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桃收到顧從深的消息。
發來幾張狐獴照片和擺放在地上的生活用品,他說這是他昨天晚上一個人去寵物店買的,可能因為考慮不周所以落下一些東西,讓她看看有沒有要補的。
【我托朋友問過了,學校裡沒有養狐獴的人。】
他這個人從容,辦起事來很穩重,讓人放心,初桃回複一個:【謝謝。】想了想,又為晚上的事道歉,因為她突然想起有事所以才走掉的。
顧從深看破不說破,隻說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
當時燈光再昏暗,她和靳予辭的所作所為應該都被看到的。
這一晚上,初桃都沒睡好。
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近距離接觸和接吻,哪怕隻有那一瞬間,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清晰地呈現在回憶裡,閉上眼睛依然記得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是她之前給他糖果的味道,蓋過了他原本的煙草和娛樂場染過的奢靡香。
她好不喜歡這種感覺。
好不喜歡,他為了置氣才吻的她,沒有感情,隻有衝動和莽撞。
他自己給她發的認錯消息裡也承認了,他是衝動了。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初桃不知如何處理。
父母離異後她的性格變得安靜孤獨,其他小朋友遇到困難的話會尋求父母親的幫助,而她從小到大面對棘手的事情隻能退縮,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靳予辭,所以把他拉黑了。
不相往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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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早八和功課,404宿舍除了孟冬意都在,臨近考試,初桃一如既往坐在書桌前複習,但效率並不高,落在筆記本上的視線總飄飄忽忽的。
方芳手裡拿著一隻新的橘棕色唇釉試色,對著鏡子美美地抿唇,“這個顏色好顯白,黛希你要不要試試。”
“彆煩我。”
施黛希鬆散著頭發從洗手間出來,拖鞋趿出聲響,一臉苦瓜相。
“又咋啦。”方芳今天和林楠學長有約,語氣愉快上揚。
“靳予辭把我刪了。”
“啊?”方芳驚訝又好奇,“你說什麼話惹他煩了嗎?”
施黛希平時發的消息基本沒有回的,更彆說會說什麼話惹到他了,無緣無故的,她想問候一個早安發現消息發不出去。
戳不到靳予辭,她一般會詢問唐複。
“唐複說他把微信裡曖昧的女生都刪了。”施黛希煩躁地抓攏頭發,“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這麼說的話我好歹算是和他曖昧過的。”
可和靳予辭曖昧的女生太多了,她不過是其中一條魚罷了,他有興致的話請她吃飯,沒興致就拉黑不聯係。
太沒禮貌了。
偏偏他有不禮貌的資本,偏偏他就是這樣惡劣的浪子,能指望他有什麼禮貌。
“說不定是他女朋友讓刪的呢。”方芳安慰,隨後發現這句話,打擊的成分比安慰更多。
“他有女朋友了嗎?”
“這個……應該沒有吧。”方芳搖頭,“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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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的話,肯定第一時間傳出來。
“這事肯定和夏微沒關係,你可彆衝動啊。”方芳勸道,她可不想施黛希又為愛衝昏了頭腦。
宿舍門被敲響。
隔壁宿舍的女同學露出半個腦袋,嗓音清脆:“初桃,樓下有你的配送員。”
“我?”初桃從題集重抬起頭,“我沒買東西啊。”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初桃穿上外套,帶著疑惑跟隨下去,初步以為又是外賣之類的東西,但現在還不到飯點,她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
配送員在樓的另一邊恭敬地等候,看衣著並不是普通的外賣配送員,一身工整的職服,手裡的包裹都是經過精致包裝的。
“打擾了,是初小姐嗎?”配送員禮貌詢問。
“我是……你是?”
“是這樣的,有客戶在我們這邊訂購了包裹,配送地址和聯係人填寫的是小姐您。”配送員將包裹遞過去,“方便的話,您簽收一下。”
初桃沒接,“我不要。”
她一下子猜到是靳予辭送來的東西。
配送員滿臉為難,“但是客戶已經下單了,而且務必通知我們要送到,初小姐您支持下我們工作吧。”
不簽收的話他不好交差。
“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接受任何禮物。”初桃說。
“但是……”
初桃已經轉身要走,配送員很是糾結,忙跑過去追上她的步伐,在她發愣的時候,突然將包裹放在她的手裡,“對了,這裡面還有一張卡片。”
說完,配送員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簽字,但東西落下了。
留初桃一個人在空中淩亂,這算什麼事?這是正常配送員能乾出來的嗎,她很難不認為是靳予辭教的這法子。
人走了,初桃不能把包裹丟下,隻好抱著暫時回宿舍。
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她沒想拆開。
好奇寶寶方芳跟隻小狗狗似的嗅過來,“這什麼?”
