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城,鬨市。
寧枝用兩個銅板和三句甜言蜜語從掌櫃的手裡換了個油鹽燒餅,她回過身來,看到了何素素眼底一閃而過的鄙夷。對方由侍女扶著站在裡這些煙火氣遠遠的角落中,像是連衣角都不願意沾染這味道。
哪怕那牆角是連陽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何素素的指尖都冷的發麻,但是她看著那個在升騰的熱氣熏繞中的精致側顏,心底怪誕的聲音不斷響起——你不要怪我,誰叫你要奪走我的幸福。
她恨的連舌根都是苦的。
她有多愛容卿?她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何素素隻知道她想要的修為、地位、逆天改命的全部都因為這個女人毀了!
容卿去了她院子兩次,怎麼就把血玉交給了寧枝這個賤人呢?
連帶著,女人連想起容卿這個名字時都帶著憤怒。你不是說救命之恩麼?為了一張漂亮的臉你什麼都不管了是不是。惡心的男人。
她偏頭用眼神催促著身後的侍女。
魔修的神色很不好看,事情哪有這麼簡單。突然,她對上了一雙笑盈盈的眸子。好像隻是在關切地詢問她累不累。
等寧枝的視線移開時,她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見鬼了!
“老板你今天偷懶。這燒餅一向是餾三餾,你隻過了兩餾。”她嘗了一口,用同樣的話術詐了這修仙界所有的燒餅鋪子。
這是寧枝的心得。
若是出於食客的好奇:老板,你這燒餅蒸幾餾?
老板便會害怕你是想偷師的同行,三緘其口。
若是上來一頂偷懶的帽子。
老板便會著急自證——
掌櫃的將墊布往身上一甩,笑嗬嗬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小丫頭這點道行也要找我的麻煩?
“我們這店開了200年,向來都是過兩餾的。”
係統空間內,小機器人搖頭晃腦地異口同聲:
「333: 我們這店開了200年,向來都是過兩餾的。」
大背景設定不會精準到這樣的細節,所有的城市都會有複製粘貼的痕跡。一模一樣的米鋪、布商、還有燒餅攤。寧枝卻每一個都要問一遍,問的它都不耐煩了。
「寧枝:從芙蓉城到現在,岑思走上正軌、太上長老提前蘇醒、容卿死而複生、容和景突破。這些都不是世界重啟的原因。」
「333: 枝枝,每發生一件事你就會來驗證嗎?有點緊張過度了吧。」
滿足地咬下最後一口燒餅,寧枝輕描淡寫地回複道:“如果我和你說,我在岑家的十年間,每天買燒餅都會問這麼一句呢?”
那些自動刷新的npc不會記得她。
她走在所有的城中,知道賣糖葫蘆的小孩會偷“程記茶樓”窗口第二桌客人的錢袋;米商家裡永遠有條快壽終正寢的狼狗;燒餅餾兩餾;在日出後走到城門口才可以看到守衛。
這個世界很真實,卻刻板到虛假。
333有些震驚,原來寧枝從那麼早開始就有記背景設定的意識了嗎?她究竟為什麼能這麼冷靜地一次次驗證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
可能隻是一種預感。”——這樣的預感曾經在無數次救過她。
其實她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333。
如果你曾經被一個瘋子告白,對方還信誓旦旦地說要用整個世界來困住你時,你當然要留一手啦。
「寧枝:問號那個鍵都要凹進去了,彆敲了。數三聲帶你切換場景。」
333激動地扣好了安全帶。
3、2、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我出去!!!!”
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座地牢,連魔修都嚇的顫了一瞬間。寧枝揉著後頸掙紮著爬起來,一邊抱怨為什麼修真界的麻醉方式如此粗暴,一邊看著何素素隔著欄杆和魔修對罵。
寧枝:她不是小白花嗎?
333: 黑化了吧。
的確,任誰被背刺一手都會氣的發瘋。
魔修答應過何素素,會把寧枝帶走,得到想要的東西後便會處理掉這個女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也在這個地方!
女人抖著嘴唇,四下張望了一圈。
「333: 她會選什麼?」
「寧枝:我會選一把灰,好歹有傷害。她笨一點,可能選我們唯一的光。」
何素素抓起牆壁上昏暗的燭台砸了過去,被對方輕易躲開。
下一秒,魔修用靈力將女人甩到了牆角。
小白花悶哼一聲,嘴角淌下了鮮血。方才被憤怒壓抑著的恐懼終於釋放,她崩潰地捂住臉大哭起來。容卿會來救她嗎?她們會死在這裡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能相信他們。”她胡言亂語之下,竟然說漏了嘴。
“你知道?”唯一的光亮剛剛成為了地上的一灘紅色碎屑,寧枝的表情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但是語氣顫抖又驚訝。
何素素慌神,連忙改口:“不,不不不。我不知道……”
她張了張嘴。
“我,我是聽容卿說的。對,容卿告訴我的。”何素素的嘴角破了,說話有些含糊。
她太害怕了,地牢陰冷,又臭又臟。
寧枝是唯一一個聽她說話的人。
“那你還聽到了什麼?”
——寧枝為什麼聽起來這麼鎮定?她不應該害怕到尖叫嗎?
這個疑問在心中轉瞬即散,她借著光看到了那張漂亮的臉上的恐慌和淚痕。
“我……”
她猶豫著、模糊說了血玉的事。
兩個人的性命徹底成為了被放在天平上的砝碼,手裡有可以置換的利益的人才能最終活下去。另一個則會因為天平失衡墜入深淵。
“血玉不在我這……”何素素不明白魔修為什麼要抓她,她什麼都沒有,她死定了!
「寧枝:真是場景再現啊。」
「333: ??枝枝你從前也被綁架過嗎?好可憐。」
「寧枝:是挺可憐的。」她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何素素聽到身旁有人向她緩緩地蹭過來,她聞到了一絲玉桂和鈴蘭的冷香。她的下巴被人溫柔的捧起來。她對上了一雙帶著笑意和無邊冷靜的眸子。
可是其中的自信讓她移不開眼。
“不要試圖和他們證明我們誰更重要。”
為什麼?
“不要問為什麼,不要打斷我。你隻需要按照我的指令去做。”
你到底是誰?
“你手裡有什麼或者我手裡有什麼都沒有意義。這是客觀的事實無法改變。但是誰對他們更重要是由他們主觀判斷的。”
你在說什麼?
“我們站在天平的兩端,你拿出血玉或者我拿出血玉另一個人都會必死無疑。更有可能的是我們的死期是先後到來的。”
交出血玉,活下來的人也會死。
“隻有讓他們分不出誰更有價值的時候,你我都能活的更久。”
我好像…聽懂了。
光亮了起來,門開了。
寧枝看著被拖走的何素素,對方的眼神似乎從未如此堅定。
333看的歎為觀止。
寧枝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沒有動,她聽到了何素素的慘叫。
——這是很簡單的囚徒困境。
三種可能:
雙輸,一輸一贏,不算雙贏的雙贏
《特殊部門反審訊工作條例》:
1. 無條件信任你的同伴
2. 互相指認,拖延時間
“血玉在寧枝那——”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