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有你就夠了。”……(1 / 1)

拍賣行, 後院。

被恭恭敬敬喚作一聲孟姐的人此刻端了個烏木托盤,裡面放了一杯上好的玲瓏青。這種茶酸澀苦口,雖然名貴卻無人會用來待客。

她用這杯茶, 說明和院落中翹著腿等著的人熟識,或者至少明白對方的脾氣喜好。

她的神情隱隱壓抑著激動,因為來人的身份而稍顯克製。

“尊上。”

躺在搖椅上的男人有著一頭鮮豔的紅發,笑起來的時候有兩顆尖利的虎牙。身上的料子是極好的青雲絲, 一針一線都是鍍了十成十的金。司耀沒有將視線移開書頁, 隨手抬起兩根指頭示意她小點聲。

孟姐收住了話茬, 靜靜等待著被稱為尊上的男人將手裡的《霸道書生俏狐仙》讀完, 全程沒有任何一絲不耐。

這足以見得來人的身份隻高不低。

“說吧, 什麼事?”

俊美的男人終於肯將注意力放在自己這個精明的下屬身上,他撇了撇嘴,心中還在回味那個跌宕起伏、千回百轉的鄉土仙俠愛情故事。人妖之戀, 堪稱悲劇。

孟姐一看尊者的樣子便知道對方心不在焉,但是她依舊嚴肅正經, 微微躬身說道:“那顆蛋沒有被齊家的人拍下。”

這並不在他們的計劃內。

仙魔兩界出現了千年難遇的空間裂縫, 他們的人大多都陸續滲透到修真界。從聽到第一起魔物傷人的事件時, 她每日傍晚便會泡一杯玲瓏青等待著尊上的到來。

——她知道, 對方一定會來

果然, 對方不但出現, 還帶來了一顆詭異的鮫人王族的卵。並且吩咐她在這一場拍賣中把它想辦法送到齊雲石的手中。

可是現在,她讓他失望了。

司耀沒有生氣,挑了挑眉反問:“為什麼會這樣呢?”

孟姐也一五一十地回複:“有人出了比齊家小公子更高的價格。”

“哦, 那很正常呀。”紅發尊者笑眯眯地抿了口玲瓏青,然後總結道:“人族有句話說的很好,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世界上總是會有比齊家更有錢的人。”

“是他們自己沒用,不怪你的。”

孟姐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腿肚子有點發軟。他們的尊上越是這樣說,她心裡越忐忑不安。上一次有人無意中得罪了他,男人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知者不罪。

他們這些做屬下的還以為魔尊看多了人界的書之後轉了性子,變得越發和藹起來。

——後來,那個倒黴蛋的腸子繞著腦袋纏了三圈。

那個場面孟姐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胃裡一陣翻滾。可是眼前的男人依舊笑嘻嘻地說,人族的書裡不止講了不知者不罪,還講了出爾反爾和口蜜腹劍。他覺得後兩個成語更難一些,更高級,所以必須親自嘗試一下。

他就像所有深淵裡的魔物一樣,殘忍、粗暴。

沒有一點點悲憫。

隻是他和人族相似的皮囊讓他變得易於偽裝。

司耀確實是不怪孟溪的。他的想法很簡單,齊家沒能自己拍下鮫人卵是齊家窮的讓人心酸,當然和他自己的屬下沒有關係。他能做的就是殺了拍下鮫人蛋的買主,再送給齊雲石就是了。

這有什麼難的呢?

孟溪嘴角抽了下,倒是放心了幾分,看來尊者暫時沒有想拿她開刀的意思。

可是她莫名想到了那顆蛋真正的買主……

“尊上,那是清虛門太上長老玄殷的親傳弟子。”一個女娃娃沒什麼嚇人的,但是她身後代表著的是仙門最強的勢力。不是什麼普通的商賈,更不是他們可以悄無聲息除掉的存在。

司耀沒聽懂這個邏輯,或者說他向來不太不在乎。孟溪的婉拒被他理解為是這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太上長老在阻止:“沒事,把那個叫玄殷的一起殺了。”

周圍的院落安靜了一瞬。

孟溪無奈扶額,這些年究竟是誰陪在尊上身邊,他對於仙界怎麼越來越不了解了。

於是她試圖換個說法:“咱們跑出去的那隻樟靈花現在天天趴在那個女孩的頭上,很可能被玄殷收服了。”

讓一隻天魔心甘情願成為一個黃毛小孩的頭飾,這可不是一般的存在。

那是清虛門啊尊上!是太上長老!是化神期!