“不知道。”
“又是追求者送的禮物吧。”方芳比當事人還激動,“你怎麼不打開看看。”
初桃不情願,“我在寫東西。”
“那我幫你開了。”剛好她手裡握著一把剛修過眉毛的眉刀,刷的一下劃開。
“誒——”
初桃回頭的時候那妮子已經開完箱了,眉刀很鋒利,一秒鐘搞定。
“哇哦。”方芳看著裡面更細致的包裝盒,“這好像是S家的包包吧,誰啊,抬手就這麼大方。”
大學男生生活費普遍有限,最多送個口紅,隻有富二代出手闊綽,但很少有直接送出六位數的禮物。
“什麼包包?”對品牌敏感的施黛希瞥了眼,微微皺眉,情不自禁拿起這款包,“這包不
是限量版的嗎,而且還沒上市,你怎麼拿到的。”
她們談話間,初桃已經刷完一題,對包包的興致遠沒有筆記本上的題多,一直沒抬頭,“應該送錯了吧,我改天還回去。”
方芳驚詫,“還回去?你傻不傻,人家都送你了你還回去乾嘛。”
“我不喜歡。”
方芳和施黛希面面相覷,這話說得有道理,不喜歡的東西沒有接受的必要,但她不喜歡,她們兩個喜歡得很,哪怕借來一用都很有面子。
“這包是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話,追你的男生挺有實力的。”施黛希左右撥弄包包,試圖辨認真假,無意從中抖落出一張卡片。
“包裡面還有什麼?”方芳撿了起來,卡片沒有封存,她直接讀出上面的字,“以身相許?”
一直低頭的初桃突然一怔。
卡片隻有四個字,意思簡單明了,惹得另外兩個室友一番討論,總結出初桃的追求者有錢且大方,而且目的性很強。
“他是不是想睡你啊。”施黛希唏噓,“富二代都這樣,給女生花錢就是想睡覺。”
初桃接過卡片,一直沒說話。
這四個字,不是她們說的意思。
她神色恍惚,想起那年冬天他們的對話。
就是以身相許。
因為有一次,她去他房間喊他吃飯,一直沒聽到動靜,以為沒有人,直接推門進去,卻看到了他裸著上身。
她看到他身上,有很多很多傷痕,但他仍然雲淡風輕,若無其事穿好衣服,事後找她算賬,問她怎麼辦。
她可能電視劇看多了,學裡面英雄救美後的美人說的話,要不就,以身相許吧。
人她救了,裸著也看過了,他除了以身相許,想不到還有其他補救辦法。
當然,一切都是鬨著玩的,她沒當真,他也沒當真,所以走得很果斷。
放開了想,她好像也不吃虧,當時他基本被她看過了,標準的八塊腹肌和線條分明的人魚線,蠱惑性感到極致,惟獨那張臉冰冷禁欲,格格不入。
他現在說的以身相許。
是還記得過去的事情?又或者,一個巧合?
下午,初桃去圖書館複習。
臨近期末的圖書館人來人往,能占的位置都被占去了,她挑了個偏僻的角落。
角落乍然偏僻,到下午時溫暖的光線透過玻璃,形成一個漂亮的倒三角,冬日凋零,暖陽顯得格外稀有,累了抬頭看向窗外,人工湖面上飄著幾隻黑天鵝,很賞心悅目。
想起有一本書沒拿,初桃放下筆,根據序列號去書架前挨個尋找,最終發現在偏上的位置。
她抬手摸了兩次,沒夠著。
再去夠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憑空出現,將她要取的書籍給拿走了。
初桃的眼前最先出現的是自己想要的書,下意識道:“謝謝……”
看到男生半挽起的襯衫袖口裡,是熟悉的蜿蜒的荊棘刺身後,她才抬眸看
清他的面孔,靳予辭戴著黑色口罩和帽子,衣服尋常休閒,存在感被他降到很低很低,周圍沒人發現他。
初桃的嘴裡也沒喊出他的名字,秀眉輕輕擰了下,沒拿書轉身就走,不出意外,靳予辭長腿立刻跟上,她剛才的位置附近還有一對情侶,這時候都走開了,剛好留給靳予辭說話的機會。
“還生氣呐。”他在她對面坐下,把書籍放在她的跟前,“上次的事,我真不是有意的。”
她抬頭看他。
“好……我是有意的。”靳予辭改變說辭,“我就是想親你。”
乾脆光明正大耍起無賴了。
他說不通那天晚上親她的目的是什麼,衝動占大多數,但唐複的意思,再衝動怎麼不親彆人,說到底,他就是想親她。
真正的流氓絕不避諱自己是個流氓。
“你能小聲點嗎。”初桃說,“這裡是圖書館。”
“那你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
“真的?”
