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賽隻有兩人參加,按理說不需要帶隊,直接讓各家長送去。
反正跨市那麼遠,又是省賽,家長肯定不放心。
正常情況下,家長們的確如此。
但誰讓備受看好的全市第一家裡情況特殊?
又不好差彆待遇,讓何玲玲家長幫忙照顧,以免比賽還沒開始學生心態先崩。
乾脆讓其他數學老師這幾天幫著給13班代課,賈康繼續帶隊。
備戰省賽,有學校鼎力支持,遠比一個小姑娘偷偷分享老師發的資料和一個普通班老師私下努力來得簡單高效。
許風遲手中資料陡然多出一遝,這段時間得了空也會去做幾題研究。
兩個半小時的高鐵,閒著也是閒著。
鐵路上,列車高速行進。
原地不動的房屋、綠植全被落在身後。
倒退速度快得幾乎出殘影,一如那不努力便被旁人狠狠甩掉的賽場競爭。
她看向與自己座位隔條走道的何玲玲。
臉側碎發被魔術貼隨便彆在頭頂,筆在草稿紙不停移動。
視線落在何玲玲旁邊挎著個公文包的叔叔身上。
“叔叔好,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
指了指隔著三排的賈康,她坦言。
“我和您旁邊的女生都去金市參加比賽,那是我們老師。”
“省賽難,壓力大,我想利用路上時間再和朋友討論幾道題,不知道能不能麻煩您和我換個位置?”
手指向自己起身後空出的位置。
“省賽?”
聞言,公文包叔叔詫異抬眸。
又看向身旁臉紅作一團,脖子亦縮進懷中的何玲玲,忍俊不禁。
“行啊,沒問題。叔叔祝你們比賽順利,取得好成績哦。”
眼角魚尾紋笑出和善“花型”。
說完,他便拎著包坐到許風遲原來位置上。
許風遲也回座位拿自己包。
想起什麼,拉開包的拉鏈,將一瓶沒拆的礦泉水遞給男人,眉眼彎彎:“謝謝叔叔,也祝叔叔一路順風、天天開心。”
本以為隨手之舉而已,小姑娘禮貌就行,不成想還能拿到瓶水。
這份周到,成年人身上都難得見到,何況明顯還沒高中畢業的孩子?
男人面上露出幾分意外之色。
推了兩下沒推掉。
總歸也就幾塊錢的普通礦泉水,便笑著收下。
隻是,目送許風遲回座位,眼神比方才明顯要認真幾分。
禮貌的孩子固然不錯,但真誠感謝、禮儀周到,總是更討喜些。
許風遲會送水和祝福,都是許秋早叮囑的。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女人自然比校園裡的孩子更懂人情世故。
“你還小,遇到事儘管麻煩彆人,不用不好意思,但事後感謝不能少,記得送點奶茶、水之類謝謝人
家。”
將特意做的“1”字樣毛氈發夾卡在妹妹頭上,許秋早細細提醒。
“我沒法陪你一起,出門在外記得聽老師話,彆和彆人瞎跑。”
愛俏地跑到鏡子前一陣照,許風遲小跑回許秋早身旁,摟住她一條胳膊蹭啊蹭:“我知道的啦,不用擔心。”
不知道自己因為送水,在叔叔心中評價比原先高出幾分。
許風遲正埋頭與何玲玲討論一道幾何題。
“這道題的線本來就夠亂,比起進一步給視覺添亂,我還是比較傾向做延長線。”
說著,何玲玲就翻包找尺子。
許風遲嫌麻煩,直接自己動手,按何玲玲要求,拿自動鉛筆在圖上畫線。
延長CF、BD線,設交點為G,再用cos三角函數。
“OK,你繼續說。”她拍拍何玲玲肩。
看著那分明徒手畫出,卻和直尺畫出隻是力道區彆的直線,本以為會看到“毛毛蟲”的何玲玲兩眼蹭亮。
“畫得好直!就像藝術生一樣厲害!”
她有點卷面強迫症,所以每次畫線都要拿尺子,但確實找尺子麻煩還耽誤時間。
要是她也有風遲這樣徒手畫線的本事就好了!
便沒忍住問:“怎麼做到的呀?”
許風遲:……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花了好多年練的吧?
大白蛋老師真不愧教數學。
擁有所有數學老師一般徒手畫圓和各類圖且形狀標準的能力。
——雖然那“手”是“無形蛋清”,她至今沒能看到這“皇帝的手手”。
順便把她也給鍛煉出來。
美名其曰:多學一樣東西,平日刷題就能少耽誤一點時間。
許風遲從前不信,覺得它在忽悠自己。
直到在其“淫/威”下被迫學出,遇到高難度圖形題,猛然發覺自己還沒動筆,腦中竟直接出現結果圖。
思路也同步構建,清晰流暢如電腦寫入程序自動出結果。
方懂得大白蛋老師良苦用心。
但她這是有學習空間。
空間內、外時間差給她“浪費時間”底氣,敢於“試錯”。
以何玲玲純粹現實時間流速來說,“投入—產出”率還是有些過大。
稍稍思索,許風遲解釋:“我以前不怎麼聽課,無聊時不知不覺練出來的,對你來說沒啥用,反正拿尺子也用不了多久。”
何玲玲尋思也是。
她又不打算走藝術生,管線畫得直不直乾嘛?
