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禁欲者失控,引誘者求饒……(1 / 1)

養過貓的人會對這種獵食動物掉以輕心。

大貓通常有漂亮的腦袋和圓潤的口套, 有蓬鬆的絨毛和勾人的尾巴。它們歪著頭躲在牆壁轉角後看人的模樣像是會思考的小朋友。

寧枝出於對貓的信任,貿然闖進了它的領地。

卷宗被胡亂地掃到地上。

她右手拾起一根毛筆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挑起他的下巴,打量著他頭頂一抖一抖的耳朵, 眼神裡有挑剔。

容卿依舊沉著、乖巧。

用禮貌的聲音一次次在開始前詢問她的準許:“可以嗎?”

有人說貓喜愛慢條斯理地玩弄獵物的神經。

對,也不對。

帶著輕慢和傲氣戲耍的獵物最後都變成了一頓裹腹之餐;可那些珍重的、仔細的、小心用利爪反複試探觸碰的獵物是貓的寶藏。它們更在乎“捉弄”的過程, 而並非是吞吃入腹的結果。在這期間, 獵物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都是獵手的養分。

美人的眼神已經迷蒙, 她不耐煩地伸手,粗暴捏住他的下頜,筆杆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臉。對於化神期和一隻有著黑骨豹血統的強者來說,這是一種輕蔑的挑釁。可是容卿還是克製地又問了一次:

“寧枝,你知道我是誰嗎?”

美人微微勾起唇角,嗬氣如蘭埋在他的肩側,打量著他逐漸通紅的脖頸和耳垂,輕輕說:“容卿,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從他們中間隨便找一個把你換掉。”

男人金色的眸子微微縮緊。

他的手按住了她的胯骨,讓她不能再隨意亂動。

人總是故意喵喵叫著引起貓的注意, 然後氣憤於這種矜貴的生物對他們不理不睬。就像是對待故意搗蛋的小孩子,人們會威脅:不要你了,買一隻新的貓來替代你。

容卿的品種剛好不喜歡爭寵。

他隻會把新貓的脖子咬斷, 然後用它可愛的頭顱來點綴主人的床頭櫃。

但不得不說, 寧枝的威脅奏效了。

大貓的尾巴將她圈了起來,雪粉色的膝蓋被人微微抬起抵在寬闊的胸膛前,這是一種無聲的占有。在這個不近不遠的位置,被當成寵物般肆意對待的生靈終於有了獵食者的優勢,可以將獵物的模樣儘收眼底。

她美的像一捧仙霧。

又像是紫荊樹下千年梅子酒,烈性的酒碾過梅子, 沁出甜膩的水。

烏發蓬亂,玉指染薄粉。

因為失去了大部分支點,隻能無助地抓撓。因為可憐而更激起觀者那些特殊的情緒。

貓骨子裡是天真又殘忍的。

隻是造物主完美的偏愛讓它們將那顆惡劣的心臟藏在華貴的皮囊裡。

寧枝好巧不巧養過很多次貓,可是她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她從前下意識忽略的那些部分有多麼恐怖。

獵物因為指節侵入的不適和過於緩慢的節奏而掉了眼淚。貓細細地啄去那些漂亮的珍珠,柔聲細氣地安慰。

“乖,不能傷到你。”

“你故意的……”糟糕,被她發現了。

可是這場遊戲從一開始便不是由獵物主導的。她的反抗隻是換來了新的折磨。美人不安地想後退,卻對上了那雙金色的眼睛。沒有人壓住她的四肢,但她無法在凶獸的注視下移動半分。最終美人隻能乖乖配合著仰起脖頸,劇烈起伏的脊背像垂死的天鵝。

她試圖將注意力放在她心心念念的耳朵和尾巴上,卻沒有發現貓撕毀了協議,悄悄把其他地方也變回了原型。

貓有倒刺。

等到她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瞬間劇烈的喘息讓她眼前一片眩暈。

小腹噬骨的麻癢和脖頸處鑽心的痛讓她意識到這是一隻成年的、被獸的本能所支配的巨豹。不是她能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可愛寵物。

她太瘦了,瘦到甚至可以清晰地透過骨架和皮肉感受到其中的形狀。寧枝咬住左腕,避免在崩潰下發出讓她更加危險的聲音。她胡亂地踢,卻像是獻祭一般送到了獵食者的眼前。

有時容卿會故意停下來許久,看著她眼角的紅,額前的汗和崩潰的淚。

像一場漫長、破碎、瀕死的夢。

搖搖晃晃、起起伏伏,寧枝在燈影重疊之間被迫莫名想起了很多和從前相關的事。那是她第一次答應陪周遲賀出門,有病的大少爺選擇和她一起坐公交車。

她對那些老舊塑料座椅的味道有些敏感,車的急停和轉彎配合上顫抖嗡鳴的發動機都讓寧枝懨懨的。可是周遲賀非常興奮,在經過每一站時都會下意識地跟隨那甜美的機械音女聲重複站名。

