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我好愛你(1 / 1)

WI市的名流聚會總是少不得一些助興的節目, 其中那些遊手好閒的公子小姐們最青睞的便是一種叫——國王遊戲的紙牌遊戲。

遊戲開始後,每個人會隨機抽到一張數字牌作為暗牌。等再論次發放明牌確定國王的人選。抽到國王牌的人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所有人不得違背國王的命令。

國王可以隨機指定任何擁有數字牌的兩名玩家進行任何事。

此時, 玩家們才會掀開數字牌面, 國王同樣有可能指定到自己, 出現陰差陽錯的烏龍。

這個遊戲的自由度非常廣泛,無限尺度, 所以除了喝酒時起哄玩一玩——惡劣的達官顯貴們還喜歡用這樣的方式整治自己看不順眼的人。

比如, 一些家世尚沒有顯赫,本人卻殘疾的家夥。

年少時的周遲賀大抵對這樣的場景沒有什麼印象,他因為生病很少出現在人前。少數必要的活動都是由父母身邊的秘書陪著參與, 自然也和那些脫離家庭束縛肆意狂歡的少年無法融入到一起。

長相俊美,發色和瞳色又怪異的孩子自然引起了同為天之驕子的注意。

一個副手的公子端著杯度數很低的雞尾酒, 他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正是喜歡做叛逆事情的階段。哪怕喝不了什麼酒, 這些花花綠綠的飲料瓶上也必須要寫酒精兩個字。

“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玩?”

公子姓劉,一個大姓。前面熱熱鬨鬨的人群中至少還有個本家。周遲賀不記得他具體是誰, 劉公子也很好脾氣:“你叫我劉鑠就行。”

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微微垂眼,是某私募研究所的繼承人。

“太吵了。”銀發輪椅少年輕聲道。

劉鑠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對方這是在回複自己方才的問題。少年樂了, 高高興興地攬住周遲賀的肩膀, 用拿著酒杯的手微微舉起指著人群中眾星拱月的一個背影:“小子,知道她是誰嗎?”

周遲賀還是搖頭。

劉鑠有些恨鐵不成鋼, 這樣的場合就是給這群二代的初期社交名利場, 這個人也不好好珍惜。

“寧枝,寧家的小公主。”他的語氣有些蕩漾,一想到小姐姐的長相就心裡小鹿亂撞。他們這群人正是春天的少年,他就不信那群圍在她身邊的家夥裡有一個沒想法的。

寧家是這座城市的無冕之王。

他們夫婦二人的孩子確實可以被稱為公主。

隻是, “他們有孩子?”

寧家什麼時候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周遲賀轉頭看向助理的方向,對方也不知在和誰家的秘書侃侃而談。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劉鑠真的要露出一副看山頂洞人的神情來面對周遲賀了,周家這個兒子怎麼養的,就跟從來沒上過網似的。“幾年前收養的我忘了,反正現在人家是公認的這個。”

他豎了大拇指,寧家的這個小公主現在當真是這個圈子裡最核心的人物了。

換句話說,最開始不是。

當那個瘦瘦小小還骨折的小女孩抱著貓被接進那座城堡時,沒有人覺得寧家收養這個孩子是真的當成自家人來培養的。

WI市有些沒有邊際的傳說,沒有生養的夫妻是因為命中無子,如果能夠有善緣去撫養無家可歸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就會帶來好孕氣。在寧先生和寧太太結婚十五年後突然出現的這個養女,是個人都瞧不上她的來曆。

尤其是這些仰仗著父母地位和寵愛的孩子們。沒有了成人虛偽的面具,孩子們的社交場更為嚴格和苛刻。

私生子永遠抵不上婚生子。

家世差的就要先等家世高的動筷。

連周遲賀都被人輕慢的殘酷世界,可以想象到當初的小寧枝面臨的是什麼樣的難題。

“這玩意就是天賦。”劉鑠咂了咂嘴,他的腦子是跟不上那些複雜的遊戲,但是隻要有寧家養女的地方,聚會就變得格外有趣,“難怪人家受歡迎。”

他和周遲賀兩個難兄難弟靠在不遠處。

少女是鴉色的長發,這個視角看不到她的全貌,隻能看她穿著寬大的衛衣翹著腿坐在真皮沙發的最中間,幾個衣著光鮮的少爺小姐激動地圍著桌子站著,他們手裡沒人捏著一張看不清數字的號碼牌。

