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在記憶的指引和自身的適應下,湯小米一家三口都開始有條不紊地接受了古代版的生活。
經過努力,陶秋菊總算是把家裡收拾得有點樣子了,不再是灰塵遍布、雜草叢生的場面。
湯大強也把屋頂都補好了,再也不用擔心睡著睡著突然下大雨,茅廁上也搭了幾塊從老房子雜物間裡翻出來的厚板子,蹲在上面有安全感多了。
另外他的腿養了兩天,湯顯祖送來的外敷藥物起了一些作用,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痛了,摸上去明顯有在好轉,隻等再過幾天徹底養好。
隻是蘆葦還要多曬幾日,曬乾了才能開始編織。
一家人還是隻能繼續睡在稻草堆上,忍受時不時的刺撓。
破敗的院牆、坑坑窪窪的地面、簡陋的廚房也都還需要忍受,暫時都還沒來得及改善。
這幾天湯小米又跟著湯甜甜、湯歡歡姐妹倆去找過幾次野菜,雖說沒有之前的好運,野鴨蛋再也沒看到過,但其它的各色野菜找回來不少。
可是野菜之所以是野菜,就是因為它純野生,並沒有那麼美味。
連著吃了幾天,四個男孩子還好,陶秋菊、湯大強和湯小米三人卻都忍不住面有菜色。
實在是口感疲勞了,食欲都下降了不少。
湯小米開始無限懷念現代常見的蘿卜白菜等蔬菜,那才是真的鮮甜可口啊,哪裡是粗糙還未被馴化地野菜能比的。
陶秋菊顯然也這麼認為,她抓緊時間在屋後面開出來一小塊菜地,之前這裡就是菜地,隻不過荒蕪了,把上面的野草拔掉,然後挖開就好。
在幾個孩子的幫助下,搞了大半天才差不多開出來。
累是累,但想到今後就能在這裡種上蔬菜吃,一家人又都覺得值當。
陳氏知道他們家這情況,還特意送了他們一些蘿卜、白菜、茄子、絲瓜等常見的種子,隻等把地再挖兩遍就可以種下去了。
“唉,之前袁家那一大塊地都是我們娘倆忙活種上的,沒想到一口菘菜都沒吃上就被趕過來了。”陶秋菊結合記憶不禁歎氣道,如今人管白菜叫菘菜。
陳氏聽了這話,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們這家分得也太吃虧了,又沒做錯什麼,咋能被人這麼趕出來,他宋老爹好歹是親爹吧。”
隨即攛掇道,“你們咋不回去再鬨一鬨,隻要你們支棱起來,族裡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被欺負不管的,他們袁家算個啥,還欺負到我們湯家來了!”
湯家上面有人,說話做事向來算硬氣,雖說不主動欺負人,但也從來不肯被彆人欺負的。
上河村湯氏一共隻有500多口人,一百多戶人家,算是挺大的村了,和隔壁下河村差不多。
但往年春耕時候搶水,下河村都不敢和他們上河村明著起衝突,所以怕他們乾什麼,陳氏理所應當地這樣認為。
她這幾天和陶秋菊相處不斷增多,處得頗為愉快,加上本來就是熱心直腸子的性格,因此話就說得很直白。
聽得陶秋菊一陣意動,湊過去小聲說道,“悄悄和你說,我們是有這個打算,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經曆這一遭,我們倆口子算是想明白這個道理了,不能就這樣軟下去。”
“對,就是這個道理,弟妹你是明白人!”陳氏驚讚道。
陶秋菊被誇得忍不住臉一紅,幸好臉足夠黑,沒有人發現異樣。
“不過我們得等小米他爹腿傷好了再去,到時候還要族裡幫忙啊,不然我們兩人身單力薄。”她補充說道。
陳氏爽快地應道,“那沒問題,讓你家大強去和我男人商量,實在不行去找族長大伯出出主意,族裡不能這麼看著我們湯家人被欺負的。”
有她這話,陶秋菊略顯放心地點點頭,心裡開始籌劃了起來。
這種事情最好一擊即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下那袁家一塊肉下來才行。
不過眼前還不是時候,因此她轉移話題道,邀著陳氏明天一起去鎮上,“明天是十五了,一起去鎮上嗎?我們如今什麼都缺,必須得去買點用的了。”
陳氏也有此打算,剛好一起去,因此點頭說道,“村裡不少人家應該都要去,明天一早會在村頭大榕樹下集合,你早點過來,我們一起去。”
陶秋菊正巴不得,絕好的社交機會啊,立刻就精神抖擻準備打入上河村婦女集團的內部去。
想當初為了跑銷售,她一個醫療技術人員可沒少混各種圈子,參加各種社交活動,沒想到如今又到了重拾舊業的時候了。
隻是這回挑戰小得多,小小上河村,遠遠沒有商場那麼多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並且這回她的功利心沒有那麼強,隻是想和大家處好關係,今後互相幫襯罷了。
