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 晉江首發(1 / 1)

接下裡的幾天裡,她每日清晨時分都會準時來為哪吒療傷。由她靈力所帶來對烈症的壓製作用,比以往的祈願更加清晰有效。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哪吒幾乎都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蓮花化身之前,他還是會受傷和流血的血肉之軀,還從來不曾受過烈症折磨的時候。

不過越是這樣,哪吒就對葉挽秋的來曆越是疑心和好奇。

尤其是在烈症影響已經被葉挽秋壓製得幾乎察覺不到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似乎再次陷入了如三百年前,剛收到葉挽秋祈願時那樣令人舉棋不定的局面裡:

在本身理性與意誌上,他格外忌諱甚至是抵觸這種過分依賴他者的情況。

但在事實以及另一方面的本能面前,他又彆無選擇,每次想要擺脫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隻能被動接受。

所以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哪吒,至今不得解答。

偶爾當他試探性地淡淡提及這個話題時,葉挽秋也並未驚訝,隻習以為常道:“我自小就為百花深上下所有生靈療傷照顧,或尋常或奇怪的大小病症我也見過不少,治療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說完,她似乎是想到什麼,視線有點困惑地在哪吒臉上停留一瞬:“不過,三太子的情況是挺特殊的。”

不管是每次無意間觸碰到他,都會讓她莫名產生好像對這個人曾經很熟悉的心悸感。還是每次為他治療時,兩人靈力相互彙聚時所產生的微妙共鳴感,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就好像……

是已經遺失很久,久到連她自己都不再記得的一部分,忽然間又回到了她面前。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受一直讓她無法理解,甚至還為此偷偷去汲古閣找過相關線索,然而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葉挽秋不死心,又去翻看了六界全書,還著意查看了有關哪吒的所有記載。

除了數千年前那場世人皆知的鬨海屠龍事跡,後面無數篇全是看得她頭暈眼花的赫赫戰功,以及許許多多個由天帝親賜的莊嚴神號。每一個都又長又複雜,她連讀都讀不順。

如此一世無雙的天生將星,也確實與他冠絕六界的天宮戰神之名極為匹配。

不過也許是因為某些不得而知的惡趣味,葉挽秋發現這些記錄每誇耀一句哪吒的驍烈善戰,後面總會緊跟著感歎一句對方令人見之不忘,輾轉反側的絕色美貌。

用詞之豐富,筆法之花哨,比她偷看的有些人間話本還不正經。

然而當她結合本尊相貌仔細一想後,又發現這些筆墨描寫其實毫不誇張,最多隻能說是如實記錄,但就是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葉挽秋不知道哪吒有沒有看過這套六界全書,也不知道他看完是什麼感覺。總之她覺得挺變態的,還一度有些憂心該怎麼委婉提醒對方,男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

但轉念一想,就憑他紅蓮戰神的實力,以及蓮花化身對各種奇怪蠱毒藥物的絕對免疫,要想用歪門邪道撬動這棵高嶺之花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他哪天腳底一滑直接從雲頭摔下來,還得是頭先著地,這樣才能確保他不省人事……

奇怪,好熟悉的假設。

葉挽秋想了想,頓時恍然大悟,這不就是他在槐山靈識受損後被自己撿回來的真實經曆嗎?

好險好險。

如今這世道之下,她這樣的正人君子真是已經不多了。

葉挽秋歎口氣,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腦補了些什麼詭異的東西,隻將手裡的六界全書重新合上,放回原處,然後轉身離開了汲古閣。

沒能找到可以解答自己心中疑惑的線索,葉挽秋倒也沒太過焦慮,隻是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從小不知身世,不免有些遺憾。

同時也隱約猜測,她的來曆會和這件事有關嗎?

正想著,一朵油紙傘那麼大的黃色蘑菇忽然從花叢裡竄出來,眨眼間便朝鏡湖方向跑遠了,嘴裡還念叨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葉挽秋:“……”

她有點疑惑地望著那隻狂奔的大蘑菇,感覺那東西看上去很像蕈童,臉上好似還戴著什麼。

今天不是葉望夏抽查其他孩子功法的時候嗎?

怎麼還有隻落單的小妖怪?

不會又是逃課出來的吧?

葉挽秋習以為常地搖搖頭,轉身跟上去。

大蘑菇一路跑到鏡湖邊,倒在草叢裡拚命掙紮,想要將剛才不小心戴在臉上的窺元鏡摘下來卻始終撼動不了那寶物分毫,最後還累得氣喘籲籲。

原本因為功法不精,他自知沒法通過這次抽查,所以才從其他妖怪口中打聽到,青川君書房內,放有一副隻要戴上就能看出世間萬物靈心本相的窺元鏡。

他偷偷溜進書房找到窺元鏡,想著帶上試試看,卻沒想到怎麼都摘不下來了。

驚慌之餘,蘑菇重新站起來,一眼看到了正在鏡湖岸邊盯著那些紅蓮花發呆的葉挽秋。

在猶豫幾番後,他最終還是選擇跑過去,化作一個頭戴黃鬥笠,身穿小馬褂的男孩模樣。

他扯著葉挽秋的裙子委屈哀求,指著自己臉上寶光流溢的窺元鏡:“帝,帝女姐姐,救……救救我吧,我摘……再也,再也不敢了。”

卻沒想到,葉挽秋看著他的模樣很陌生,眼神更是淡漠冰涼:“你認錯人了。”

嗓音清冽低冷,竟是個少年的聲音。

蕈童滿臉茫然地望著面前的葉挽秋,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帝……帝女姐姐?你不是……可是你……”

正說著,“葉挽秋”似乎發現了什麼,清黑嫵媚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你臉上戴的是什麼?”

“我……”

“蕈童!”

葉挽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蕈童回頭,差點被對方嚇了個半死,甚至直接腿一軟便跌坐在地上。

在戴著窺元鏡的他眼裡,此刻正叫著他名字走過來的不是葉挽秋,而是個漂亮至極的紅衣少年郎。

他站定在蕈童面前,一雙燦金鳳眼裡帶著明顯責備,眼尾蓮紋鮮紅濃烈,眉間一朵紅蓮印:“你不去等著二姐抽查功法,在這兒找三太子做什麼?”

三太子。

蕈童觸電般抖起來,下意識抓著身旁“葉挽秋”的裙擺,好似整個蘑菇腦袋全蒙了,半天反應不過來,隻能瞪大眼睛望著少年重複:“三太子。”

可神態和聲音不是。

面前的“三太子”瞧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皺起眉頭:“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