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玄燁蹙眉問。
他滿臉大胡子,表情很不明顯。
玉泠沒覺出他的不悅,漫不經心地解釋道:“哥哥這段時間,招募了不少的能人,其中有個樂師,不但彈得一手好曲子,據說還長得特彆養眼。”
玄燁在她斜後方,眉心擰起,眼睛卻慢慢瞪大,不敢相信地歪頭看她。
可現下兩人已經走進戲樓,玉泠滿臉的好奇,一雙靈動的眼睛忙著瞧戲樓裡各處的熱鬨。
玄燁更加無語,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
這時,一個雜耍藝人突然從口中‘噴’出兩人高的火焰!
“哇——”
玉泠驚歎出聲,雙手鼓著掌,眼神裡都是雀躍的笑意。
被玄燁一拉,她指著那處對他笑道,“三哥你看,那火噴得好高啊!”
玄燁見不是什麼‘養眼的樂師’,臉色稍好了點,嘴上還是說:“人哪裡會噴火,不過是……”
話未說完,一串糖葫蘆堵住他的嘴。
玄燁:“……”
玉泠微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我知道,是煤油。但那又怎麼樣,大家看得高興就好,你彆掃興。”
玄燁一噎。
這是掃興麼?
升平大戲樓裡此時熱鬨得很,有雜耍的、有唱曲兒的、有變臉的,最裡面僻靜一處,才是琴師所在。
清越悠長又瀟灑恣意的琴聲,即使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依然抓耳動聽。
而那處圍著的人群也是最多的,玉泠笑道:“品味高雅的人還挺多的嘛。”
話音方落,那處人群忽然爆發出一陣較好之聲。
玉泠:“?”
玄燁也微微挑眉。
就算琴音再好,但似乎不會有人在曲子演奏中叫好的吧?
沈玨嘿嘿一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走近了才發現,還有一個戴著面具之人,踏著琴音在舞劍,所有看客的視線都被他所吸引。
那人身形峻拔,每一個動作都行雲流水、強勁有力,大開大合間,有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勢。
即便看不見面具下的面容,光是這一身武林高手的氣質,便讓人覺得養眼了。
隨著那人使出一招輕功,在半空中舞出劍招,玉泠擊著掌發出沒見過世面的驚歎聲。
“哇!哇哇!!好帥啊!!!”
但下一秒,一隻手覆在她眼前,遮蓋了視線。
男人的嗓音低低地在她耳後響起,“鈕鈷祿氏,你適可而止。”
玉泠終於真切感受到了他的酸意。
她拿下他的手,也不惱,笑望著他打趣,“但仔細一看,還是三哥你最帥呢。”
明知她是在搪塞著哄人,可對上那雙燦若燈火的眸子,玄燁的耳根莫名發熱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甩開她的手,背到身後,“你……知道就好。”
玉泠也不在意,敷衍地挽住他的手臂,繼續看舞劍。
此前沈玨便提過,他考慮到之後慈善社的運營,一直在重金廣募人才。
而其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那種武力值超高之人。他攤子支得這般大,想要打劫偷盜的人隻多不少,他得提前謀劃好。
想必這人就是江湖高手之一了。
未幾,一曲終,劍士也跟著收了勢,拱手朝眾看客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一名夥計拿著個簸籮,嘴裡說著吉祥話,在看客們面前轉了一圈。
很多人都樂嗬嗬地掏了腰包給賞錢,夥計收了賞錢不忘申明,這些賞錢全都會捐入慈善社,大家捐的不是錢,是功德。
玉泠大方地丟下一個銀錠子。
功德+。
人群大部分散去後,玉泠才恍然想起,誒,她不是來看琴師的嗎?可她竟差點忘記了對方存在。
她朝琴師所在看去,正見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緩緩站起,身形竟比劍客還高。
然而最稀奇的是,他沒有去發留辮,而是梳著男子發髻,以玄冠束之。
太久沒看見不禿的男人了,玉泠不由多看了幾眼。
卻聽玄燁怒道:“放肆,爾竟敢蓄發,與逆賊何異?!”
沈玨連忙出來打圓場,“妹夫稍安勿躁,張天師乃是方外之人。”
“張天師?”這幾個字讓玄燁神色微凝,“是那個……”
“沒錯!”沈玨一邊偷偷給玉泠使眼色,一邊將人引薦給玄燁,“就是那個能預測天象的張天師!”
玉泠:“……”
她很無語,能預測天象的明明是係統。
係統就激動多了:【什麼?!這個無恥的騙子!!他想盜取我的勞動成果!!!】
玉泠:‘淡定,你看皇帝信嗎?’
係統聞言安靜下來,果然發現皇帝沒有任何驚喜或欣賞的神色,隻冷冷問:“你還有什麼看家本領?”
