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嬴政的猜忌(1 / 1)

擦背,一件多麼能夠提升男性友人之間情感的升溫利器。

熱氣氤氳的浴桶裡,給對方的背脊潑上一盆溫度適宜的熱水,再用布帕摁上寬廣的肩膀大力搓拭,經過淋漓水聲的交鳴和皮膚上節奏緊促的按壓,待到兩人均是氣喘籲籲,面色潮紅了,這項友愛的運動才算結束。

這種事,向來隻有關係極為親密的男性友人之間才會進行,之前好些個主動貼到蒙野身邊想要跟他拉關係套交情的人開口提了,都被眼裡容不下沙子的黑皮少年無情拒絕,而現在,終於有了一個真正得到他欽佩之人出現,蒙野自是提起了這樁被壓下的事情,興致勃勃地想要嘗試一二。

被身後甩著隱形狼尾的黑皮少年雙瞳緊緊盯視,就像是在看著他心愛的骨頭一般的黎箏,則如臨大敵,頭冒虛汗地步步後退。

之前演武場上的情況調換了過來,原本氣勢逼人的黎箏反而變成了野狼少年眼中的獵物,心中強烈的危機感叫囂著要她趕快逃命,否則便要給黑皮什長叼進嘴裡一口吃掉。

“我,我身上受了傷,不能碰水。”

“受傷?”蒙野瞬間變了表情,他兩條英挺的墨眉豎起,俊美的面容也因為這份緊張而變得具有攻擊性。

“你傷在什麼地方?嚴不嚴重?”他不敢相信,少年是頂著傷口跟自己對打的!

對決之中,黎箏使出了那麼多淩厲的攻擊,每一下動作都那麼的迅猛,她居然是忍受著疼痛,依靠著意誌,才能面不改色的在眾人的有色眼光下硬撐著打敗了自己?

而他,空口白牙地汙蔑了少年的功績不說,甚至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無理的要求,幾乎是與逼迫無異地讓他答應跟自己“再打一回”。

蒙野倒退了兩步,面色蒼白而潰敗。

他,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在內心中瘋狂愧疚了一番,好半晌,蒙野才又抬起了頭,聲音低啞地道:“是因為你一個人去山寨剿匪,雙拳難敵四手才受的傷嗎?”

他怎麼會沒有想到呢?

少年一個人去解救百姓,縱使強橫無匹,可終究隻有單槍匹馬,當然也是會受傷的!

黎箏微微一愣,沒想到蒙野會連她如何受傷的原因都幫忙腦補好了,她心下一安的同時,順水推舟地道:“是,當時我正與人交鋒,沒注意身後又趕來了新的敵手,不當心之下,中了他們一記暗槍。”

“原是如此——”蒙野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他們的暗槍傷在你何處?來了軍營之後,有沒有去奉常(軍醫)那邊看過?”黑皮什長手指急切地伸向黎箏的衣領,心急如焚地要為她寬衣解帶,查看傷勢。

“等、等等,這裡這麼多人,”黎箏眼角一抽,心底抽著冷氣,目光緊追著對方距離她越來越近的手指。

來不及伸手推拒,野狼般隻知直來直去的少年觸碰到了她的衣領,聽著耳邊“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所謂”,黎箏的面色蒼白到了極點。

“完了”兩個大

字在她腦中閃現。

一隻瓷白的手從橫突裡伸出,抓住了黑皮什長的手腕:“在下是軍中奉常,需要檢查傷勢的話,還是由在下來吧。”

說話之人是個氣質儒雅的清俊男子,他臉上帶著淺笑,目光暗藏鋒芒的與蒙野對視。

兩人似乎在眼神中經曆了一番爭鬥,並未分出勝負,又各自移開,一齊落到了黎箏的面孔上。

“那就拜托了。”蒙野即便心頭再如何不適,礙於擔心黎箏,還是放開了手,他罕見地沒有聽從自己一貫的霸道,反是在與另一個雄性的爭鋒相對中,主動做出了退讓。

面容清俊儒雅的男子露出旗開得勝的笑容,他走得跟黎箏更近了一點,抬手將她微微拉開的衣領重新緊密的合攏,細心地撫平上頭的皺褶,溫聲道:“處理傷勢可能需要用到器具和藥物,如果方便的話,趙黎大人,請跟在下到十七號帳篷那邊去吧。”

跟隨奉常顯然意味著脫衣全身檢查,黎箏差點為此面露難色,但緊跟著她意識到自己還站在大庭廣眾之下,每一個面部表情都要迎接眾人的審視。

黎箏穩住了神情:“好。”

必須要先答應下來!

將對象壓製到一人以下,她係統背包裡存有的修改人體記憶的道具就可以派上用場。

如果人太多的話,反而不方便施展。

然而,剛這樣想完,另一句話就在耳邊響起。

“我也一道去吧!”

