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隱公四年(1)(1 / 1)

第9章

【又是新的一天,今天,我們從講了一半的公子州籲開始。上文說到,石碏勸諫衛莊公不成,隻好在公子完,也就是衛桓公即位的時候告老還鄉了。之前所說的是這場內亂的前因,那這段因發生在什麼時候呢?】

【從魯隱公四年算起,要追溯到十五年前。就在隱忍十五年之後,時機終於成熟,公子州籲弑君自立。其實仔細想想,能夠忍受從手握重兵、肆無忌憚的準繼承人變成國君的兄弟這種落差,最後一舉翻身,州籲好像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哦。】

【其實公子州籲之亂並沒有持續很久,但是某種程度上他開啟了潘多拉的魔盒。自此以後各國大夫弑君之事屢見不鮮,“禮樂征伐從天子出”變成“從諸侯出”,甚至變成“從大夫出”,可以說和周鄭交質一樣屬於禮崩樂壞的典型了。】

宜臼的神色看似平靜,但嫌惡的眼神難以掩飾。對此寤生知之甚深,畢竟二人明爭暗鬥多年。不過在他記憶中,宜臼晚年早已不再能夠輕易被看透,大抵還是隨著外貌恢複年輕,心智也有所變化。

他自己或許也是如此。

不過寤生還是笑道:“天子之威遠非一朝喪儘,王上不如想開些,你我同在這幽冥之所,隻看那生人的悲歡離合即是。”

話雖如此,宜臼很難輕易放下,王室的名聲是在他手中喪儘的,他時刻銘記著這一點。

寤生心中莫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決定安慰一下自己的這位“老友”。他按下彈幕問道:“禮崩樂壞難道隻體現於此二事?幽王肆意更立太子已是無禮,更莫說之後諸侯擇君。”

【彈幕說的沒錯啊,製度的崩塌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導致的。甚至哪怕剛才說的代表性事件,也隻是從《春秋》來看。還是根據比較新的資料清華簡《係年》,我們之前說到二王並立,攜王其實是被晉文侯殺死的,也是弑君。】

【當然,魏國的史書,就是我們前兩天說到的《紀年》裡,是不承認攜王的正統性的。那晉文侯弑的就不是君,而是賊。魏國繼承的是晉國的文化認同,所以史書的情感傾向性就可見一斑了。】

【既然說到這了就隨口扯兩句,《紀年》的發現其實也很傳奇,是晉朝的時候盜墓賊叫不準,嗯不是字面上的“不準”,其實是“否標”,去盜魏襄王墓發現的。因為當時的行政區劃這個地方是汲郡,所以在墓中發現的竹簡又叫汲塚書。】

【由於幾經戰火,汲塚書佚失還是挺嚴重的。後人根據各種古文獻記載輯錄出的稱之為古本《竹書紀年》,這種基本問題不太大,但是今本《竹書紀年》是元明發現的刻本,近年來爭議比較大,很多人認為是偽書,辯證看待其中內容吧。】

【好彈幕提醒了我,我又要扯遠了說一件事情。盜墓不是考古,盜墓賊不會考慮一個古代的墓葬對曆史的意義,他們隻為求財,所以完全不會考慮保護。但是不說幾十年前,我們現在的考古是不會輕易進行的,通常都是搶救性發掘。】

【也就是說被盜風險大、基建

需要、或者意外打破等原因才會去發掘古墓,這就屬於搶救性發掘。其實搶救性發掘有很大弊端,因為比如先秦古墓很多都是墓群,你發掘了或者探明了一個其他的不發掘,就等於在給盜墓賊引路。】

【算了不提了,說起來就心痛。所以真的不要把考古和盜墓放到一起,對專業人士來講非常傷人。隻要你們見過一個被盜的墓葬,就能體會到那種痛心疾首。】

盜墓?!在場的幾人面面相覷,不曾想過世上竟會有如此……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就不怕受到祖先的詛咒嗎?

這次宜臼先搶到了發彈幕的機會,他學著寤生剛才的動作,倒也還顧全大局,替眾人一起詢問:“方才提到的那些人,他們的墓葬……”

【啊,他們都太早了,春秋時期的墓葬發現的很少。我們現在說的這些人都活躍在西周末年到春秋初期,後面還有快三千年呢。滄海桑田,再加上後代生活層的疊壓,墓是不是早就消失了都很難說。】

聽到這裡,眾人心情複雜難辨,不過總歸是鬆了口氣。所謂“事死如事生”,雖然他們死後已經好像在這個奇怪的地方有了新的經曆,但想想自己曾經的身體被曝屍荒野,陪葬品被彆人搶走……

【你看你們,我又離題萬裡了。剛說到哪兒了,哦,說到州籲弑君自立。其實衛桓公都在位十五年了,他名正又言順,國內的反對勢力應該還是比較少的,即使沒有剝奪公子州籲的兵權,軍隊也不會輕易謀反。】

【所以公子州籲弑君,其實主要借助的是外部勢力。我們昨天講到鄭國的共叔段和公孫滑在戰敗後流亡於外,衛國借口為公孫滑報複而攻打鄭國,不過最終失敗了。】

【可能正是因為攻打鄭國失敗,衛桓公放棄了他們,才給了州籲可乘之機。當然,這是史書中完全沒有的內容,純屬我個人揣測,僅供參考。】

【這段具體內容《史記》記載更詳細,是說衛桓公二年的時候州籲就已經被兄長給貶黜到外地去了;十三年也就是魯隱公元年共叔段父子流亡,州籲想要和他們結交;十六年州籲集結這些流亡到衛國的人手去襲殺衛桓公,之後自立為君。】

【國內勉強安定了,或者說正是為了轉移國內矛盾,州籲提出了伐鄭。當然,他沒打算自己去,鄭國畢竟是這時最強大的國家之一,他打算聯合另外幾位諸侯一起。】

“州籲其人,難以言喻。”寤生搖了搖頭,“敢弑君而自立,聯諸侯欲亂鄭,本以為將是吾之勁敵,結果卻輕易落入陳人圈套而亡。”

“昔日諸侯會伐鄭,魯國本無意參與。”息姑歎息,“吾問及叔伯,言州籲恃力而殘忍,隻會眾叛親離、引火燒身,奈何羽父不聽,擅自帶兵前去。”

他站起身對寤生行了一禮:“雖是無用,還向鄭公賠個不是。”

“無妨。你亦亡於其手,天下皆知。”寤生表情輕鬆,“大概唯有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