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昊把消息傳回了浦江市, 王文光第一時間便把傅禹川和阿珍都帶回了警局。
羅昊告訴王文光要關注兩點。
第一,傅禹川是浦江人,他去洛安省的省城出差, 是如何得知黑山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竟然是拐賣人口的毒窩呢?
換言之,是誰告訴他的,想買一個妻子, 去黑山村就一定買得到。
按理來說,黑山村之所以能夠持續犯罪這麼多年,他們的行動一定是非常隱秘的,他們交易的對象,要麼就是自己村裡的人,要麼就是附近村裡的人, 基本上都屬於相識且信得過的人, 否則,就有暴露的風險。
所以, 傅禹川一個外鄉人是沒有理由知道黑山村的秘密的,黑山村也沒有理由去相信傅禹川一個外鄉人, 傅禹川和黑山村之間一定還存在著一個聯係人, 一個雙方都信任的聯係人。
那麼這個聯係人是什麼人呢?
羅昊懷疑,黑山村的人口交易背後還牽連著其他不為人知的勢力。
而這個聯係人可能就屬於這個勢力,至少跟這個勢力有一定的聯係。
第二, 便是要關注阿珍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留在傅禹川的身邊。
根據他們的調查, 阿珍有自己的工作, 她的行動也並不受限製,那她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留在傅禹川的身邊呢?
難道是因為孩子,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已經沒了?
應該不是。
孩子沒了,短時間內她可能的確不會知道, 但她1985年就跟傅禹川結婚了,到現在已經四年了。
四年的時間,她都不能發現自己的孩子沒了嗎?
不現實吧!
除非,她根本就不愛自己的孩子,也並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的死活,否則,傅禹川又不限製她的人身自由,她想知道孩子的情況,怎麼都是能知道的吧!
說到傅禹川並不限製阿珍的人身自由,這又是一個奇怪的點。
他就不擔心阿珍跑了嗎?或者報警嗎?
在黑山村那種地方,阿珍跑不出去,也報不了警,但在浦江市,阿珍有無數的機會可以跑,可以報警,但阿珍為什麼就不跑呢?
傅禹川竟然也不擔心阿珍跑。
這就非常奇怪了。
所以,一定是傅禹川用了什麼手段讓阿珍不得不留在他的身邊,配合他,演好一對相愛的夫妻。
至於傅禹川具體用了什麼手段呢?
秦簡覺得,要麼就是傅禹川是pua大師,讓阿珍心甘情願地跟了他,他會跟阿珍講,雖然他不能給她□□,但他能給她幸福啊,跟著他生活怎麼也不會比在黑山村苦吧!
誠然,也的確是這樣,根據調查,阿珍的生活並不苦,甚至生活條件對比大眾水平還要優渥一些。
秦簡覺得,如果阿珍是小小年紀便出來打工的,然後被拐到了黑山村,又嫁給了獵戶阿強,她的人生應該是沒享過什麼福吧,傅禹川既然能讓她享福,她為什麼不能留在傅禹川的身邊呢?
除此之外,秦簡還提出了另一種猜測,那就是參考豔照門,會不會是傅禹川留下了很多阿珍的豔照,以此來威脅阿珍呢?
秦簡提出的兩個猜測,羅昊和郭峰都認為有一定的可能,然而,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現實隻會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醜陋。
......
羅昊帶著秦簡和郭峰連夜往浦江市趕,而浦江市這邊,王文光已經把傅禹川和阿珍都帶回了警局。
王文光選擇先晾著傅禹川,他先見了阿珍。
“阿珍”
王文光叫了對面的女人一聲。
女人有些茫然,隨後又十分震驚地看著王文光,“阿珍”這個名字,已經太久沒有人叫過了,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經叫做“阿珍”。
時間果然能讓回憶便淡啊!
這一晃,她做齊丹已經做了四年了。
她淡淡地開口道:“叫我齊丹吧,這樣我會習慣一些。”
女人此時的表情已經變得極為平淡了,王文光詫異於女人的平淡,他最開始叫了“阿珍”而不是“齊丹”就是要告訴對方,警方已經掌握了你和傅禹川的婚姻內幕,你有什麼苦衷,你就可以直說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樣的反應,這讓王文光大為不解,“你跟傅禹川的婚姻,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女人緊抿著唇,並不說話。
王文光繼續道:“傅禹川是買了你,而並不是娶了你,你的人生兩次脫軌,第一次被拐到了黑山村,第二次被黑山村賣給了傅禹川,你就不想將這些惡人都繩之以法嗎?”
