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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葉挽秋說,見鬼都隻是含蓄委婉的說法。蕈童瞪大眼睛望著她的這副表情,那簡直就是看見馬上要把他拿去片了再燉雞湯的活閻王。

“你怎麼了?知道逃課要被抓,現在才開始害怕了?”她又問,目光打量著男孩,忽然覺出來不對勁,“你臉上這法器哪兒來的?”

蕈童支支吾吾,望著她說不出話。

倒是哪吒覺察出了問題:“那個東西好像讓他看到了什麼。”

葉挽秋見狀,抬手一揮卸了他臉上的窺元鏡收回手裡。蕈童這才回過神,再看向面前兩人時,表情又是一驚:“怎麼……剛剛,帝女姐姐……三,三太子……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哪吒問。

蕈童瑟縮著,焦急忙慌地雙手來回比劃,越急越說不清楚,來回就是那幾個字:“換了,你們……不一樣。”

葉挽秋對他這個完全說不清話的樣子倒是不驚訝。畢竟越是靈智低的生靈越難修煉,能有人身已經是極為罕見,更多像他一樣的花草精靈彆提說話,連短暫離開真身所在的土壤都非常困難。

哪吒沒太明白他的話,但也意識到他這樣的反應是由窺元鏡造成的,於是偏頭問:“這法器能借我看看麼?”

他從葉挽秋手裡接過窺元鏡,朝湖水中的自身倒映看了看,身形頓時僵硬住,但臉上卻半點沒表現出來,隻將東西還回去:“多謝。”然後又問,“這是青川君的法器麼?用來做什麼的?”

“這是爺爺當年生辰時,冥府特意送來的賀禮,說是用冥河之眼的極小碎片做成,能夠看透萬物靈心本相。”葉挽秋回答,然後又好奇問,“三太子看到什麼了?”

“沒什麼。”哪吒神色如常道,“是我本體紅蓮的模樣而已。”

“這樣啊。”

她點點頭,從對方手裡接回窺元鏡,聽到身後傳來青川君的聲音:“聽望夏說,有個逃課的小兔崽子躲在我書房裡,不僅把那兒弄得一團糟,還拿走了我的窺元鏡。”

蕈童聽到這話,頓時緊張得砰一聲變回一朵大蘑菇,對著青川君拜個不停:“爺爺……我,做錯……磕頭,認錯……不敢了,不敢了。”

“爺爺!你回來了!”葉挽秋連忙回頭,看見真是青川君來,頓時喜笑顏開地迎上去抱住他的手,“怎麼樣,外面的麻煩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算是吧,好歹將鎮妖樓勉強穩住了,但終究也不是長久之計,還得靠其他靈器修補才行。”青川君摸摸她的頭,目光瞥見她手裡的窺元鏡,手上動作微微停滯。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哪吒,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心下頓時有了幾分猜測。

“仙箬。”青川君取過窺元鏡,“你先把蕈童帶下去吧。”

“好。”

哪吒看著她鬆開青川君,來到蕈童面前拍拍他的蘑菇腦袋,神情中再無方才如一般女兒家的明媚撒嬌之態,而是一片穩重長輩模樣:“跟我走。你這次不僅逃課,還在爺爺書房搗亂私拿東西,得好好罰你才行。是要去二姐那裡受罰,還是我待會兒就處置你,自己選吧。”

“帝女姐姐……姐姐,隨,隨便責罰便是……再也,不敢了。”蕈童可憐兮兮地回應。

葉挽秋有點頭疼地看著他:“彆裝可憐,做錯事就要被罰。我不會心軟的。”說著,她拉著蕈童慢慢走遠了。

青川君看著她們消失後,轉頭看向哪吒,撚著胡須試探問:“三太子可是已經看過這法器了。”

“是。”哪吒回答。

也就是那一眼,哪吒便立刻明白了蕈童想說但是說不清的話。

因為他透過窺元鏡,看到自己倒映在水面的模樣,竟然是葉挽秋。

所以蕈童剛才拚命想說的是,你們交換了。

你成了她,她成了你。

“青川君。”他看著面前慈眉善目的白發老者,眼神清銳如冰,“請問帝女到底是何來曆?你為何要讓她每十日為我點香問安一次,又讓她三百年內不得出百花深半步?”

“她與我,到底是什麼關係?”

是什麼關係?