女士們為了完成度更高的造型,通常會選擇帶美瞳,但是被稱作“小公主”的少女帶了一個寬大的黑框眼鏡。

她完全甚至不需要遵守酒會的著裝規定。

——少女的出現就是對這場酒會的驚喜。

寧枝的手邊放了一杯紅酒,她大概是這些半大孩子中年齡最長的。侍從下意識給了她度數最高的飲料。隻是她纖細的手指一直摸索著杯沿,周遲賀從來沒有見她舉杯。

這輪國王遊戲的King牌發到了寧枝手裡。

有人歡呼了一聲。

寧枝是這個遊戲當之無愧的王,她就像是出過千一樣能夠準確地猜到每一個人的數字。將捉弄過她的人一一報複回去。少男少女們都喜歡這樣有趣的反轉。

更精妙的是,她似乎能夠拿捏住每一個人的底線。那些帶著羞辱的懲罰不多不少處在一個讓人尷尬,卻不會顏面儘失而惱羞成怒的限製。

“3號和4號表個白吧。”

熱鬨吵嚷的場合,周遲賀卻莫名覺得這句清冷的話穿透了一切噪音。劉鑠瞥了他一眼,見怪不怪,畢竟第一次見到寧枝的人都這樣。

寧枝的話音落下。

有一個男孩的臉突然紅了個透頂。他是這場酒會裡玩的最瘋的,再放的開的事他也不在話下。可是男孩支支吾吾地在四周看了一圈,遲遲沒有開口。他藏在心底誰也沒告訴過的心上人也在這場酒會,要是讓她看見了得多尷尬。

他用求饒的神情看向國王——寧枝姐,我不如自罰十杯吧。

男孩仗著自己酒量好,連忙求饒。

突然,

“怎麼?讓你和本小姐表白是委屈你了嗎!”熟悉的聲音。

他震驚地轉頭,自己的心上人拿著4號的牌,耳朵同樣紅了一圈,躲躲閃閃地沒有對上他的視線。隻是佯裝惱怒地開口。她今天穿著漂亮的白紗裙,長發鬆鬆地挽在耳後,輕輕昂著下巴。

3號心跳如鼓,不敢抬頭。

同伴們笑著起哄,他於是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長串。

女孩耐心地聽完之後對寧枝舉杯:“姐,謝了。” 然後大步走過去拉著男孩的手一溜煙地消失在宴會廳。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哪裡是懲罰,分明是成全雙向奔赴的小情侶。

他們興奮地尖叫,七嘴八舌地問寧枝是怎麼看出來的!

少女終於抿了口酒,笑著說:“秘密。”

劉鑠崇拜地看著那個方向,非常認真地點評:你發現沒有,寧枝她真的了解這兩個人。

這個男生想表白,但缺乏一個契機。

女生想接受,但對方遲遲沒有這個台階。

寧枝不但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事,還有把握確定在這個場合下把兩個人架起來是沒事的。不會讓男生因為害羞怯場,也不會讓女生覺得自己被道德綁架。

更有趣的是,圍觀群眾吃到了又圓又大的瓜,也會對遊戲更加興奮。

衛衣少女此刻利落地將牌重新收回到手中,靈活細長的手指翻飛,牌在她手裡好像有著魔力,不停地變換著形態。

劉鑠想不通:“你說她看出這倆人的事倒是有可能,她到底是怎麼知道他們是3號和4號的呢?”

“出千。”周遲賀突然開口。

劉鑠的表情又變成了:你小子真天真。

他以為他們沒懷疑過?可是每次聚會用來上牌的服務生、放牌的桌子甚至使用的卡牌都是不同的,她怎麼可能做手腳。

周遲賀想說些什麼,一個靠在沙發旁邊的人朝劉鑠招手:“你們倆,過來玩唄。”說是邀請,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因為小情侶突然跑走約會,遊戲一時間缺了兩個人。

寧枝在洗牌,沒有抬眼。

對於她來說,參與遊戲的是誰她都不在意,因為號碼數字、是否為國王,隻要她想都可以由她一手控製。

昨天張國福半夜一口氣吃了斤貓糧被送去洗胃,她熬的很晚,有一點困。所以接下來的幾把都交給了旁邊人去洗牌。她自己則是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周遲賀第一次看到她正面,和想象中的肆意張揚不同,少女的美是帶著一定鋒利程度的冰,安安靜靜。

他的手裡被發了兩張牌。

沒有她的乾預,遊戲變得異常隨機。

“哎呀,我喝就算了,人家小周才幾歲就陪你們喝?”劉鑠已經認了這個輪椅少年當兄弟,兩個小透明總得互相幫助。於是站起來擋。

場上的人不依不饒,有一個姑娘甩了臉子:“不能玩就彆玩。”

