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進了秦家的門, 到底也沒有真的被丟去喂狗。

院落裡吵吵嚷嚷地不讓人安生，有人攔下了欲執行老夫人命令的仆從。這大宅裡隻有一個人敢如此放肆——是秦二親自來了一趟。

他生的一張娃娃臉，不知道是不是打娘胎裡就搶走了哥哥全部的營養, 身材倒是生的高大也長得俊美，隻是好好的人偏偏長了一張嘴, 說起來沒個停歇的時候。

「寧枝：他叫什麼？」

她和太多性格迥異的人打過交道，在看到秦二的一瞬間門，她的腦海裡隨著直覺浮現四個字：

“鯰魚效應”。

有經驗的漁民會在捕撈上來的沙丁魚桶中放入一條鯰魚, 作為捕食者，或者說潛在的資源競爭對象，它的存在令沙丁魚不停遊動，反而提高了漁民從遠海回到岸上時沙丁魚的存活率。

秦二對於秦家, 或者說秦以何……是否就是這樣的存在？

這話把333問愣住了，原設定中這個角色應該是意外生成的, 從策劃組的視角來看, 一個和主線無關的人物並不重要。

「333: 大概…就是用秦二代稱吧？」它弱弱回答。關於這個角色的資料裡隻有三句話：健康、話癆、樂於和兄長鬥智鬥勇。

寧枝：……

「333: 不過枝枝要是想借用他來刺激秦以何的鬥誌，也未嘗不可」

寧枝還在觀察, 沒有等得出結論, 秦二無愧於他話癆的設定, 一驚一乍地又開始作妖。

“哎呀呀，這個長翅膀的叫什麼？”他晃晃悠悠地拎著一根小木棍，路過一個籠子就敲一下，滿意地看著其中的深淵生物對他呲牙咧嘴。

所有的異獸都被他撩撥的蠢蠢欲動，不停地撞著欄杆。

仆人不敢惹這位小魔王, 老老實實地說：“回少爺的話，這個叫恐翼蛇。”

“。。。什麼難聽的名字？以後都給小爺叫飛天神蛇。”

他又敲了敲飛天神蛇的籠子，然後被張開血盆大口的蛇嚇的一蹦好幾米遠。

333: ……

它原本還在擔心這個人是隱藏的boss, 喜怒不形於色，熱衷於扮豬吃老虎的遊戲……它現在覺得自己想多了。秦二就是單純的二。

秦二路過了鐵籠，然後睜大了眼睛，退了回來仔細端詳：“這是什麼！”

這位主子仗著母親是老夫人，兄長是家主，一向是橫行霸道慣了，大手一揮買來這麼多世間門奇珍，竟然一個都不了解。

但仆人見怪不怪：“鮫人。”

很二的二少哈哈大笑，說不行不行，這麼好看不能有這麼普通的名字。

「寧枝：我覺得不是很妙。」

“叫人身魚尾怪吧哈哈哈哈。”他捧腹大笑，小棍子伸進了籠子的縫隙戳來戳去。他知道鮫人泣淚成珠，他也想弄幾顆玩玩，回頭和狐朋狗友出門的時候可以好生炫耀一番。

下一秒，他的棍子被折斷了。

秦二剛想發怒，卻見到鮫人怯生生地縮在角落裡，眼裡的淚要墜不墜。他當下也顧不得生氣了，隻能愣愣地紅了臉。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些。

“鮫人泫然欲泣的時候，就是它們想剜掉你眼睛的前兆。”輕飄飄的聲音，卻震懾地秦二後退一步。他望著遠處坐在輪椅上的人：“你你你，還沒死啊？”

寧枝看著秦以何頭上的進度條微微亮了一瞬間門。

這是一個新上線的功能。

百奧賽圖和她達成了和解協議。

他們的高層親自出面和她交涉，表示願意分享一部分非常重要的信息——他們並沒有男配設定的原始代碼。

這幾個出現崩壞的劇情節點被初代的程序員反複地修改，並且在上傳至係統和其他部分建立聯係之前刪除掉了全部注釋。

沒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隻能從代碼量的多少來看出角色的重要程度。

這也是他們無法確定男女主究竟是誰的原因之一。

因為不了解，所以無法判斷他們對於劇情走向究竟能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他們迫切希望不要再有任何損失發生。

作為彌補，他們有以下幾個措施。

1. 所有拯救對象身旁會出現進度條，寧枝可以自行判斷什麼樣的行為產生積極影響

2. 他們給333開啟了一些特殊權限，保證寧枝可以在任務世界複活

3. 隻要男配不出任何問題，寧枝的行為他們不會多加乾涉

而就在剛剛，秦二出言嘲諷秦以何的一瞬間門，那個暗淡的進度條發出了微弱的虛光……好像是一瞬的變化，然後迅速消失。寧枝沒有錯過這個細節。

“母親年齡大了，不要再胡鬨讓她生氣。”

