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夫妻間應有的格局(1 / 1)

第99章

黎箏身體搖晃,心臟七上八下的在胸腔裡訴說著自己的不安定。

扶蘇、扶蘇怎麼會來這裡?

是聽到了她要開宴會的消息?

還是,還是剛巧路過,想要看看她的近況?

他現在還會想著她,忍不住的要來見她嗎?

黎箏視線跟著少年的背影,覷著那人走得越來越遠。

真的是····越來越遠。

不僅僅是現實中的真實距離,同樣,也是兩人心靈與情感上的距離。

他方才看她的目光裡,刻骨的恨意毫不遮掩,而那些過去的柔情蜜意,全都一去不返了。

黎箏目光破碎淩亂,手指無力的攀上自己胳膊借力,形成一個自我環抱的姿勢。

她低垂下頭,發絲披散,將白皙光潔的後頸整個暴露在月光之中,兀自哀傷。

心裡知道自己該追上扶蘇的步伐,緊跟著他進去開宴。

然而現在才曉得,121的話一點沒錯。

她的確不敢面對扶蘇,彆說主動去找他,去窺探他真實的想法和滔天的怨恨。

就是扶蘇自己親自登門找了上來,她也一樣不敢與他靠近、對視、交談。

面前久居的宅邸大門變成一個巨獸張開的可怖大嘴,地面上鋪著的規整石板路徑像是一條連接著胃部的猩紅長舌。

仿佛隻要踏入其中,就會迎來粉身碎骨,被胃液腐蝕消融直到連灰都不剩的悲慘下場。

這普普通通,裝飾甚至稱得上溫馨的住宅,在黎箏眼裡出現了重影,可怕之處甚至超過了先前需要她驅邪的那棟陰宅。

而那個時候,扶蘇還借了她一個肩膀,以他身上濃厚的龍氣,驅散了她纏結滿身的陰寒。

目光微頓,黎箏心中一片酸澀。

以前他們之間的感情越是美好,便襯得現在越——

顧不上被自己約來的兩位好友,黎箏想從這場還未開啟的宴會中溜走。

仿佛提前一步料到了她的想法,一隻骨節分明的炙熱大手忽然伸出,一把搭住了黎箏的肩膀,將邁開腳步,準備往外跑去的女孩死死按在了原地。

“巫女大人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大門,可是在你身後呢。”

仿佛情人之間的低喃耳語,少年不知何時原路返回,出現在黎箏身後。

黎箏眼瞳緊縮,聽著少年極具侵略意味地站在她身邊,說出的一字一句,全都戳中她的心事:“這裡可是巫女閣下的家,你應該不會,是想要逃走吧?”

被抓了個現行,黎箏如同被獵人抓住的小動物,戰戰兢兢地立在他布下的陷阱之中,一動不動地豎起雙耳,全身所有的感知力都調禦到了最高級彆,生怕下一刻自己便要淪亡在他手裡。

嘴角勾出勉強的弧度,黎箏聲線透露著心虛:“怎、怎麼會?”

扶蘇冷笑,將她的表現儘數收入眼底,又對她安靜不敢亂動的模

樣感到些微的滿意。

“不會就好。”

他鬆開她的肩膀,一把抓住那偶然落出了衣袖的潔白皓腕,拽著人就往宅子裡走。

少年步伐極快,半點不去顧忌女孩習慣的步調會不會跟不上自己,隻顧著埋頭朝前廳進發,黎箏則落在他身後,被少年拽的步伐紊亂,東倒西歪。

至於留在府邸之外,沒有進來的陸、常兩位令史眼底都殘留著一抹驚訝,他們面面相覷,試圖猜測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這、這是鬨矛盾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常令史有些擔憂地皺起了眉:“巫女閣下應該沒事吧?”

陸令史長長歎了一口氣:“以扶蘇太子對巫女閣下的在意,應當是不會出什麼岔子的,但小兩口吵架,我們倆夾在裡面可不太好。”

他眨巴著眼睛,帶著對魚肉的渴望道:“這宴會特地開來請我們倆吃魚。小常你說,我們還進不進去了?”

常令史沒有理他,直接跨過了門檻,往裡頭走去。

陸令史摸了摸下巴,有些感慨地綴在他身後,邊搖頭邊說:“這年輕人遇上了心儀的事物,就是比我這個老匹夫要著急多了。”

*

黎箏站在自家用來招待賓客的大廳裡,看著比她更像主人的扶蘇在主桌前頭,滿眼的不合意。

“一個主桌哪裡夠用?來人,再去搬一個上來。”

“這···”

少年招來的侍從低著頭,有些為難。

照理來說,黎箏是巫女府的主人,也是這場宴會的主辦者,坐在主位上的人自然也該是她才對。

可扶蘇貴為秦國太子,他既然蒞臨此處,這主座的位子,他若不坐,也沒有第二個人配坐了。

但無論如何,主座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又如何能再搬一個上來呢?

兩人並坐,豈非成了夫妻之間才會有的格局了?