“嗯。”
靳予辭沉靜片刻,看似安靜了,過一會兒拿出手機,把二維碼遞到她跟前,氣定神閒,“那加回來。”
初桃沒動。
果然,女生說沒生氣等同於廢話。
就是生氣了。
禮物送了,錯認了,靳予辭真不知道如何哄女生開心,在此之前被他惹過的女生不是沒有,但他壓根不用哄,也沒想過哄,愛玩玩不玩就散,因為毫無經驗,第一次哄人的過程緩慢而沒進展。
“你說怎麼辦?”靳予辭把選擇權丟到她那邊,“突然親你是我不好,是我耍流氓,你覺得我怎麼做才能原諒。”
他認錯了,又沒有認錯的態度。
初桃握著筆,姿態端正得令氣氛緊張。
“要不。”靳予辭說,“你再親回來。”
“……”
初桃無語凝噎,看他一會兒,拿起書起身要走,他反應也很快,一條胳膊將她攬了回來,親自按回原先的座位上去,“不開玩笑了,你彆走,我真要給你跪下了。”
越說越離譜。
初桃彆過臉,“哦,那你跪吧。”
“真跪啊?”靳予辭倒一點沒有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倔勁兒,反而興致勃勃的,“一般男生向女生下跪好像都是求婚,你要是想的話,我現在就——”
初桃猛地側首,對上他的視線,四目相對,無閃無避,他半俯視著,彼此距離不過二十公分,卻穿過時間和空間,回到最開始初逢,他們也曾這樣對視過。
“你能不能安靜點。”初桃說。
“我安靜點,你就原諒了嗎。”
她沒說話,算是默認。
這算一個退讓。
是這些天,她把他拉黑,各種冷漠拒絕中,最溫和的一次表達了。
靳予辭於是坐在她對面,剛好有日光的位置,他外套掛在一旁,隻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質地偏軟,大概是光
線的緣故,硬朗的俊顏輪廓被照得溫和很多。
初桃複習的是英語,靳予辭半側著身,能看到一些題,在她寫的時候抬手指了個,“這裡動詞用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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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不相信,回頭翻翻答案,還真錯了。
他薄唇勾了勾,真是不信任他。
他們這些人是不學無術,但小時候早就被家裡人逼著把該學的早早學完了,就連唐複那種人都是精通英俄法三語的,為的是以後方便家族的國際貿易。
後面她複習到專業課,他便在一旁無聊了,沒看手機,大部分時候,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初桃的長相太溫婉了,水靈靈的,五官精致小巧,很有辨識度淡顏係的小美人。
皮膚很白,從額頭白到鎖骨,坐落脖頸位置的一顆朱砂痣顯眼而惹人,像一簇絨雪中的一滴鴿子血,冷不防想要細看。
她穿的是一件淺色毛衣,一如既往掛著菩提珠紅繩,長相太清透,再紅的顏色也捱不過她的純良。
她坐姿和小朋友一樣端正,腰背挺直,握筆標準,看起來乖得不行。
手裡的筆是帶印花的,印有一隻淺藍色的大耳朵狗,和其他女生一樣,喜歡可愛的小東西。
“你彆看我了。”初桃低頭,卻發現對面的視線,細白的牙齒咬著唇瓣,“你要是無聊要不玩手機吧。”
看得她容易分神。
“我手機沒電了。”靳予辭眼角一揚,“你的借我用一下。”
“不行,我手機要用。”
“就一下。”
初桃的手機就在旁邊,因為查資料屏幕是亮著的,他順手給拿了過去,她擰了下眉頭,“你要乾嘛。”
她手機在他手裡待了不過幾秒鐘,靳予辭就還回來了,“沒什麼。”
不過是,偷偷同意他的好友申請罷了。
館內安靜,日光溫馨,空氣裡散漫著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茶香,困意都被誘出來了。
初桃在圖書館呆了一下午。
靳予辭實在無聊,趴著睡了會,一直陪著。
哪怕無事可做,無聊透頂也不走。
複習完後,初桃小心翼翼收拾書本和書包,將筆細致放回書包裡,儘量沒有弄出動靜,走的時候避開了他的位置。
然而擦肩不到三步,看似趴在桌面熟睡的靳予辭胳膊肘抵著桌邊,眼皮掀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和我說聲就走了嗎。”
初桃站住腳跟。
顯然她悄然離去的想法被洞察了。
“所以你沒打算原諒我。”他說,“也沒打算再見我嗎。”
初桃深呼吸,輕輕“嗯”了聲,音量太小,她自己都快聽不見。
靳予辭哂笑了聲,長腿邁開慢條斯理走過去,抬起的手撐過前方的課桌,攔住她所有的去路,動作蠻橫霸道,語氣異常低迷,“那我們之前算什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