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象的一場講道理為主的辯論賽,直接演變成為如今的撕打現場,這是陶秋菊、湯小米和湯大強三人所沒想到的。
白瞎了三人籌劃了那麼久,把能想到的有利論點都羅列了個便,結果就開頭說了幾句,然後便沒有說話機會了。
也幸好三人籌劃了那麼久,串聯了這麼多人,另外也等到了湯大強腿好,如今撕打現場中,他可是一個主力。
從最開始的手足無措、躲閃為主,到如今的主動揮拳、拳拳到肉,算是進入了狀態。
就在大家撕打得上頭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嗬,“住手!都給我住手!”
聲音之大,震得大家都轉頭去看。
來人竟然是袁氏家族的族長袁韋德,四十來歲的樣子,一張國字臉,正沉著臉很是嚴肅,大家都認出了他。
不過上河村眾人才不管,你們族長,又不是我們的,你叫停就停啊!
甚至趁著袁家眾人轉頭的空擋,繼續往裡面突圍而進。
“你們乾什麼!湯氏就這麼欺負人的嘛!倒要把你們族長叫過來看看!”袁韋德走進院子裡,繼續大聲吼道。
陶秋菊的手還扯在二房媳婦彭氏的頭上,剛才她也是打得上了頭。
果然文鬥不如武鬥,不得不說,打起來真過癮。
尤其她這身體瘦是瘦,卻挺靈活的,眼疾手快之下沒吃多少虧,反而暗暗掐了對面胖乎乎的彭氏不少下。
聽到他提到自家族長,湯氏眾人這才暫時罷手。
不過直覺這袁韋德不是個好的,竟然率先就扣了一頂欺負人的帽子上來。
陶秋菊頗為不爽,卻明白此時不是她這個婦人開口的機會。
雖說她習慣了女子強於男,以前不少下屬都是男的,但此刻她也知道,如今還算是男權社會,對方一個族長,自己一個婦人衝出去不合適,隻得壓下不爽。
湯大強在心裡琢磨了下,他出去辯駁也不合適,要是互相質問爭論起來,反而很容易顯得是自己在無理取鬨,因此他緊抿嘴唇沒有接話。
而湯顯祖顯然沒有讓他們失望,他迅速站了出來說道,“袁族長這話說得,怎麼是我們湯家欺負人了,明明是你們欺負人在先,你看看我們大強一家七口,都要被你們袁家人逼死了!沒道理要我們眼睜睜看著吧!”
他親大伯是湯氏族長,加上自家四兄弟都算有本事的,因為他在族內地位還算高,此時代表湯家站出來辯駁就很合適。
果然袁韋德沒覺得他站出來說話是對自己的冒犯,隻對他說的話表示不認同,“什麼叫把人逼死,這不都還好好活著的嘛!再說我們袁家,把大強這小子養這麼大,又幫著他成家立室,哪裡還有比我們更厚道的了!”
他說得言之鑿鑿,好像真的是多大恩情似的。
不愧是能做袁家族長的,這一張嘴的本事比那繼母袁氏還厲害。
“我長大是帶了十五畝口糧田的!”湯大強這才忍不住甕聲甕氣地說道。
他臉上帶著擦傷,手上也正在流血,樣子頗為狼狽,讓知道他是什麼人的袁韋德頗為不屑,覺得他肯定是受湯氏的攛掇,不然鐵定不會有膽子來這裡鬨事。
“那田不需要人種嗎?你生下來就會自己種田,會自己煮飯、會自己洗衣啊!還不都是你爹娘把你養這麼大的!不知道感恩的東西!”袁韋德罵道。
他年紀頗大,湯大強是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一個小輩,此時自然罵起來頗為不客氣。
可是這句罵,就像點燃了火藥桶一樣,燒掉了湯大強的最後一絲理智,他隻覺得自己仿佛是原身情緒上頭了似的,整個人氣憤得仿佛要爆炸。
“他是我爹他憑啥不養我!再說長大後我就當牛做馬一樣乾活,我媳婦我女兒我兒子,哪個不是拚了命的做活的!”他厲聲嘶吼道,聲音裡帶了八分原身的委屈情緒。
“憑啥這樣就把我們一家分出去,這個家有我們的一份!今天必須重新!”他斬釘截鐵地繼續說道。
聲音之大,直接震得在場人愣了好幾秒,袁韋德更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用和他們說這些,現在就說,袁族長,這分家不公你要怎麼處理?”湯顯得祖接過話逼問道。
身後的湯家眾人紛紛舉起手中的扁擔,大有再打一場的架勢,聲勢直接拉了起來。
眼見不少族人臉上都掛有傷,袁韋德不由得瞪了宋老爹一眼,這人做事的確是過分,並不是說他分家不公過分,而是他竟然沒有安撫好自己的大兒子,惹出這樣的幺蛾子,如今卻要整個袁家給他擦屁股。
他一邊不想讓步,一邊又不想讓大家繼續打起來,真的傷到人就可能演化成兩個村的鬥爭了,一時有些頭痛,有些後悔過來看情況了。
隻得開口問道,“那你們想怎麼分?”
“均分!所有田地家產分成四份,爹娘一份,我們三兄弟一人一份!今後誰給爹娘養老誰就拿爹娘那份!”湯大強大聲說道,這是他們之前就想好的。
袁氏一把跳出來,尖利著嗓子說道,“你做夢!這都是我袁家的家業,和你沒有關係,休想打這主意!”
