沒想到竟然隕落的如此突然。一想到他們今日的競爭者還需要加上一個手段狠辣的容和景。有些小宗門之人心中扼腕——這恐怕不會輕易收場。
“秦家的因果,送去他們自己了斷。”良久,馬車中傳來了平靜的男聲。
不愧是新秀中實力最為恐怖的天才,靈力之深厚隻言片語便讓小門派的弟子頓覺神思清明澄澈。
可是……什麼叫秦家的因果?
輪回宗的人走的利落,靈汐派的人思索了半天才意識到,不管容和景指的是什麼方面的因果,唯一能確定的是——秦家也來了。
真是越來越混亂了。
他們面色一陣恍惚,這些高門大戶平日裡從不現身,為何今日都紛紛出現在此。難不成這個泉水湖泊下的秘境當真如此了不得?
馬車中,容和景穿著黑色的大氅。方才提劍殺人的灰衣死士跪在他腳邊,低聲說:“秦家的人太過張揚了,竟然將商隊帶到此處。”
神情平靜的男人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嗯了一聲。
地上的人額頭滑落冷汗,身體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多管這個閒事。死士神色慘敗,不敢抬眼觀察主人的神色。
上位者不發一言時,光是通身的氣勢都能讓手底下做事的人害怕到把自己逼瘋。容家的新家主是比上一位還要更加狠辣的絕色,他不可能不怕。
車內,除了車轍碾過泥土的沙沙聲,就是容和景手中書頁翻動的聲音。
這種靜謐的氛圍終於在死士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中迎來了終結。
“做得不錯,下去吧。”
竟然就這麼被重拿輕放了過去?!
死士不敢置信地抬眼,主人從始至終都在看書,從來都沒有講一絲一毫的視線分給他。他好像死裡逃生一般叩謝宗主,然後快速消失在原地。
他不知怎的……
總覺得宗主今日的心情,好像不錯?
他出了馬車,原是已經到了秘境最裡面的入口。周圍已經圍滿了各個門派的修士,有的顯然已經是個老手,面無表情地提著劍,有的卻明顯更加青澀,神色緊張不住地觀察四周。
而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醒目的存在。
容起微微皺眉:在不遠處同樣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空地的清虛門人中,竟然有一個容貌精致、有著一頭粉色長發的…姑娘?
他不太確定。
對方沉默地站在了清虛門長老的身側,用冷淡的目光嚇走了所有前來詢問的男修女修。不知怎的,好像總是有源源不斷的人被那個粉色頭發的人吸引,用拙劣的方式試圖獲得對方的注意。
“那是一隻深淵鮫人。”清潤的男聲解答了他的疑惑。
容起回頭,秦家那個白癡二少推著一個木製的輪椅。他微微皺眉,秦家主?
“我有事想要拜見宗主。”
秦以何微笑地坐在原地,搖了搖手裡的扇子。
他有些猜想,想要和容和景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