注意力便又重新回到題目上:“你看,這樣是不是清爽得多不說,步驟還少了,但結果一樣能……”
屋樹殘影在車窗倒退,兩個女孩筆尖在紙面“沙沙”。
公文包男人看了會兒微信讀書,頭正有些發暈,稍稍閉眼休息。
再睜開,恰好看到兩個女孩湊一起小聲討論的努力模樣,嘴角揚
起個欣慰弧度。
列車停靠。
行李箱在地面“嘎吱”滾過。
賈康攔了輛出租,帶兩個孩子去往省賽通知地點。
“許風遲,你……比賽準備怎麼樣?”
車裡開了空調,但汽油味有些重,賈康按下窗通風,同時問道。
“嗯?”許風遲愣了下,旋即笑答:“挺好的啊。”
“剛剛在高鐵上,我還和玲玲討論了一道……”
“我是說生物。”
話說一半,賈康驀的打斷。
“彆人不知道,你自己報名的比賽,自己也不知道嗎?”
“周日下午數學省賽,但上午,是生物預賽。”
“你生物學得怎麼樣了?”
話音落下,整個車霎時陷入安靜。
見許風遲沉默,意識到什麼,何玲玲原本放鬆的坐姿變僵硬。
兩手垂在膝蓋上,不自覺蜷緊,她轉過頭,忐忑看向許風遲:“風遲……?”
風遲她為什麼不說話?
後天就要比賽。
她不會什麼都沒準備吧?!
想起才結束的期末考家長會,何玲玲猛然發現。
——風遲是數學單科狀元,總排名進步也很恐怖沒錯,但她生物成績好像寂寂無名啊!
連她們校內都寂寂無名的成績,放到全省去比,更是毋庸置疑的泯然與眾。
這可怎麼辦?
指甲掐住之間,逼出脹白,何玲玲急得眼尾染上兩抹紅。
按照何菲菲性子,到時候肯定要說難聽話嘲笑風遲!
都怪她!風遲都是為了她!
嘴唇微微顫抖。
明知道老師就坐在前面,何玲玲仍鼓起勇氣張口,試圖勸住許風遲:“要不……不參加了吧?”
已經知道許風遲期末生物成績。
加之本就是為迎合李杭,以及滿足許風遲這丫頭莫名其妙的堅持才同意報名的比賽。
知道學校那邊一定會嚴詞拒絕甚至可能要求許風遲退賽或不到場。
他乾脆沒告訴學校,連上回同去參加市選拔的學生也隻以為她那時是一事氣話。
賈康對她生物備賽情況本就沒抱多大期待。
但親眼看到她連回答都不敢,多多少少心中還是有些失望。
心中無聲歎口氣,他開口:“你……”
“我有準備的。”
方才一直沒說話的單馬尾女孩乍然開口。
抬眸,從後視鏡與賈康對視,她神情篤定:“我不能保證自己在生物競賽中得多少名,但水平肯定比期末時有進步。”
“有進步”這個說法就很玄妙。
不是同樣等級的考試,參賽的不是同一批人,考的也不是同一張試卷。
全都不一樣,怎麼知道是不是真“有進步”?
可隻要許風遲說,賈康就願意信。
“行,
你心裡有數就好。”
點點頭,他籠在一起的五官重新鬆展開:“有什麼需要的記得和我說。”
見多社會上捧高踩低,覺得年級主任把許風遲捧太高,怕她萬一生物競賽失利,摔得太慘。
賈康著實不想讓這孩子身上再背負什麼非必須期望。
就連生物競賽相關資料,也是特意約同班搭檔生物學科的卜秀麗卜老師私下吃飯,當面說定和要求保密。
幾番小心才終於得來。
知道許風遲有準備,心中也有想法,賈康和何玲玲都鬆口氣。
正好司機師傅聽的電台結束廣告,又開始播放音樂,車上幾人便都安靜欣賞。
垂眸,看著腳下那片被踩得斷爛成好幾塊的網格狀紅地墊,許風遲不語。
期末結束到現在,也就一周多時間。
要說進步,每天都有儘量學,又是相對劣勢科目,查漏補缺之下自然能提升水平。
但這份進步放到以省為單位的競賽中,便不值一提。
而她敢和老師說自己有把握,最大原因,還在學渣係統。
隨著意識呼喚,半透明面板浮現。
看著任務欄中被自己選中要做的內容,她眸色漸深。
升級後,主係統禁止她鑽空子再刷校級任務。
現如今是省賽,總算能再“開開葷”。
至於周六的數學講座……
看起來,大概率是聽不成了。
到時候看情況聽開頭。
要是感興趣,就拜托何玲玲幫忙錄音講座,或問組織老師有沒有官方視頻網址吧。
許風遲如此這般計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