周遲賀很慢地舉起酒杯,這是他第一次喝酒,被其中辛辣的味道嗆的咳嗽。有些蒼白的神色中泛起嫣紅,逗的他們哈哈大笑。

他看了眼度數,5%不到的飲料。

“彆看了,寧枝姐手裡的那杯43度,跟威士忌差不多了。我之前抿過一口,苦死。”劉鑠發現了他看向桌角那杯紅酒的視線,偷偷跟他說。

宴會到了後半旬,徹底沒了彆的懲罰,所有人專心喝酒——公子小姐們本來就為了找個機會一醉方休,眼見著零點過去還有一半的人清醒,直接取消了彆的懲罰,進入了點誰誰喝的環節。

寧枝偶爾被點到喝了幾杯,她皮膚白,看起來也紅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周遲賀和劉鑠的運氣不好,他們從來沒有抽到國王,甚至因為數字牌被國王叫到而不停地喝酒。他們不受歡迎,除了寧枝都在看熱鬨。

周遲賀因為眩暈和惡心去了洗手間吐。

等他離開的時候,恍惚間看到一個穿著衛衣的身影站在過道裡,她很自然地路過他後停下了腳步。“你的牌掉了。”

周遲賀低頭,輪椅壓住了一張黑金色的牌。他皺眉,屬於他的身份卡還捏在手裡。

他回頭,寧枝靠在牆壁上醒酒,她不在人群簇擁下的時候沒有笑的那麼燦爛,反而有些冷漠。周遲賀鬼使神差地撿起了地上的卡片。

少女動了,她慢悠悠地又一次路過周遲賀地身旁,順勢將他手裡原本捏著的牌抽走,揉了下他的腦袋,左手將周遲賀的牌裝進了口袋。

輪椅少年低頭,他撿起的卡上寫著一個詞:

【King】

周家的小殘廢拿到了國王牌,這讓一些人不爽。但是他們依舊期待著輪椅少年點到他自己的數字——國王也不知道自己的號碼是什麼。

這給了這個遊戲很多看頭。

“…5號,喝……7號的酒。”周遲賀的聲音因為難受有些沙啞。他隻能隨機選了兩個第一時間想到的數字。

場上的人環視一圈,突然意識到一個刺激的事——他們沒有拿到5和7。

隻剩下兩個人。

周遲賀的暗牌被掀開,是5。

吵吵嚷嚷的聲音更大了,一個不能喝酒的要不得不去喝寧枝手裡那杯高度酒,真的是有好戲看。

他們抻著脖子看周遲賀緩緩拿起了桌角的高腳杯。

少年皺眉,稍稍傾斜。

入口卻並非苦澀,而是一種工業香精堆砌起來的甜膩。

——葡萄汁

他一飲而儘後,眾人為他歡呼鼓掌,徹底認可了周家小少爺身殘誌堅的事實。這是他參加的第一場名利酒會,以一群人的刮目相看作為結局。

很多年後,他輕輕咬著醫生的唇角問:“你怎麼猜到要提前換了那杯酒。”

寧枝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被吵醒的起床氣讓她一巴掌糊了過來:“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滾。”

男人像突然發瘋一般把頭埋進她的懷裡,不停地呢喃:“醫生你真好,你真好。”

“我好愛你。”

“我好愛你哦。”

……

回到秦家之後的情況,也是一場另類的國王遊戲。

寧枝作為King,擁有無限的主動權,她甚至因為出千而提前知道了這場遊戲中所有人隱藏的身份。她不需要費力去猜想每一個號碼牌所對應的人。

鮫人——控製了兩個仆從;

她要“殺死”的秦家主——自稱是她的男寵。

所有人的暗牌在她的面前都是明面上的白紙。

【寧枝下達的任務是:拿到鮫人牌的人殺死拿到家主牌的人。】

可是這場遊戲稍稍更加複雜了一些。

寧枝的目的並不是讓秦以何死,恰恰相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讓對方更有活下去的可能。

——鯰魚效應

333想到了他們作為鮫人來到這座島的第一天寧枝道破的規律,一個獵食者、競爭對手的存在會讓沙丁魚劇烈遊動,保持更久的生命。曾經這個角色是秦二,現在變成了寧枝。

秦以何對於寧枝這場戲精彩程度的評價決定了對於他的拯救進度。

這是對於她操盤能力的考驗。

她必須要用一切方法保證遊戲順利進行,不會“尷尬冷場”。既不能讓鮫人發現她的謊言極力配合演出,也不能讓秦以何真的被殺死。

這是對於人心和整個局面的把控能力。

寧枝倒是沒有333這般緊張,她慢條斯理地回到島上後補了一夜的覺。

另一邊的畫風完全不同,鮫人一上岸就控製了兩個仆人,試圖儘快完成“媽媽”吩咐的任務。潛伏在這座宅邸打探著“家主”的下落。

按理說等到秦以何一回無名島,他的身份自然不攻而破,但是竟然一連兩天都是無事發生的平安夜。

後宅,老夫人院。

春和皺眉奉上泡好的茶,語氣有些遲疑:“老夫人,家主這兩日不知怎的,隻讓人喚他公子……”