青川君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哪吒眉間一點赤紅朱砂痣上,思緒似乎漂浮得很遠很遠。一雙金黃重瞳中透出難以辨清的模糊薄光,像是將晴未晴的天空,一切都是朦朧不清的。

半晌後,他回過神:“她是我當初在鏡湖的女媧始祖神像下撿到的孩子,具體來曆我也並不清楚。至於每十日要求她為三太子你點香問安,也是因為始祖囑咐,所以我才照辦。”

這話和太乙天尊當初說得差不多,但基本沒有解決他的任何疑問。

哪吒顰著眉尖收轉視線,目光略帶困惑地望向寬闊水域中央,那尊巍峨美麗的女神像上。

大地之母溫和無聲地注視著他。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如舊。

除了在面對哪吒的時候。

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葉挽秋發現自己時不時就能感受到哪吒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充滿安靜而克製地探尋,像是對她整個人感到非常好奇,所以才會這麼經常看著。

可每當她滿是疑惑地順著那道目光來源看回去時,他又會不動聲色地移開注意力。

他在看什麼呢?又在想什麼呢?

葉挽秋不太理解,但也逐漸有些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

於是在某一次哪吒再度移開視線時,她沒有像之前那樣配合對方,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而是主動開口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哪吒停頓一下,抬起頭,用那雙漂亮的烏黑鳳眼注視著她,回答:“沒有。”

“真的沒有嗎?”那你為什麼老是看著我?

後面那個問題沒能問出口,因為哪吒已經起身離開了。

葉挽秋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由衷感覺對方是真的很像爺爺之前救過的一隻白孔雀。

一種美麗又驕傲的生靈,不管什麼情緒都表露得非常矜持,讓人覺得格外不好接近又難以揣測。

這個聯想讓她有點愣,連手裡翻書的動作都停頓住,更沒聽到旁邊喜精對她的叫喚:“帝女姐姐?帝女姐姐?”

一連六七聲後,葉挽秋才慢慢回神:“怎麼了?”

“留冬哥哥他們從僰道城回來了。”

聽到這裡,她連忙起身出門,臨走前還不忘記囑咐喜精:“我方才讓燈花婆婆照著爺爺的方子熬了藥,你過陣去看看好了沒,要是好了就給三太子送過去。”

“明白。”

才出汲古閣大門沒多久,葉挽秋便見到了同樣正跑來尋她的葉留冬。

少年一身淺杏黃的束袖衣裝飄然而至,像是從枝頭墜落的一捧漂亮桂花,帶著路上從山林間沾染的清新草木氣味,迎面將葉挽秋抱得東倒西歪:“阿姐!我回來了!這麼多天你有沒有沒想我?”

要不是他化形術掌握得一向純熟,那條蓬鬆雪白的尾巴恐怕早就鑽出來招搖亂晃,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有多高興。

其次高興的就是小陶。

小姑娘抱著自己的新裙子和幾大包點心不鬆手,一個勁兒地謝謝葉挽秋。

葉留冬不樂意地睨著她:“明明是我去外面買回來的,你不該謝謝我嗎?”

她卻古靈精怪地眨眨眼,滿臉故作高深地笑:“可也隻有帝女姐姐開口才使喚得動你呀,我當然要謝謝她。等什麼你也能像聽帝女姐姐話那樣聽我的話,我再來謝謝你。”

“臭丫頭!”

葉留冬聽出她話裡的揶揄,作勢要去揪她耳朵。小陶卻是已經抱著那堆東西,直接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好了,先去休息吧。晚上讓燈花婆婆給你做你喜歡吃的。”葉挽秋笑著勸他。

葉留冬聽話地收手回來,又從懷裡摸出一個模樣精致的首飾盒子遞過去,臉上有些微不可查的薄紅:“這個是給阿姐的。”

葉挽秋看了看,是一對造型巧麗的手鐲:“怎麼忽然想起送東西?”

“過兩日就是阿姐你的生辰,終於可以出百花深了,所以我就想著先買件禮物給你。等到時候我們出去,我再給你挑更好的。”他回答。

“這次去僰道城辦事還順利嗎?”

“還好。”

葉留冬三言兩語解釋了他們在僰道城的經曆,然後又拿出儲靈瓶。

這是百花深的法器,每次他們去往人間總會帶上一個,用來將不服管教的妖靈鬼怪暫時鎮壓住,再帶回百花深聽候處置。

不過這次,儲靈瓶裡裝著的卻不是活物,而是一枚看上去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僵死蟲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