“我去問了,如今朝廷律法可都是規定的均分,彆逼我去報官,一旦查實你們沒有做到均分,可就是犯法,是要徒刑兩年的!”湯大強恐嚇道。
聽到報官,袁氏眾人不禁都有些害怕,沒想到家產不均分還是犯法,還要徒刑,一時紛紛轉頭看向自家族長確認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眼見大家都被嚇唬住了,湯顯祖問道,“怎麼樣,袁族長,今天大家都在,在大家的見證下,你能做主均分嗎?!”
“休想!”袁氏尖利的聲音叫出來。
宋老爹也臉色特差,滿臉都是拒絕。
看這兩人,顯然是不想均分了。
在場湯氏紛紛變了臉色,抄起扁擔就要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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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那我們便隻有動手了,拿走該我們的!”湯顯祖揮手叫道。
“你們這是搶劫!我們要去告你們!彆以為你們湯家上面有人就可以為所欲為!”袁氏繼續尖利叫道。
“見官了我們也不怕,律法規定了要均分的!反而還要判你們刑!你們要敢還手傷到我們的人,那我們就縣衙官府見!”湯大強大聲說道,說著就要打頭進去搶奪家產。
顯然湯小米沒記錯,如今確實有這樣的要求家產必須均分的律法,還是從均田製演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家族中的分支更好繁衍生息,有利於國家壯大。
古代的確一直有嫡長子繼承製,但這是頂級大家族的做法,為了鞏固自己家族的勢力不被削弱。
而在民間,朝廷確是更多鼓勵大家均分的,因為隻有家產均分,每一房都能生根發芽,才有利於朝廷征收更多的人頭稅和各種勞役,要知道古代大多數時候都是按戶征收賦稅的。
這也是為什麼唐律以及如今會有這種的律法在的主要原因了,還是朝廷為了賦稅考慮的。
袁韋德好歹是做族長的,對律法稍有了解,知道有這麼一條,隻是沒想到會被人拿來用罷了。
眼見著又要打起來,他不得不說道,“大家都住手!怎麼分誰說了都不算,今天必須把你們湯氏的族長叫過來,大家一起面對面說清楚!”
“如今已經不是他們家內部的事情了,涉及到兩個家族,必須兩邊族長都在場。”他沉聲說道。
實在是他隻有他一個族長出面的話,總覺得沒面子,那乾脆把兩邊的人都拉過來。
袁氏剛想開口阻止,卻被身後的兩個兒媳婦拉住,不讓她再繼續犯渾了。
自家族長都這麼說了,她們還站出來繼續拆台的話,估計就要得罪族長了。
另外剛才可是說了,自家這是犯了律法的,見官了可是得判徒刑的,那些人應該不是說假話的,因此她們心中就更害怕了。
隻偏偏這婆婆搞不清楚形勢,還繼續要鬨,嚇得兩個兒媳婦連忙把人拉到後面。
袁氏瞪了她們一眼,不過到底是冷靜下來了,她這個人看著渾,其實最是識時務的,吃軟怕硬玩得很熟練。
宋老爹更是鵪鶉一樣縮著脖子,什麼都沒說,剛才揮舞著扁擔打大兒子的氣勢已經沒了,他也是個遇強則弱的。
湯顯祖點點頭,示意身後的族人去請自家大伯,也就是湯氏的族長過來,今天索性在兩邊族長的見證下,分個乾淨。
一時眾人就都停了下來,氣氛冷凝了下來,沒再動手。
“你們是誰?來找人嗎?”外圍緊跟在姐姐身後的湯承財小眼睛一直滴溜溜轉,最先注意到院牆外站了一些陌生人。
眾人隨著聲音轉頭去看,見院牆外不知道啥時候已經站了十來個人。
打頭的是一個白胡子老頭,後面跟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眼見都是不認識的,一時湯氏、袁氏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這群人正是湯望同老族長帶著子侄一起,本來隻打算遠遠看個熱鬨的,卻聽到吵鬨聲中有提到湯氏,好奇之下這才走近看,這會兒已經看了個大半程了。
被湯承財小朋友問到,他笑了笑說道,“我們是路過此處,聽到有提及湯氏,便來看看情況。”
“你們是來找湯氏嗎?我們都是湯家人,請問你們來找誰?”湯顯祖站出來問道。
這時候湯老族長身後的湯大管家站出來說道,“不知道你是這沛縣湯氏哪一房的,我們是從彭城來的,來找你們族長。”
“我們族長正是我家大伯,剛好有人來請了,不一會兒就會過來。”聽說是彭城過來的,還是湯彆駕家的大管家,湯顯祖急忙往前走去,拱手說道。
眼見這裡人多且場面混亂,沒有細問,“隻是這裡場面混亂,不好請你們坐,我這就送你們去我們村裡!”一時還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在貴客面前丟臉。
湯大管家顯然不在意,他自己也是在農村生活過的,知道這兩個村打群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為了水資源、為了土地,哪怕為了一棵樹,都有可能打起來。
而今天,顯然他們也是為了利益,聚在這裡爭執,剛好讓他們看了一場熱鬨。
“無礙、無礙,你們這裡的事情明顯還沒辦完,我們稍等一下就行。”湯大管家揮揮手說道。
“是啊,不著急,等你們族長過來吧,我們在外面草坪還有五百人,他們還在休整。”湯望同繼續補充道。
此話一出,把在場的人都驚了一跳,什麼?五百人?這麼多人是來乾什麼的?
院子內的袁氏族人更是覺得莫名,不會吧?就為了個分家,湯氏帶了五百人過來?不至於吧?
一時隻恨門外站滿了人,不好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