改個稱呼事小,但這背後的深意就大了。家主竟然說自己是那條鮫人寵物的男寵,這都是哪裡跟哪裡啊。

秦夫人喝茶的手頓了一下,她消化了一下這個信息,然後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最後,她促狹地看了眼春和:“都年輕過,他願意怎麼玩就怎麼玩吧。”

春和接收到這個信息,思考了幾秒,她自己的臉也紅了。

原來是情趣啊……

家主那麼大權在握的一個人,竟然……喜歡這種角色嗎?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同於春和內心上上下下波瀾起伏的所有思緒,老夫人看的倒開。對於自己這個兒子,她心疼,卻也無奈。幾百年過去,秦家早已經走上正軌。可是他依舊在默默撐著那個謊言,扮演著不屬於自己的樣子。這樣下去一天天板著個臉遲早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荒唐一回,倒也是新奇。

後宅一向是全憑老夫人吩咐。不知道春和怎麼敲打的,秦以何竟然整日非常大搖大擺地頂著他自己的那張臉活動,

所有秦家的仆人眼觀鼻鼻觀心,默認了他在和自己的寵物玩一些比較……變態的角色扮演遊戲。

他們巡邏途中,突然被攔了下來:“幾位大哥,家主呢。”

侍衛們大受震撼,隔著被鮫人操控的仆人身影對上了自家家主溫柔的微笑。

——家主不是在這嗎?

鮫人操控的兩個仆人身後,秦以何笑眯眯地挽著寧枝。

他給自己換了一套月白色的長衫,弱柳扶風地靠在漂亮鮫人的旁邊,拿了一把錦緞做的扇子,上面用簪花小楷寫了四個大字:

【梅蘭竹菊】

為首的侍衛腦子更活絡一些,他當即反應過來,這一定是家主考驗他們是否忠誠的釣魚問題,於是斬釘截鐵地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家主去哪了!”

心懷不軌的鮫人們不疑有他,沉默地離開了。

寧枝坐在院子的池塘邊,把尾巴泡在了水裡,冰冷的水沁透那抹漂亮的粉。變成鮫人後,她越來越喜歡水。

寧枝玩了一會,突然轉頭對上了秦以何笑眯眯的臉,很直接地嘲諷:“你也真是不擇手段。”

“彼此彼此。”

他輕輕搖著扇子沉浸在角色裡,秦以何似乎在折扇的縫隙中還特意沾了香粉,搖起來的時候有陣陣脂粉的氣息。非常掉san。

寧枝的表情罕見地裂開了一瞬。

“我們說正事。”

男寵版秦以何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輕輕給她捏著肩膀,對她說:“陪你不就是第一要緊的事嗎?”

不愧是以普通天資偽裝成修真界第一大占卜師的狠人,這種信念感連寧枝都自愧不如。她被逗笑了,左手順勢拿起扇子合攏,挑高他的下巴。

兩人在冰冷陰涼的湖邊對視。

男人面上是溫柔又諂媚的笑,可是眼底依舊是一片冷靜和死寂。

他被禁錮在一個無望的身份和一把無法自由活動的木椅上太久,這種新奇的體驗也隻是一時刺激,也許再過日就會徹底失去他的興趣。

寧枝是一個傑出的編劇,她總是有無窮無儘的劇本讓這個遊戲繼續。

“我們做個交換。”寧枝說,“我從族群逃出來很不容易。”

又是一個新的故事。

她很懂得如何將語言修飾的巧妙,凡事隻說描述,不做評論。這樣就可以由聽者去補充剩下的內容。給人無限遐想的機會。

她為什麼要逃?

為什麼不容易?

這兩條鮫人上岸來是否和這個事情有關?

這些都是她留下的空間,足夠在日後用其他的謊言去補充。

“我可以找到秦家之中那個想用鮫人之手除掉你的人,然後讓那兩條魚乾掉他。”她笑眯眯地翹了翹尾巴尖,這件事做完後男配的拯救進度應該就可以滿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很有趣嗎?”

秦以何笑著點頭。是很有趣。

寧枝的條件是:

“在此之後,你幫我假死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