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所以不得不委屈你了,夫人……(1 / 1)

漂亮的侍女沒有說話,指尖微微用力偏離了目標,射中了遠處叢林中的一隻野兔。

氣勢不凡的男人隨手扔出幾枚銀子,沒有理會叩頭謝恩的馬夫。笑嗬嗬地站在旁邊看著遲遲沒有鬆開弓的人。絲毫不意外她的拒絕。

333算看明白了,這一場戲中,寧枝和長老都是獵物。無論是猛虎撕了孤狼,還是狼扼住了虎的咽喉,贏家隻會落在作壁上觀的人中。

弓在寧枝手中,她卻是上面的箭矢。

「333: 岑望呢?岑望為什麼會答應他!」

年輕的少家主自始至終坐在遠處的陰涼下,連騎裝都沒有換。仆人給冷透的茶水溫了又溫,主人卻不肯分給那翻飛的茶葉一絲眼神。他看著那對表面上相敬如賓的璧人,無人知曉,玉佩的紋路因為用力而印在了手心中。

“換一個條件如何?你想做宗主夫人嗎?”

漂亮的侍女掃了眼岑望,對方的視線並沒有落在這邊。容和景勾起唇角,似乎誌在必得。寧枝嗤笑了一聲,一隻梅花鹿應聲倒地,很快就停止了掙紮。

仆人們的歡呼聲更大了,他們蹲在地上撿著容和景手中漏出來的金葉子。

某一刻,像是有所感應的,寧枝偏頭去看。

「我知道你的一切。」容和景無聲地說出這句話。男人漂亮的狐狸眼亮晶晶的,像是在開玩笑。

寧枝歪了歪頭,俊逸的少宗主又一次環住她。這一次,男人溫熱的胸膛貼著她緊繃的後背,抓著她的手拉開了弓。

“東夷城的劉家三年前丟了一根千年靈參,祠堂裡多了一萬靈石;秦家作惡多端的長老暴斃,代表身份的靈符被棄若敝履,唯獨一份藤京花不翼而飛。”

她收集了很多很多對她無用的天材地寶。

——目的簡單的不需要去查。

容和景似乎很少說這麼多話,他的聲音很輕柔,像是在蠱惑。

“你現在,隻缺一份血玉了是麼?”

“你殺了他,岑思明日就能引氣入體。”

「333: 宿主!!冷靜!!」

時間凝固了太久,久到容和景以為寧枝就要永遠站在這裡時。他突然聽到一個很清冷的聲音。不同於往日那些誇張的諂媚,隻是無邊的平靜。

“我死了,你放過岑思。”

容和景的瞳孔緊縮了一瞬,興奮地眼底暈起了紅。她果然聰明,看出了這是一個必死的局。

偷襲殺死輪回宗的長老,能乾脆死去都是福分。過完道法門的七十二份刑罰,恐怕每一寸骨頭都掉出了皮肉。

腿傷、宗主夫人的許諾都是空空。

她連命都不會有,何來平安,何來榮華。

她既然知道,又為什麼動搖呢?

容和景的眼前飛速閃過一個黑發黑眼的精致面容,原本因為寧枝鬆口而放鬆的心情又莫名不爽起來。

這股火,這在他意識到寧枝甘願為那個瘋子女人去死的時候愈演愈烈。

“你在跟我談條件嗎?”

他眼神冰冷,但是嘴角微微向上。

“少主大人,談判時有其他選擇的人才有主動權。”她眨了眨眼睛,帶著點狡拮。

瘋狂的賭徒將命放在了砝碼盤的一端,已是退無可退。但是卻能逼對方送出自己最後的底牌。

容和景定定地看著她片刻,將手中最後一把金葉子撒了出去,仆人因為爭搶而推搡起來。

“岑家的條件,我會答應。”

「寧枝:哇,還知道提條件。」

「333: ??你很得意」它覺得這個人簡直缺根筋。

「寧枝:當然,不像某些壞小孩,岑望從來沒有逃過我的課。」

年輕的少家主和自己的同胞妹妹一同長大,明明隻差了一炷香,他卻真的像年長十歲一般,更沉著、更穩重。十二歲修煉,是他主動找到寧枝。

——小公子,我隻會殺人,不會教人。

——那你就教我怎麼殺人。

岑家的路越來越窄,身邊群狼環伺。岑家主的白發越生越多。岑望位高權重,殺人這種事輪不到他動手。但這不代表他的手上沒有血。

在茶杯放下的同時,岑望聽到了箭矢破空,寒鐵入體的聲音。

涼透的茶澀口,和想象中的一般苦。

身旁一切聲音好像都離他遠去,那個知道岑家太多秘密的侍女冷靜地鬆開了弓,無數輪回宗高手一擁而上將她死死摁在地上。

年輕的少家主恍惚了一瞬,從他少年時起,她就一直留在他們兄妹身邊。她是最忠心的影子,也是最優秀的老師。她腿傷在身,背卻比誰都直。話說的最漂亮,不想做的事卻誰都不能逼她。

岑望不知自己如何將那句在心裡念了一萬句的話咬牙說出:

“寧枝勾結李家謀害輪回宗長老,其心可誅!”

