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接下來的時間就有點尷尬了。
按常理說,不是玩手機就是聊天,難得碰面,千言萬語在腹卻不知從何說起,更何況旁邊有菲菲那麼個電燈泡,少兒不宜的話題也沒法開口。
兩個人各自看了一會兒手機,又喝了幾口飲料,眼看再不開口褚漾就該走了,薑未驀地出聲:“吃飽了嗎?”
一句客客氣氣的廢話,卻還是讓褚漾恍惚一陣。
太久沒聽見薑未這麼溫柔的聲音,她私心想貪婪地多聽幾句。
怔愣片刻,她微笑:“很飽,味道很好。”
味道再好,也不過是街邊小店的滋味,放在大學生的世界裡算是驚豔,放在成年人的世界裡卻有些粗糙了。
但此刻她真心實意地覺得味道好極了。
是她這個月來吃過最香甜的一頓。
薑未泛泛客套:“沒飽可以再點一些。”
褚漾禮貌應對:“真的夠了。”
她瞥了旁邊的小孩一眼:“菲菲都吃撐了。”
小姑娘機靈,眼看這對話快要僵持下去,急急忙忙地舉手表示:“漾漾姐姐,我想上廁所!”
洗手間在樓上,這會兒店裡沒有彆人,安全得很,褚漾放任她一個人去。
沒了菲菲,桌上一下子寂靜下來,店內空空蕩蕩,隻有她們一桌,兩個人面對面,隔著一口大鍋和滿桌的殘渣骨頭,隔著寥寥數月和七年的愛與恨,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半晌,薑未輕輕道:“你瘦了好多。”
褚漾確實是瘦了,本就清冷的面容,如今面頰更是消瘦一圈,袖口也顯得空蕩些許,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隻有一雙烏瞳還是那麼明亮。
褚漾不吭聲,她有些後悔來的時候沒補個妝,最起碼增添一些氣色,不讓薑未以為自己為她傷神。
儘管事實的確如此。
薑未靜靜地看向她,長睫微閃:“你為什麼騙我?”
褚漾:“騙你什麼?”
薑未眼中流露出哀傷神情:“騙我你有小孩。”
褚漾淡淡:“我確實有時候把菲菲當成自己孩子。”
反正這輩子她也不可能有自己孩子了,菲菲招人喜歡,多疼寵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薑未搖了搖頭,聲音清越:“你覺得我信嗎?你才不會找個男人,還給那麼大的小孩當後媽。”
褚漾坐著不動。
桌對面的薑未那麼的恬靜內斂,如同雨後一朵微微搖曳的花,看不出半點患得患失。
既然早就不信,那麼最開始見面的時候,薑未的慌亂和低頭是裝出來的嗎?
現在又那麼輕飄飄地告訴自己真實心理活動?
褚漾莫名的氣,氣隻有自己會因為薑未神魂顛倒,而薑未輕而易舉就拆穿自己的謊言,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她長腿一伸,不用往桌下看就輕易夠到了薑未的腳,她擴大點範圍,然後用力給夾住。
把薑未圈禁起來,動彈不得。
小學生一樣惡劣的把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褚漾卻覺得好像這就已經報複回去了,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飲料。
薑未好似渾然不覺,隻是用盈盈的眼波安然地望著她。
褚漾搞出點更大的動靜來,去踢,去蹭,乃至小腿刻意地交纏。
一番折騰後,薑未終於忍不住,出聲喚:“褚漾!”
乾淨的臉龐上布滿紅暈,狠狠瞪了她一眼,仿佛被調戲狠了一樣。
但半點也沒掙紮。
褚漾於是越發得寸進尺,深吸一口氣,手往下掏,一個使力,薑未的小腿猝不及防地被抬起來,穩穩擱在了褚漾的大腿上。
薑未掙紮:“鞋子……臟……”
褚漾手起鞋落,隻餘下薑未一雙穿了棉質白襪子的雙足,安安穩穩停在原處。
薑未:“……”
她扭了扭身子,不太習慣這樣新穎的坐姿:“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褚漾不懂自己怎麼變得那麼頑劣了,但她承認,見到薑未的第一眼,就想調戲,想和她做更多深入的事情。
光天化日之下,有點身體接觸,聊以慰藉罷了。
好在桌上垂下來長長的桌布掩飾,沒人看得見桌下狀況,薑未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腳踝立刻被褚漾溫熱的雙手扣緊。
她習慣性去踹,這個褚漾倒是沒反對,任由她柔軟的腳心在大腿上踩來踩去,隨即低低地喟歎一聲。
雖然衣服都穿得齊整,也隻是把腿擱了一下而已,薑未卻莫名覺得仿佛在偷情,耳根都泛了紅,眼尾也有著點點淚光。
褚漾熟知她身體的一切變化,知道薑未這是被欺負狠了,就連生理反應都出來了。
她的神思不自覺飄到更遠的地方,突然可惜薑未今天穿的不是裙子。
但如果真是裙子,恐怕她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了。
思緒飄回到原點,褚漾輕描淡寫:“如果是真的呢?”