聽了王文光的話,女人先是愣愣地看著他,然後,便爆發出了一陣狂笑。
“傅禹川他就是娶了我,他花的錢就是他給我的聘禮,不成嗎,這些錢雖然沒有落到我的手裡,但是,你以為我不被拐,我安安穩穩地聽家裡的話去嫁人,我就能拿到我應得的嗎?”
“不錯,我是年紀輕輕就被拐了,那年我從家裡逃出來,想在省城紮根謀生,迷迷糊糊地,卻被帶到黑山村,那時候我是絕望的,我當時在想,我千辛萬苦地從一個山溝跑出來,就是為了到另一個山溝繼續吃苦受罪的嗎,或許還是要嫁人,嫁的人可能還不如家裡安排的,當時,我絕望地想死。”
“或許,是老天爺可憐我吧,阿強哥把我買回了家,他孤身一人,我也孤身一人,我們相依為命,日子過得雖然苦,但我的心裡卻是甜的,我是想跟阿強哥白頭偕老的,但老天爺卻又跟我開了個玩笑,阿強哥走了,我自己拉扯著孩子,過得艱難。”
“陽寶天生體弱,經常生病,我記得,那一次,陽寶病得很重,很重,村裡的赤腳醫生說,陽寶沒救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村長找到了我,說有個城裡人要買我做他的妻子,我要是同意的話,他就把陽寶送去縣醫院治病。”
“就這樣,我嫁給了傅禹川,你可能覺得很詫異,我為什麼不恨傅禹川,反而很感謝他,他用錢買了我,這筆錢雖然沒有落到我的手裡,但卻救了陽寶一命,如此,我也算是對得起阿強哥,也對得起陽寶了,至於陽寶因為救治不及時,燒傻了,後來又落水沒了,隻能說,這就是他們父子倆的命了。”
王文光皺著眉問道:“那你知道傅禹川並不喜歡女人嗎,他娶你,隻是為了利用你,去堵他家裡人和世人的嘴罷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總之,我現在過得很好,不就足夠了,他隻要能讓我過得好,其實我就不會背叛他,不過,自從陽寶沒了,他好像也沒有那麼信任我了,不過,他做的那些事我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不覺得有什麼,我們已經安安穩穩地過了這麼多年,我過得很快樂,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就這麼安安穩穩地一直過下去呢?為什麼一定要追查到底呢?”
說到這裡,阿珍的情緒已經變得十分激動,她的雙眼都有些泛紅了。
王文光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阿珍明明是被傷害者,但她卻並不恨改變她人生軌跡的人,她不恨把她拐到黑山村的人,因為她在黑山村遇到了她的阿強哥,她也不恨傅禹川,因為傅禹川幫她把上一段感情畫上了句號,讓她對得起丈夫,也對得起兒子,傅禹川雖然沒有給她感情,但卻給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優渥生活。
她得到了她在原生家庭裡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她不恨。
但她的情況卻隻是她的情況而已。
有些人在家庭的溫暖中長大,被拐了,就必然會痛恨人販子。
有些人雖然沒有在家庭的溫暖中長大,但她們被拐後卻過的是更為淒慘的人生,她們也必然會痛恨人販子。
當然,如阿珍這般情況的人也不是沒有,但這卻不能成為她們理解犯罪的理由啊!
王文光頗為歎息地看著阿珍,看著她因為激動而漸漸變得赤紅的雙眼,然後,他便站了起來,對於阿珍,他覺得他已經沒有繼續再問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就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阿珍的面部表情卻突然變得痛苦起來,她的瞳孔有些發散,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她全身打顫,冷汗瞬間便爬上了她的額頭。
王文光看著阿珍,瞳孔一縮再縮,他太過震驚了,因為,阿珍的狀態,很明顯,是毒癮犯了啊!
他震驚於阿珍竟然吸毒。
然後,他便突然想到了阿珍剛才的一句話,“他好像也沒有那麼信任我了,不過,他做的那些事我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不覺得有什麼。”
阿珍口中指的那些事,就是指:
傅禹川給她吸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