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有若桃李傾城色,無愧君心誤終身(1 / 1)

第114章

那日玄衣纁裳的少年從巫女府上離去的背影決絕,步伐急促果斷,中間沒有回過任何一次頭,聲音更是冰凍三尺,如同北極的寒冰般傷人:“從今往後,你我二人再不相見,有汝在的地方,孤絕不會踏足,而孤身處之地,也請卿自覺回避。”

自·覺·回·避!

扶蘇的話語,猶還響在黎箏耳旁。

少女唇邊帶著冷笑。

她不是什麼優柔寡斷,對過去的情感難舍難分的人,更是從一開始就信奉著“君既無情我便休”的原則,對於“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之後的生活王不見王”的約定,她隻會比扶蘇本人更加地想要堅守維係!

可現在隻是換了個馬甲,她竟避無可避的,又要與其在同一張桌子上用餐。

細白的手攏緊了銀製的筷子,黎箏纖長的睫毛顫抖、撲閃,極力的低著頭,想讓自己的視線僅限於面前的這方桌子,而不是頻繁掃到坐在對面的王室少年。

為了不抬頭看見他,她頭垂得脖頸都快斷了。

一心隻注意著扶蘇的黎箏不知道的是,因為她垂頭的動作,她衣領處瑩白的頸暴露在空氣中,修長白皙,好看而惹人眼。

也讓在意情敵的扶蘇隻敢輕睨了一眼,便心口一跳的收回了視線。

伴讀的長相····還是這麼的女氣。

他腦海中飄過的那兩個“面若好女”,“男生女相”的詞彙,大抵就是為她而生的。

當然,長得好看是一回事,擁有這般相貌,身為女性的巫女白不會傾心於她,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扶蘇努力地讓自己忽略心間那點不適的異樣。

悄無聲息地躲在黎箏發絲間的121翠綠色的葉片微微一動。

盯著少年幾次落在黎箏項頸之間的視線,121的不悅慢慢的到達了頂峰。

果然還是給宿主大人找件披風吧?

畢竟太過漂亮的軀乾,很容易引起他人對宿主大人男女性彆的懷疑。

121認為,若非宿主大人一開始經營的少年人設太過深入人心,哪怕隻有這麼一截比象牙還要玉白如璧的脖頸,也會讓她女子的身份暴露。

當然,隨著年齡的增長,黎箏逐漸張開,越發掩不住那“有若桃李傾城色,無愧君心誤終身”的絕色面容才會是她今後真正需要面對的麻煩。

“宿主大人。”

黎箏耳朵微微一動,快要將臉埋到飯碗裡去的動作為之一滯。

為了不分散她的注意力,121很少在她有正事的時候出聲打擾她。

現在的呼喚倒像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怎麼啦?”

黎箏豎直身子,裝作整理頭發的樣子,手指輕輕撫過藏在她發絲間的小葉片。

“宿主大人,如果您難受的話,不如坐到太子殿下身旁吧。”

大夏天的,叫黎箏加件披風並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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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轉換了思維。

想要不暴露脖頸其實很好辦到,隻要不讓宿主大人低頭就行了。

把宿主大人跟扶蘇面對面的位子換到同一邊,就是此題的最優解。

黎箏聽得一愣,呆呆張口,手中的筷子都差點鬆了往地上落。

121所說的話顯然是不可能的。

她不願與扶蘇碰面,不願跟他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更彆說是坐到同一邊。

而且,這樣做毫無理由,隻會引起旁人的疑惑。

拒絕了能拒絕的,也有不能拒絕的等著她。

嬴政視線在扶蘇與黎箏兩人間來回掃視,對他們涇渭分明,連視線都爭取互不觸及的冷淡反應,感到十分心累。

男人無聲地長長歎了口氣,終是不管不顧的開口道:“趙愛卿,過來,跟寡人換個座位。”

突然被點名的黎箏驚訝抬頭。

嬴政位於上首,龍臀下的位置是這張餐桌旁最為尊貴,最能彰顯地位的位置,挨下來才是扶蘇,扶蘇對面則是黎箏,最後,才是蒙毅。

這樣的坐法看似隨意,實則等級分明,哪裡容人僭越?

跟嬴政換座位,豈非這最尊貴的位子被黎箏給坐了?

“陛、陛下,請您三思,這萬萬不可啊!”

黎箏一下站起身,對著嬴政就是一拜。

她的擔心情有可原,但在君王眼裡,又變成想得過於嚴重了。

再來,作為成熟的君王,嬴政有著豐富的跟臣子爭論的經驗。

他手一豎起道:“無需多言,寡人知曉愛卿要說什麼。”

無非就是尊卑倫常不可亂那套。

他光潔的下巴微抬,示意眾人看向帳篷門口,也就是黎箏背對的方向:“我們秦國王室,傳承自顓頊高陽氏,也就是北方之帝,而如今趙愛卿所在的方位是為北,所坐的位置自然是——”

是最尊貴的那個“上首”。

黎箏立時聽懂了嬴政口中未儘之言。

嬴政新增加了一條更為考究的規則,現在他龍臀下面坐的不是“上首”,黎箏(|)下頭位於北方的位置才是“上首”。

妙啊!