寧枝被他吵的頭疼,伸手將衛衣的帽子拉了上去。

這個行為惹怒了小瘋子,一個冰冷堅硬的圓管物品抵住了她的後腰,周遲賀呲牙:“醫生,你要專心。”

寧枝的右手本來在調整衣領,在他未曾反應過來之時順勢滑落,死死壓住了他的指尖和那把“槍”。她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我說怎麼少了一根口紅。”

拙劣的把戲被拆穿,小瘋子也不生氣。他就像是一個從未出過門的小孩,迅速轉移了注意力。“我給你化妝吧,醫生。”

他們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對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侶。

城市裡乘坐公交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男朋友正拿著一根口紅在對象的唇角小心塗抹。車一晃,微微暈開了些,像是被人親吻後的可憐樣子。周遲賀的臉悄悄紅了,寧枝翻了個白眼。

在惠熙站和林校路之間,他們路過了富蘭克林大廈。

“一個生物技術企業為什麼要叫富蘭克林?”他好奇。

寧枝思考了一下,富蘭克林是英國物理化學家和晶體學家,她的x光成果“照片51號”證明了DNA是由兩股單鏈形成的雙螺旋結構。但是她的成績沒有被公正認可,諾貝爾獎頒發給了三個使用她成果卻抹黑詆毀她的男人。

“真是一個悲慘的結局,剽竊者招搖過市,原作者鬱鬱而終。”小瘋子有些感慨,甚至難得說出了幾句人話。

寧枝望著遠去的富蘭克林大廈,收回了視線:“生化領域的人會以各種方式記住她的名字,不會讓她落寞沉眠的。”

“這也是你的希望嗎?”

寧枝有點答不上來,她從來沒有刻意去記過這個名字。她隻是會在課題講到雙螺旋結構的時候把那個智慧堅定的女性放在PPT的首頁。就如同她當年坐在大學裡上的第一堂課,教授也是如此。像是一個秘而不宣但又薪火相傳的小秘密。

車到站了。

周遲賀愣愣地發現所有人必須要在終點站下車,他眼睜睜地看著寧枝起身飛速消失在人海中。司機以為小兩口吵架了,揮手催促:“愣著乾啥,咋不追呢?”

俊美的男人還是一副受傷的模樣:“不是環線嗎?”

他以為他和她會坐在一起,繞著城市永不終結。他們會在輪回裡等到天黑,然後在天亮時開啟下一個循環。

“嘿我說你挺有意思?司機不也得回家嗎!”難得心情好,師傅和他多聊了兩句,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總是喜歡好為人師,說的興起還拽了兩句哲學思想:“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圓開始的那個點也是終點。”

周遲賀被趕下車了。

他一個人坐在終點站的站台看著茫茫人潮,所有人都好像有回家的方向。他們都知道公交車是不可能永遠在運行的。隻有他像個蠢貨。

天色漸晚,人群稀疏。他看著新的公交車從始發站出去,數著它們身上廣告的數量。他沒有帶拐杖,也不想給管家打電話。

“少爺,打車走嗎?”

漂亮的醫生帶著墨鏡,下車替他開了車門。

周遲賀黯淡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晶亮,像一條終於找到歸宿的小狗。

容卿和周遲賀唯一的共同點恐怕就是那偏金色的眸子。

卻偏偏讓美人在本就壓抑煩躁的懷抱中想到了過去沒有意義的故事。

她在絕望的喘息中被拉到下一個開始的節點,莫名其妙地思考著並不應該在這時候想的問題。對於富蘭克林大廈的討論讓寧枝似乎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思緒,可是眨眼間就飄散在了甜膩的空氣中。

大貓不滿於她的分神,用尾巴掃過顫栗的肌膚,引來她的掙紮。

“寧枝,你要專心。”

——醫生,你要專心

兩人的身影和聲音逐漸重疊,讓她分不清現實、夢境、幻覺。

寧枝的音節破碎,痛苦仰頭:“周遲賀,我遲早弄死你。”

“周遲賀是誰?”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大豹子微微眯起了眼,身下的動作重了幾分。寧枝徹底無法回複了,嗓子啞到失去了聲音。