輪椅男人低低地咳嗽了幾聲，鮮紅的顏色染透了他手中的帕子。

秦二不吃這一套，笑嗬嗬地環抱著肩膀：“哦，她二十幾歲嫁給的爹，生下的你。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不早點去死？”

一旁的仆人們不敢插嘴，可是看著二爺和家主兄弟二人如此不睦……家主身子又不好，這諾大的家族該走向何處？

他們心有戚戚，不敢抬頭。

秦以何身旁的進度條又亮了一小下。

寧枝已經能確定——這個人活的越慘越勵誌，在旁觀者心中就越重要；彆人越擔心他死，秦以何的氣運就會越強大。

「333: 好神經病的邏輯。」

「寧枝：古藍星叫這種人抖M」

「333: 嗯？我知道一個糖果品牌叫MM豆」

「寧枝：……算了，你還太小」

小係統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宿主大大看不起了，憤而反駁：我已經出廠十幾年了！對於更新迭代飛速的電子產品來說，我已經是一個大大大大大前輩了。回去之後那些比它高級的小係統都必須要叫它一聲大哥！

「寧枝：當大哥的代價就是被時代淘汰？」

333扣了一排問號，怎麼覺得宿主今天攻擊性有一點點強。

「寧枝：彆生氣，拿你練練手。」

333不明所以，但是被宿主的笑給哄好了。它雖然沒想明白一向樂嗬嗬笑嘻嘻的小美人怎麼突然變得毒舌起來，但是它的直覺認為——

有人要倒黴了。

……

是夜，寧枝的籠子被悄悄從院落中移開了。

她被搖晃的動作驚醒，對上了秦以何平靜的視線：“我知道你有靈智，秦崇久腦子笨，卻不壞。我可以替他做主放你離開。”

秦二原來叫秦崇久。寧枝心裡有了數。

表面上，小鮫人依舊是那副懵懵懂懂、裝傻充愣的模樣。

秦以何笑了笑：“你也有機會保持沉默，但是明天秦崇久就會像全家宣布你的新名字。”

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人身魚尾怪？”

“……”

鮫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懊惱取悅了他，男人笑著笑著開始咳嗽，接著就是吐出幾口鮮血。將病弱殘廢的人設貫徹到底。

“你想要我乾什麼？”

因為長久沒有開口而略顯得沙啞的聲音。

有著瑰麗粉色魚尾的生靈縮在角落，圓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著籠外。對於她來說，秦二不是什麼好人，面前的家夥又怎麼可信。總之都是一丘之貉，裝什麼大尾巴狼。

男人不再意她的戒備。

“你既已開了靈智，就不應該被困在這小小的籠中。我給你這個選擇，要麼離開……”

“如果你無法離開族群獨自生存，留下也可以。”

鮫人依舊非常警惕，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怎麼可能會發生。這個狡猾的家夥究竟有什麼目的！

旁邊的仆人看不下去了：“家主好心放你走，不要在這磨磨蹭蹭的不識好歹！”可隨著男人輕輕一瞥，那人迅速噤聲後退一步，嚇出了一聲冷汗。他竟然敢在家主前面做勢，真是不要命了。

小鮫人得意地瞥了一眼那個仆人，看到對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高高興興地翻了個身。

秦以何看見這一幕，還露出些笑意：“你不必擔心我有什麼陰謀，隻不過是為了積德。”

積德？

男人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我有一個舊識……你若是上過岸便會聽說，清虛門的太上長老。”秦以何眼神中似有深意，他總覺得對方過去做的虧心事太多，辜負了不該辜負的人，才會有今日這些種種不幸。

寧枝在係統空間門裡笑出聲來。

古藍星時期聽說過有人買陸龜丟進進海裡，亦或是在漁民手裡買魚放生……秦以何真的是闊綽，用弟弟買來的鮫人來攢功德。自己不花一分錢，在這裡卡佛祖的bug。

“你好迷信啊。”鮫人嫌棄。

“秦家是占卜世家。”

“不行，我現在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再被你抓回來再放一次。你就拿我刷功德怎麼辦？”她說的理直氣壯，把一旁的仆人氣得吐血。

她鼓起的腮幫子又讓男人的眼睛彎了彎。這座宅邸太過安靜，一個活潑點的生靈或許能帶來些生機。

“那我隻能以爐鼎的身份把你要過來了。”

小鮫人下意識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

“你就不能換個理由嗎？你不要臉，我以後還要回老家成親的。”

“果然啊，你一個人活了這麼多年，隻剩下渣了。”

“你一個不能人道的家夥，說出去人家都不會相信的。”

“你現在認我做爹都比想收我當妾容易。”

她一連四句，讓端著盤子的仆人直接嚇得跪在了地上，抖著身子磕頭。秦以何在怔愣幾秒鐘後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要出來。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333看著那不停閃爍的進度條咬牙切齒，

——這個受虐狂老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