黎箏保持著拱手垂頭的動作,正對著地面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又迅速的起身,動作極快的將她原先的椅子搬開,給嬴政騰出空來。

“陛下,臣其實已經飽了,先到外頭去散散步,幾位慢慢享用,不必著急,至於一南一北的兩個位子,陛下想坐哪個就坐哪個。”

坐了上位者的位子可謂是為官的大忌,黎箏一出急智,險之又險的將自己差點被人彈劾致死的命運給挽救了回來。

而且如此一來,她也可以從飯局中抽身,不必跟扶蘇面對面了。

黎箏面上還沒來得及出現陽光明媚的欣喜表情,身子就無端端的後退了兩步。

嬴政站在少女身後,歎著氣,領著她的衣領,將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的黎箏扯了回來:“不許走,隻吃了兩口,算什

麼吃好了?”

他板著俊美的面孔,不似對其他臣子時令人畏懼的威嚴,而是面對自家子弟時佯裝出的溫和的慍怒:“給寡人到對面去坐好,這碗飯不吃完,不許下桌!”

好嘛!本來隻用吃小半碗,或者四分之一興許就可以結束這場漫長的用餐了,可現在,提前離座不成不說,還要將所有的飯全部吃掉!

黎箏心頭浮上抖小機靈失敗的失落,她怏怏地“哦”了一聲,順著嬴政伸手指出的方向前進,走到椅子前,悶悶不樂地坐下,手剛搭上桌沿,手側忽然碰到一個溫熱的熱源。

黎箏轉臉看過去,正好和坐在她手邊的扶蘇對視了個正著。

一雙瀲灩著流光的桃花眼微微睜大,黎箏這才反應過來跟嬴政換了位置的後續變化會是什麼。

嬴政本來跟扶蘇坐在一邊,那麼現在跟這位尊貴的王室公子坐在一處的,不就成了她?

黎箏一驚,跟少年碰在一處的手驟然縮了回來,途中撞到了飯碗,差點連糧食帶陶碗的一塊兒翻在了桌面上。

還好少年視線一垂,眼疾手快的幫著扶穩了下來。

“哆”一聲,棗紅色的陶碗被少年指節分明的手按在了桌面上,將飯粒掉落黎箏一身的危險完全解除,而少年瓷白的手指和棗紅色的陶碗相互映襯之間,一時竟不知該說是手更好看,還是碗更好看。

黎箏看著這一幕愣了愣,喉中仿佛哽一口氣,難受的上不去,也下不來,她艱難的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吞咽聲,有些丟臉,但也勝在喉中終於有了些舒適的感覺。

“殿、殿下,”黎箏縮到桌子下方的手擰著衣角,面色有幾分為難,視線再次往下低了低,離開了少年那張面如冠玉的臉,她壓抑著近距離接觸少年時,心中生出的彆扭,悶痛,乃至再次接近時不由理智控製的,不爭氣的又一次的被吸引輕聲道:“謝殿下對臣的伸出援手。”

“伸出援手?”

扶蘇沉冽有如玉石相擊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稱不上什麼伸出援手。”

玄衣纁裳的少年溫潤的笑著,笑意卻蔓延不到眼底,那片浩大的如同海灣一般的涼薄,鋪天蓋地的成為他個性中的主色。

這句“伸出援手”,本來或許能喚起他的疑惑,讓他於唇舌、心田間多咀嚼兩遍,可現在,也不過是被快速的拋之腦後,再也不會被撿起來重新思考第二遍。

扶蘇的內裡天翻地覆,像是換了個芯子,除了外貌沒有任何變化之外,很難說還是否是原來的他了。

而黎箏的這句道謝也確實奇怪。

或許是因為跟扶蘇過於的熟悉,她在被幫助的第一瞬間,腦中映著的不是雙眼凝視著的飯碗,而蔡觀星、蔡人正二人空口白話,顛倒黑白,氣焰高漲之時,扶蘇擋在她身前的身影;是司水庫宅院外,她氣罩破漏,抓著少年吸取龍氣時,他沒有一句質疑,沒有一點推拒的畫面;甚至,是她刺殺暴露,被人追殺時,他出手庇護的毫不遲疑。

黎箏鼻尖有些酸澀。

已經轉過頭去的扶蘇,卻忽地又轉了回來。

黎箏失愣愣地抬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少年。

他卻疏離又客套地點頭道:“趙萬扈,趕緊吃飯吧,等會兒菜都涼了。”

趙萬扈。

扶蘇拋去了過往親昵的“阿黎”的稱呼,選擇了更為公事公辦,更能夠顯示他對黎箏名下官職敬重的稱呼。

他終究是變了,終究是變得算計,對人也不摻雜真心了。

扶蘇彎著眉眼,對這一切並未覺得有任何地方不好。

縱使他漆黑的雙瞳之中都映不出人來了,他雙眼裡映出的,是“趙黎”名字背後,所代表的勢力、官職、人脈。

反正不是黎箏這麼個人。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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