司耀眨了眨眼,他隻抓住了關鍵信息——他們魔界的人已經成功打入內部了?

“那給樟靈花雙倍的價錢,讓它一口把那個娃娃脖子咬斷不就行了嗎?”

他吩咐下去,也不管底下人怎麼理解怎麼執行,他繼續捧起那本《霸道書生俏狐仙》來仔細了解修真界的風土人情。

孟溪看著那本書的封面,深吸了一口氣。

覺得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心臟不好,怎麼這麼累呢。

寧枝買下鮫人蛋的事情並沒有許多人知道。

銀發劍修回來的時候,小姑娘還沒有睡。

玄殷放下手中的傘,輕輕點燃了紅燭。不知道為什麼,家裡的小孩總是喜歡這些廉價新奇的東西,所以明明有靈燈,他們依舊隻用最簡單的燈火。

——他不知什麼時候把洞府喚作家了

嬌小可愛的小徒弟坐在床邊,抱著一顆火紅的果子啃。她的頭發扯的亂七八糟,水藍色的發帶依舊穩穩當當地紮在她的長發上。劍尊高深莫測的靈力可百年不退——現在用來固定徒弟的發繩。

他出門前心裡還挺高興,認為不管小孩再怎麼玩,頭發都不會散。

這樣彆人就沒有辦法給她重新梳頭。

小氣的太上長老認為計劃通。

可是現在,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徒弟的表情,心中隱隱有著不好的猜測。果然,小女孩憤憤地把果子一丟,委屈的臉都皺起來。

他看著那個可愛的表情,良久才想起來問:“怎麼這麼晚不睡?”

你!還!有臉!問!

小徒弟明明沒有說話,男人卻偏偏從她淚汪汪的眼睛裡看出了這無聲的控訴。

寧枝坐在床上,覺得手裡被捏的稀爛的果子就是玄殷的頭。她傍晚回來開始拆頭發,拆到月上樹梢還沒解開。單身老男人有病嗎,紮這麼緊乾什麼?

其實玄殷很小心地給她挽了辮子,鬆鬆散散地把頭發係在身後,不會拽疼她。隻是因為靈力加固而導致發帶沒有辦法拆下。小孩心性急,這才扯的亂七八糟,煩躁加疼痛搞的無比可憐。

男人歎了口氣,走過去道歉:“是我思慮不周。”

小孩還是氣鼓鼓地,她已經困到靈魂出竅,可是頭發不解開睡不了。這種深重的怨氣全部發泄在了玄殷身上。

“虧我還想著買下這顆蛋……”她話說到一半,連忙收住了聲音。

她吃靈物是為了偃苗助長增進修為,本質上是為了有朝一日保護玄殷。但是現在還不能說,所以立刻打住。

男人的眉眼彎了彎,他不知道小徒弟的心思,還以為她是想買下蛋來送給他。

“有你就夠了。”

這是實話,一個孩子已經讓他照顧不暇,如果再多一個,恐怕這個洞府真的要亂套。

寧枝看著他自然的表情,怔愣了一瞬,方才滿肚子的氣也散了大半。她等著玄殷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問:“師傅,我從來沒見過你的合骨劍。”

男人幫她拆辮子的手頓了下,自然地帶過了這個話題:“臟,小孩子看了不好。”

如果那柄斬殺數千魔族的劍聽到主人這樣評價它,恐怕要眼淚汪汪的罷工了。隻可惜每每回到洞府前,銀發劍修都會妥善將它收起來。避免上面的煞氣驚到自家小孩。

“哦,那切菜快嗎?”小姑娘問。

“削鐵如泥。”

“那估計你殺個人,對方沒什麼感覺就會死了。”“你也沒什麼感覺。”

她嚴肅地總結。

“真聰明。”

男人也沒有反駁,隻是認真地回複她說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