見黎箏和侍從都不應聲,扶蘇立時冷下了臉。

數九寒冰像是要輕易將人凍傷,少年凜冽的寒眸掃了過去:“怎麼?不樂意?”

菜還沒有上,他索性坐到了桌面上,懨懨地垮著腰,虛靠在桌沿邊。

又盯住黎箏,嘲弄地譏諷道:“跟孤之間的訂親消息不肯對外公開,現在更是連張桌子都不給上?”

當然——當然,不是啊!

黎箏眼前一黑。

他明知道她不公開訂婚消息跟不給上桌子是同一個理由,卻還是這麼無理取鬨的提出要求。

黎箏頭疼欲裂,手指抽搐般的在身側彈動,終究還是妥協:“不是——,春雨,再加張主座上來。”

侍女微微抬了頭,有些訝然:“可是巫女閣下,”

黎箏抬高了聲量,不耐地道:“行了!照我說的去做!”

春雨低頭,跺了跺腳,轉身跑了,不一會兒,動作倒是很快地移了副桌椅過來。

黎箏抿了抿唇,正要開口與扶蘇說起之前的事,卻聽身後一輕一重兩道腳步聲接連而來,

使得她不得不住了嘴,轉身招待。

“巫女閣下,太子殿下。”常令史的眼神從落座在主位的扶蘇身上一劃而過,跟他輕輕對視,又很快回到黎箏身上。

兩人間,仿佛有不為人知的暗濤湧動。

黎箏對此並無察覺,隻露出對待朋友的熱情笑容:“白招待不周,竟將二位大人丟在門外自己先進來了,都是白的不是,二位快請坐吧,馬上便上菜了。”

後到一步的陸令史欣慰發現,自己應該避開了巫女和太子之間的矛盾爆發期。

現在再看,兩人面色具都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要口角或者推拉的模樣。

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縮在常令史背後,躲在常令史的影子裡,頗有些“伏低做小”,要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意思,連到黎箏和扶蘇兩人面前一一問好都無的直接落座了。

還以為可以就這樣平靜地挨到吃上魚肉,誰知常令史居然在上菜的檔口詢問黎箏:“巫女閣下是與我們一並坐客席嗎?”

主座上那麼大兩張桌子,他仿佛睜眼瞎似的提問。

弄得黎箏欲坐不坐的尷尬不已。

扶蘇視線在兩人之間走了個來回,發現了什麼似的不悅擰眉。

他握住了黎箏的手,將她一把扯到了座位上。

“巫女是這巫女府的主人,自然是要坐在主位上的,孤命人加了一副桌椅,厚顏與巫女閣下坐在一處,二位應當沒有什麼意見吧?”

常令史聞言嘴唇微動,又被陸老爺子撲上來捂住了嘴。

活成人精的老爺子息事寧人地笑:“沒意見沒意見,老夫隻想問這魚什麼時候上來?”

“魚?”

扶蘇皺了皺眉,對這個詞有了些許聯想,但卻也並不多,隻當做自己太過敏感的胡亂壓下。

黎箏倒是快速回答道:“快了,白跟她們講過要早些上的,大概也就第五道吧。”、

她剛剛被扶蘇那麼一扯,人都差點摔到他懷裡去,此時終於掙脫了他的桎梏,得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直起身。

用眼角小心的窺著少年冷峻的側臉,黎箏的心跳又一下下地打起了鼓點。

他來了這裡,也不與她提起之前刺殺的事情,仿佛真的隻是為了來參加宴會似的安靜地喝酒吃菜,眼睛盯在舞池裡奏樂舞樂的舞姬們身上看得專注,一個回頭也沒有,一個眼神也不落給她。

手裡的一雙筷子緊了緊,黎箏忍不住想,既然如此,他又非要逼她坐在旁邊乾什麼,倒不如讓她坐在客席了。

等待攀談,又等待發難,黎箏日子過得煎熬,分分秒秒也像是度日如年。

心裡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她給忘了,可睨著少年的臉,她又半點想不起來到底忘了什麼事情。

直到陸令史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那盤海魚被端上來,蓋在上面的圓蓋被甫一揭開,黎箏看到扶蘇猛然大變的臉色,這才心中一緊,面色變得煞白,意識到她又搞砸了這難得能和扶蘇緩和關係的重要機會。

黎箏新聘請的大廚原本是在昌平君府上工作的。

海魚價格高昂,在市面上流通稀少,是難得能配得上昌平君身份的美食。

又因為他喜歡吃海魚,特意在相府上請了個擅長處理魚類料理的廚師,專職做魚。

但如今,昌平君死了,海魚自然也沒人吃了,廚師同樣直接下崗,丟了工作。

黎箏遇見他後,心中愧疚是自己使他沒了可靠的飯碗,便將他留在府上,時不時給她做點魚來吃。

此人料理魚肉的本事確實高超,放在平日裡也沒什麼大礙,但今天這道魚肉,卻是與昌平君死前,用來宴請賓客的菜式一模一樣。

那倒扣在盤子上的圓蓋剛一揭開,少年的面色霎時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