薑未一愣:“什麼?”
褚漾重複,語氣冷淡:“我說,如果我真的跟彆的男人結婚了呢?”
薑未搖頭,篤定:“你不會。”
褚漾嗤笑:“有什麼不會的。”
她的眼神遙遙望過去,明明白白寫著:之前也沒想過我們有分開的可能。
所以,世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薑未默然,然後伸手呷了一口飲料。
被煙熏火燎那麼半天,她還是乾淨不染纖塵,偏頭衝褚漾甜甜一笑:“那我勾引你,等你離婚?”
褚漾一時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樣的詞句,怎麼也不該出現在驕傲的薑未口中,就算再愛一個人,這樣的自我折辱也不是薑未的風格。
她問:“你認真的?”
薑未噘嘴,撒嬌一樣地輕哼一聲,軟到褚漾心坎:“你又沒真的結婚,等你真的結婚了,我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褚漾給她勾的幾乎受不了,不得不又喝了一口冰鎮飲料來緩解:“可是,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
褚漾看著她,定定問:“為什麼非我不可。”
這個問題問懵了薑未,她詫異:“我又沒有喜歡過彆人。”
“哦。”褚漾悶悶,“那你現在可以試試。”
薑未話聲冷下來:“試試喜歡彆人?”
“嗯。”褚漾居然點了點頭。
薑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半晌輕聲道:“原來你就是這麼希望的。”
“不希望。”褚漾無奈,“但是……”
但是什麼,她沒有說下去,因為薑未毫不猶豫把腿從她手裡抽了出來,並且迅速整理好了鞋襪。
仿佛剛剛的曖昧動作從來沒有發生過。
褚漾的腿間一時空落落的,心裡也空落落的。
她啞聲:“薑未,你要想好了。你現在還有機會後悔。”
薑未啟唇:“神經病。”
褚漾覺得自己確實挺像神經病的,明明舍不得,還要裝模作樣放她走,其實巴不得立刻就把她捉回來。
她換了個話題:“為什麼你跟邵銘在一起?”
這個話題讓薑未同樣不痛快,她皺了皺眉:“我哪知道他會出現。本來說好的校園主題的婚戒,到了才給我配個男的,說是打造氛圍感,想來給品牌方打了招呼。”
褚漾淡淡:“但你也沒法拒絕。”
薑未語塞。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拒絕,隻是雖然厭惡邵銘,但單純的合作並不值得大動乾戈,更何況和褚漾已經分手,也不需要考慮另一半的感受。
誰能想到,事情就是這麼巧,偏偏撞上了褚漾,還是抱著小孩的褚漾,如果不解釋清楚,就又是一場烏龍。
褚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神中意味已經很明顯。
薑未垂眸不語,彼此已然心知肚明。
就連邵銘這樣一個障礙,她都還沒有解決,又怎麼能清清白白再和褚漾在一起?
薑未隻能寄希望於她的不靠譜的表妹,希望薑佑的動作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褚漾卻仿佛看破她心思一般:“你還在等薑佑?”
薑未倏忽抬眼望過去,等著她下一句發言。
“彆等了,林池看了薑佑的計劃,起碼還要個好幾年呢。”
薑未霎時面無血色。
她當然有所耳聞表妹的小情人,是褚漾的好朋友,雖然讓她驚訝不已,但也選擇尊重祝福。
薑佑什麼都不在乎,隻在乎自己的商業宏圖,計劃從不向任何人透露,哪怕她身為棋子,也無法過問。
卻輕輕巧巧被那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林池所掌握。
薑未忽然覺得林池大智若愚,看起來人畜無害,卻能輕鬆搞定隻臣服於利益的薑佑,是個狠人。
她沒有懷疑褚漾的話,畢竟商業金融這東西,確實是長期發展的,七八年已經算很快,幾十年上百年較勁都是有的。
更何況以邵銘的身家實力,又怎麼可能一口吞並。
對十九歲的薑佑來說,有的是時間選擇穩妥的方案,放長線釣大魚。
可薑未已經等不起了。
明明隻有三十歲,卻好像垂垂老矣,她和褚漾已經錯過了太多年,如果再來一個七年……
薑未不敢想,也不願想。
她知道褚漾等不了那麼久了。
在褚漾波瀾不驚的目光中,薑未支撐著搖搖欲墜地站起來,她展顏一笑,輕聲說:“我該走了。”
也不知道是這頓飯吃完該走了,還是該從褚漾的人生中離開了。
褚漾扯了扯嘴角,語氣更加淡漠:“那就恕不遠送薑小姐了。”
薑未已經做出了她的選擇,那麼她也該放手,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卻在目送薑未的背影離開後,一抬頭,滿面淚痕。
菲菲拖拖拉拉地回來,看見褚漾第一眼就是驚呼:“漾漾姐姐,你怎麼又哭了?薑未姐姐呢?”
褚漾搖搖頭:“沒事,被熏到了。”
菲菲也不敢問,明明早就關了火,能被什麼熏到。
褚漾牽起她的手,站定了:“走吧,我們回去。”
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