張天師恭敬地朝玄燁和玉泠拱了拱手道,“在下還會看面相,您二位,便是張某生平僅見,最貴不可言之人。”
“那你見識還挺少的。”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都愣了愣,因為,說話的是玉泠。
玄燁對此人的敵意,從玉泠帶著期待進戲樓的時候,就開始增長。
他倒是完全沒想到,打了個照面,玉泠對這人就變得冷淡帶刺。
不管因著什麼,這都大大愉悅了他。
他抬手扶住玉泠的肩,對沈玨道:“沈兄,你管著偌大一個慈善社,眼睛還是要放亮些好。”
張天師被他二人嘲諷了一番,面色不變,甚至還露出了如沐春風的微笑。
這副性情,倒和沈玨素來的樣子如出一轍。
玉泠:“……”
所以她不喜歡這個人,看著就精明得不行,整一個笑面虎。
沈玨此時也笑著,就當沒察覺出眾人間的不和。他一敲折扇,笑道:“
吉時快到了,妹妹你隨我來,我有個禮物送你!”
玉泠反而警惕起來,前車之鑒,沈玨的‘禮物’一般不會是什麼好玩意兒。
她正要拒絕,沈玨卻給在這時通過係統給她發了消息:‘是正經禮物。’
他還知道自己從前的禮物大多不正經,嗬。
玉泠更加不想搭理他了,但沈玨又道:‘皇帝在這裡,我還不敢整你。你隨我到頂樓去,有驚喜。’
“去麼?”玄燁看出她的糾結。
“去。”玉泠答。
然後,她一手扯著玄燁的袖口晃了晃,一手指著沈玨道:“如果他讓我不高興了,你就揍他。”
沈玨:“???”
玄燁微愣後,眼裡染上笑意,“遵命,夫人。”
沈玨:‘你見色忘哥啊?!’
玉泠懶得理他,“帶路。”
頃刻,眾人便到了戲樓的頂樓。
說是頂樓,其實是屋簷下一處可以遠眺的露台,並不大,最多隻能站得下十餘人。
沈玨屏退了其餘人,露台上隻剩了他們三人。
玉泠和玄燁在露台上站定,抬眸遠眺,卻望著四下,齊齊沉默了好一會兒。
——因為身居高處,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方才一路走來的繁華盛景,其實唯有半條街而已。
此時恰縫月輪被濃雲遮擋,這半條街外,雖然家家戶戶都掛上了上元節的紅燈籠,但更多的是黑不透光的夜色和寂靜。
這濃重的暗夜,就如從他們腳下不遠處蔓延開去,直到天際,甚至皇宮,都浸在這如深淵的暗夜裡,死氣沉沉、危機四伏。
玉泠聽見玄燁歎了口氣,“朕好像看到如今的天下,繁華盛景,不過偏安一隅的自欺欺人罷了。”
玉泠和沈玨對視一眼。
玄燁不如他們知曉後事,不知道在他的治理之下,大清也將迎來百年盛世。此時他的心裡,應該是對未知前路的不安和擔憂吧?
不知為何,看著這位帝王此時略帶失意和悲憫的神色,玉泠有些不忍。
她給沈玨使眼色:‘你安慰安慰。’
沈玨:‘哈啊?讓我安慰人,這是本年度最大笑話嗎?’
玉泠:‘你不是有天師嗎?’
沈玨明白了她的意思,輕咳一聲道,“皇上,您也不必憂心,天師堪破天機,曾道吳三桂今秋必死,天下大定指日可待。”
不料這個重磅消息砸下去,玄燁隻是微微回神看他,淡淡道:“是麼?”
看來是不信的,情緒還是不怎麼好的樣子。
沈玨還欲透露更多,這時卻有名夥計在樓梯口喊道:“沈爺,吉時到了!”
沈玨問了聲:“一切可安排妥當了?”
夥計道:“您放心,萬無一失!”
玉泠正想問他又要作什麼妖,就對上沈玨朝她調皮眨動的眼神。
‘妹妹,18歲生日快樂!’
玉泠愣住。
下一秒,沈玨用了張高級傳音符,聲音猶如響在京城每個人的耳畔。
“亥時初,吉時至,天官賜福——萬、民、同、樂!”
他唱喏聲落,煙花騰空聲起。
‘砰——’
遮天般碩大的牡丹花,在夜空中怦然綻放,美輪美奐,但轉瞬即逝。
“哇——”
百姓們發出驚歎之聲,皆驚喜無比地抬頭仰望。
就連在現代見多識廣的玉泠,也不由為這美得不可方物的牡丹煙花,露出驚豔的神色。
沈玨的消息繼續發來:‘恭喜你妹妹,活到成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