蒙野沒有半分猶豫地拋下了他用餐的需求,搭著黎箏的肩膀,可靠家人般的要隨同就醫。

“不!”*2

兩聲短促的拒絕重疊到一起。

黎箏回頭看了一眼男子,目光中是未儘的驚訝:“蒙什長,黎一人去便可,你不必——”

比起黎箏相對於客套的話語,奉常給出的理由則更為堅定:“十七號帳篷那頭人員繁多,非病患和醫者不得入內,蒙什長還是先回去吧。”

野狼少年腦袋上一雙隱形的耳朵沮喪地耷拉了下來,他眼中閃過微微的失落,沒有多說什麼,隻對著黎箏點了點頭:“那好吧,阿黎我先回我們的帳篷等你了。”

黎箏被那聲“阿黎”喊得一懵,又在黑皮長官的駐足揮掌下不得不給予同樣的回應。

等到蒙野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紅衣少年臉上出現了逃出生天的喜悅。

“噗。”

儒雅清俊的奉常廣袖衣衫在眼前一晃,遮住了他嘴邊溢出的笑容:“趙黎大人,看來與蒙什長相處的很是吃力啊。”

一語洞穿了真相,青年也沒有等黎箏有什麼回應,隻往前又走了幾步:“來吧,十七號帳篷就在前頭了。”

心中對於“十七號帳篷”沒有什麼概念,黎箏幾乎是跟著男人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對方用手指著的地方。

“這裡似乎沒什麼人啊?”疑惑從腦海中冒出,黎箏眼睛眨也不眨得想,男人口中的“人員繁多”和眼前人跡零星的帳篷根本合不到一塊兒啊。

奉常臉上卻帶著自如的微笑,他在前頭為黎箏撩起帳簾,進入之後還站在原地,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等待的人:“確實,這十七號帳篷可能會跟趙黎大人想象中的模樣有所出入。”

黎箏步子一頓,總覺得對方話裡有話,臉上的笑容也帶著幾分神秘。

走進帳篷,看到裡頭的擺設,更是彆說什麼苦澀的在空氣中彌漫的中藥味、彆說什麼用來給士兵包紮傷口,隨處可見的布巾、什麼奉常隨身攜帶,用於出診的藥箱,這裡根本什麼都沒有,同彆的普通帳篷中的擺設沒有任何差彆。

黎箏眉頭一凝:“這,”

這顯然不是一個奉常所住的帳篷!

“想必趙黎大人已經識破在下的謊言了吧?”青年溫文爾雅的氣質仍舊為他贏得不少好感,他身長玉立地站在一張矮桌前,手裡提著壺,往桌面上的兩個青銅杯子裡倒水,“在下說的也不全是假話,十七號帳篷是王翦將軍新建的帳篷,之後會充當病患和奉常醫治的場所,現在,諸位奉常們都還未到位,這裡便由在下先居住著。”

“原是如此,”黎箏目光微閃,沒有半點驚慌,她從善如流地走到矮桌前,掀袍坐下,施施然地道:“那麼,閣下邀請黎來這裡,所謂何事?”

“趙黎大人,”青年深深地看著眼前滿身風華,連帶著讓這簡陋的住所都蓬蓽生輝的少年,眼中情緒深切沉甸,宛如久彆重逢,又好似一見如故。

他手中持著青銅樽俯身下拜:“子房終於見到您了。”

一聲驚雷在黎箏心頭轟然炸開,男人的自稱在腦海裡走了幾個來回。

子房?子房!

她驚訝地驟地站起身:“子房!你,你是韓國張良?”

男人仰首,看著少年如玉面孔上的吃驚和話語中對他身份的了然,眼中的歡喜逐漸的漫了出來:“是,在下張子房,心慕趙黎大人久矣,特來軍營投奔於您。”

如果不是被一些俗事所牽絆,張良早已到了鹹陽,前往鄒氏府邸,見到黎箏的面了,可牽絆他手腳的人事過多,使得他進秦的路一度喊停,耽擱了十天半個月,才又啟程。

聽說黎箏要與人比試,前去秦韓兩國邊境之時,張良已經快要趕到鹹陽了,可知曉少年請命親自參戰秦趙戰役,張良又毫無猶豫地回了頭,死命朝王翦軍營趕。

為的,就是在黎箏尚未動身啟程秦趙交戰所在之時,與她見面!

眼中閃爍著“士為知己者死”的光芒,終於見到這位放言公開欣賞自己的少年人時,張良還是不由得被她身上的儀態、風華、氣質所震撼。

難怪,難怪七國都在傳,秦國趙黎風華滿傾,乃是仙人入世,掌文曲,治世之能。

“掌文曲,治世之能?”黎箏聽著從未聽人提起過的說法,面色逐漸嚴肅。

說她是神仙入世,又七國都在傳,看上去像是件好事,但私底下卻潛藏殺機。

她身為秦國屈指可數的萬戶,本就有功高蓋主之嫌,如今暫離嬴政身邊,前往戰場,更是即將觸碰一國軍權,難道有人想借著這個機會,故意將她高高捧起,使得她被始皇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