輪回宗的高手目眥欲裂,一人擋在容和景身前,另一人的膝蓋死死地跪在寧枝的脖子上。她像是一隻脆弱瀕死的天鵝,卻肆意任由空氣被漸漸剝奪,隻留下本能的喘息。

岑望看到她笑了下,她似乎痛的已經看不清了,隻能模糊地望著這個方向。眼裡有…讚許?

她知道?

她知道了?

他突然覺得渾身血液逆流,每一根手指尖都在發麻。

是啊,她怎麼會不知道?

十三歲的一天,岑思鬨著不想起床上課。他一個人坐在了書房,桌上放的據傳是最萬無一失的殺人絕學。那個十年來容貌從未改變的侍女打著哈欠走了進來,抬手擋住他精心設置的機關,端起燭台燒了那本書。

—小公子,殺人最好的方法呢,是能自己不動手就不動手

—什麼意思?

—敵暗我明,再好的殺手也不能保證自己天下無敵吧。

—那怎麼辦?

—以小搏大,須借刀殺人

岑望想借東風,容和景想肅清門戶。可是輪回宗與李家何其強大,岑望隻能獻出自己唯一的刀。讓寧枝背上受李家挑唆的罪名,謀害輪回宗長老。寧枝一死,李家覆滅,便是再無證據。

他確實學的太好,把這份努力原原本本還給了教他的老師。

輪回宗的高手拎起幾乎沒有反應的寧枝,容和景皺眉站在混亂的人群後,警惕地看著“刺客”。

“容和景——”岑望喊了一聲。

他想問,你會殺了她嗎?

他更想問,你會信守對岑家的諾言嗎?

他有太多想說的話,但是隻能像被釘死在原地一般。看著被護送離開的容和景回頭衝他點了下頭,那個手勢是:

噤聲。

岑思怒氣衝衝跑到岑望院子裡的時候,對方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你把寧枝帶哪去了!”

她抄起一本經書就砸了過去,岑望沒躲,眼角被劃破,鮮紅的顏色滴了下來。

“岑望我跟你說我受夠你這張死人臉了!我明天就要和寧枝走,我們要去鹽城,離你們這群瘋子遠遠的。”

“寧枝受李家的蠱惑,謀害容公子不成,殺死了輪回宗的隨侍長老。父親身邊的人親自審的,她認的乾脆……沒有受苦。”他一口氣說下來,兩句話卻像是說了整整二十年的壓抑。

“你在說什麼瘋話啊?!”岑思滿眼都是鄙夷,下意識地反駁。

岑望笑了一聲慢慢抬頭,有很多人和他說過,你妹妹像個瘋子。

可是她會不會是這場瘋癲的鬨劇裡唯一一個清醒的人。

沒有得到回複,岑思又拿起燭台往桌子上砸,紅燭撒了一地,像潑開的血。“你怎麼不說話?你會信容和景那個賤人?你第一天認識寧枝?”

不知道這段話中哪些東西觸動了岑望,他突然起身抓住了岑思的胳膊。

小姑娘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這才看到他滿目眼底的猩紅。

她聽到對方一字一句地說:

“不是相信。”

“是需要。”

說完這句話後,岑望好像終於放下了一切情緒的牽絆,漠然地揮手讓人端上了一碗藥:“重塑經脈的藥,你彆辜負了。”他沒有細說,是辜負了藥,還是曾經想親手熬藥的人。

“容少主明日就會走。”

“父親今夜已經帶人去城東清算李家的商行了。”

岑思愣愣地呆在原地,那碗藥黑的深不見底,像一個巨大的洞一般要將人的魂魄都吸食殆儘。她好像想起了什麼,這個故事的發展被一個人用開玩笑的語氣講給她聽。

“我可以修煉了。”

“對。”

“岑家不會倒了。”

“不會。”

“李少要搬家了。”

“……可以這麼說。”

岑思突然抬眼,帶著些希冀般問:“那是誰嫁給了容和景?”

岑望暴躁地揮了揮手,父親指了一個旁係的女子,他也並不認識。小姑娘眼底最後一絲光亮慢慢消失了。

芙蓉城的秋天太冷,岑思衝出去後沒有仆人敢去關門,夜裡的寒風吹的人手刺骨的疼。

痛的難忍。

“啊!少主!”

岑望低頭,玉佩開裂,掌心血肉模糊。

*

寧枝。

寧枝——

是333在叫她。

對方的機械音帶著各種莫名其妙的顫抖,是因為她還活著而激動的出現了亂碼。

少女掙紮著抬眼,胡亂抓了把自己蓬鬆的長發,借著昏暗的光亮打開了係統面板。

- B級任務:幫助女配恢複修煉(已完成)

- B級任務:阻止岑家被吞並(已完成)

- B級任務:男配的婚約(已完成)

- 總進度:12.37%

看到最後,漂亮侍女,或者說籠中美人輕輕挑了下眉,看來婚約以另一種方式詭異地達成了目的。

“你醒了。”有人笑嗬嗬地坐在籠子外面的馬車中。

美人低頭,她身下是高級靈獸秦虎的皮,雪白的絨毛簇擁著大紅色華服的她。

“這不像凶手的待遇。”她隨手扯了下耳邊墜著的東珠,疼的呲牙咧嘴。

容和景聳肩:“沒辦法,答應了你要滿足岑家的要求。可惜他們貪心不足,想著送一位少宗主夫人來。”

“我很守諾言的。”

“所以不得不委屈你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