果不其然,在湯大強院門都還沒出過的時候,他媳婦兒就已經和村裡大娘小媳婦們打成了一片,讓身為技術宅的他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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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陶秋菊如約帶著湯小米在村頭大榕樹下和其他人聚合了。
晨露中,粗略看上去有十多個婦女,其中打頭的就是陳氏。
在陳氏的熱情介紹下,她很快和大家聊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嫂子、弟妹的叫個不停。
湯小米完成了叫人混臉熟的任務後,就和一起去鎮上的湯甜甜湊在了一起,兩人悄悄嘀咕了起來。
經過幾天相處,她們兩也熟絡起來了。
此時大家對剛來的她們一家很是好奇,有知道內情的,也有不知道內情的,一時紛紛就向當事人打聽了起來。
隻見陶秋菊三言兩語把以前事情大致說了下,給湯大強塑造了一個被後娘壓榨的可憐老實人形象。
隻說之前是被豬油蒙了心,主要還是被面甜心苦的繼母袁氏蒙蔽,竟然不知道親近湯氏家族這邊。
這些話解釋了他們之前為何不與這邊聯係,那完全是被蒙騙了,不知道事情真相啊。
“你們不知道啊,我家大強從小以為自己是吃用袁家的,活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全是那後娘袁氏誤導的他。”陶秋菊痛心疾首地說道,“後來我們幾個孩子接連出生,也一直是寄人籬下,過得比另外兩房的孩子們低人一等。”
“可是前段時間才知道,孩子們的親奶奶是留了口糧田給我們這一房的,湯氏族裡也是公道都讓帶走了。你們不知道,他爹知道這個消息後,直接是抱頭大哭啊,原來自己不是吃彆人家的飯,原來自己和孩子不是天生低彆人一等的。”陶秋菊繪聲繪色地說道。
沒有一句假話,隻不過都是之前原身的事情,被拿來借用說一下完全沒有壓力。
“所以一說分家,我們暢快就答應了,隻是沒想到分得這樣不公平。”她繼續說道。
一番話下來,聽得大家既心疼又氣憤,心疼他們一家過這樣的日子,氣憤那後娘面善心毒,更氣憤那親爹不作為,眼見著人家糟蹋他們大兒子一房。
至於之前略微覺得的不舒服,就是說湯大強多年沒和湯氏走動這一點,則被大家揭過了。
是的啊,人家都活得那麼艱難了,沒有親娘教,親爹又不管,後娘還儘教壞的,他一個人能懂多少人情世故啊。
後面終於娶了媳婦,可憐媳婦也是個沒有親娘的,兩邊都沒有大人教這些人情世故,大家代入想了下,瞬間覺得理解了。
陶秋菊親娘早早去世,就一個父親拉拔著她長大,這一點她們也都是清楚的。
“弟妹啊,你們回來也好,今後和村裡的大家夥兒多走動,你們畢竟姓湯,大家都是族裡人,互相幫襯。”湯顯宗的媳婦張小花,也就是湯歡歡的娘親說道。
“就是啊,回來了就是我們族裡人了,隻要努力,就能把日子過好的。”陳氏也安慰道。
“對了,你家大強的腿好些了吧?我上次聽我男人回來說不會瘸的,應該快好了吧?”孟大娘關切地問道。
她是湯顯祖前面的那家,親緣關係上和湯大強已經出了五服了,但上次還和彆的幾家一起來專門來看望過臥床的湯大強,說是看著他娘長大的有感情在的。
這就是宗族,以祖先和血緣為基礎,把大家牽在了一起,無論走了多遠,總還有幾分情味在。
這是在現代大城市裡長大的湯小米難以理解的,那時候她對老家人基本上沒啥印象。
因為從小到大壓根兒就沒咋聯係,大家各過各的,也沒有聯係的必要。
而在古代,宗族的意義卻頗為重大。這也是一種生存智慧,因為如今人們主要靠勞動力生存,人丁越多,越抱團,人們才能生存。
在戰爭時期,宗族抱團可以增強士兵的士氣和戰鬥力。在自然災害時期,宗族抱團可以共同抵禦災害。
在商業活動中,宗族抱團可以共同開展商業活動,並互相幫助 。
像《紅樓夢》中四大家族就自始至終互相“抱團”,共進退,同榮辱。
這種宗族社會製度直到清朝晚期才逐漸瓦解,隨著西方列強的侵略和內部的□□社會逐漸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的狀態,這使得宗族社會的經濟基礎受到嚴重削弱,民眾對宗族的依賴才逐漸減弱。
現如今大梁的李氏家族、梁氏家族、趙氏家族、王氏家族都還是緊密抱團在一起。
就連全國排不上名號,隻在徐州稍稍有點影響力的湯氏家族也是如此,十分注重家族團結,甚至是非自己同支的也願意伸一把援手。
這會兒彭城湯氏的族長湯顯通,就正在接待北邊投奔過來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