床鋪上漂亮的錦緞鴛鴦在扭曲中看不清原本的圖紋,周遲賀的名字像是一根刺,死死釘在了糾纏的身影中。

月明星稀,紅燭搖曳。混亂中胡言亂語的獵物澆滅了獵食者最後一絲憐憫。

於是,

禁欲者失控,引誘者求饒。

*

寧枝醒的時候已經天黑,她自己倒了杯水潤了下嗓子。333已經嚇停機許久了,它蘇醒過來看著滿床破碎的猩紅,程序崩潰下瘋狂報錯。

“早上的時候容卿傷口裂開了。”她用一句話把純情的小係統安撫好了。

過了十分鐘,小係統才反應過來早上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男配的身體素質設定值不要太荒謬啊…更恐怖的是宿主堂堂凡人竟然也撐過來了,它鬱悶地一個統躲進了空間深處自閉。

這件大宅沒有人氣。

紅燭已經燃到了底,現下隻有隱隱綽綽的星光給她照了路。

美人扶著生疼的後頸環顧四周,

容卿不知道去哪裡了,她下床從那幾條看不清樣式的布料裡挑挑揀揀了許久才想起來這是昨天自己的裙子,美人赤足踏在冰冷的地面上走到衣櫃旁,裡面清一色的樸素長袍。

她搖搖頭,不想再評價大齡單身老處豹的衣品。

寧枝從袖口的絲線紋路選了一件看起來最新的披在身上,然後趁著天黑慢吞吞地回了客棧。

她剛踏上二樓的時候便覺得不對,

一個小矮子抱著一把劍靠在她房門口的牆邊,看身型可能是昨天慌不擇路下撞到的未成年小朋友。她混沌的記憶告訴她……似乎她對他有恩?

隨手撿回家的東西太多,無奈她實在對不上號了。

見到寧枝回來,薄千來眼圈一紅,抿緊著唇走上前來:“你好點了嗎?”

少年委屈的樣子和那憔悴的神情看樣子是在這裡守了一天一夜,他緊緊盯著她的臉,好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狗。這樣的想法讓寧枝覺得很尷尬,於是禮貌地向旁邊躲了下:

“我很好,謝謝。”

“還不知道你是誰?”

薄千來剛想開口將自己練了許久的話脫口而出,可下一秒,他頓住了,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他們之間的距離足夠敏銳的少年發現異常。

美人穿著明顯不合身的的衣服,領扣有點鬆懈。今日夜色漆黑,她圖方便隻用了一根帶子隨意地紮了幾圈,將纖細的腰肢勾勒出來。可是她露在外面的皓腕和脖頸卻布滿了青紫和曖昧的粉紅。

他自小在鬥獸場長大,整日同那些猛獸作伴,還不明白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見狀憤怒地抬頭質問:“是誰掐的你!”

他指的是她手腕上被人用力攥出來的痕跡。還有脖頸出星星點點的紅痕。僅從現在的樣子來看,當初那個人恐怕是要生生把她捏碎。

怎麼敢,怎麼敢!

像是暴怒的獒犬,他又委屈又憤怒,不敢在恩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嗜殺冷血的一面,可又控製不住骨頭裡已經叫囂的殺意。

少年粗礪的手掌已經按在了靈劍的劍柄上。

寧枝一看他的樣子就誤會了:“沒,沒沒沒。”

「寧枝:造孽啊,這還是個孩子。」

「333: 要不實話實話得了。」

美人當然不能這麼做,她一時想解釋,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隻能怔愣地站在走廊裡,客棧燈火通明,她也不想在此處繼續糾纏下去。

“呃,我和朋友打了一架。”她點點頭,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美人一邊微笑,一邊將後背抵在了門上,右手已經無聲轉動把手。

“那他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你!”

小家夥純情的樣子讓寧枝在心裡不停地和佛祖懺悔,她做了什麼孽讓這個娃見到這些。美人扯了下唇角:“比武嘛,自然有輸有贏。”

“若是我和你比,絕不會讓你傷成這樣!”他已經學會了什麼叫點到為止。

寧枝的笑容僵在了臉上。333幸災樂禍。

“好了好了,你明天再來吧。姐姐今天累死了。”她的聲音已經啞的不成樣子,一邊推著小孩的肩膀讓他面朝樓梯,一邊半個身子終於踏回了自己房間。

等到終於把小祖宗安慰好送走後,她熟練地關上門回過神,然後徹底僵在了原地。

昨天她中藥後混亂打翻的所有東西已經回歸了原位。房間整潔乾淨,就像是所有荒謬的痕跡隨著日落一同消失。

寧枝從入住起就維持的習慣被人打破,窗欞開合的角度變了,衣櫃的縫隙也沒有對齊。可是這些都不重要。

她看到了那個坐在桌旁的年輕男人。

他面前的茶水不知是什麼時候準備的,顯然已經冷到透頂。狐狸標準的笑沒有出現在他臉上,可寧枝情願他此刻能笑的虛偽點。

美人捏緊了衣領靠在門上,想說些什麼。

容和景輕輕抬眼:“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