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與死者發生過爭執的嫌疑人之一, 穀田部香子的態度可以說是十分糟糕,她語氣中的厭惡與痛快太過明顯,以至於警官們一邊覺得她有充足的動機去殺害死者, 一邊又覺得如果她真的是凶手, 不會表現得這麼直白。
穀田部香子倒不在乎警官們的態度, 隻是地面上躺著的兩具屍體令她頗為驚訝, 因為都蓋著白布, 她並不知道哪一具是下午起過衝突的那個男人,但問題是, 怎麼會多出來一個人?
注意到她的目光,高木警官並沒有將那具死了三至五日的屍體的情況透露給陌生嫌疑人, 隻是針對今天下午於河中溺亡的這起案件提問道:“穀田部小姐, 之前在電話裡說得不太清楚, 請問您下午是什麼時間到達河堤垂釣, 又是什麼時間和死者龜田先生發生爭執,最後是什麼時間離開的?另外,是否有人可以為您作證?”
說完, 他轉向站在另一邊一言未發的長發女人,同樣問道:“古根小姐,也請您回憶並對這些問題進行作答。”
穀田部香子仍然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態度, 諷刺道:“我下午報警過,警察也來過了, 你們內部難道沒有溝通好嗎?是幾點發生的矛盾,又是幾點‘調解’好的,隻要看當時的筆錄就一清二楚,何必問我?”
空氣中的氣味實在令人難以忽視,她微微蹙眉, 和身邊的好友對視一眼,一起將包裡的防曬口罩取了出來,也算是聊勝於無。
高木警官這才意識到他還沒來得及將醫用口罩發給兩位才到現場的女士,連忙補遞過去——實在是這位嫌疑人的氣勢太強,讓他一不小心就將這種事情忘了。
戴上了更加有阻絕氣味效果的口罩,古根慧裡安撫地拍了拍好友的手背,溫聲對高木警官說道:“真是抱歉,警官,香子還在氣頭上,剛才有些失禮,還請您不要責怪。”
說完軟話,她又替穀田部香子回答了高木警官的問題:“我和香子是下午一點來到這裡的,垂釣了一小時左右,我們都覺得有些渴,但帶來的礦泉水已經喝完了,所以決定去附近的自動售賣機買兩瓶水。”
“自動售賣機?”高木警官遠眺,指著視野範圍內唯一的一台機器問道,“是那個嗎?”
古根慧裡點點頭:“是的。”
佐藤警官來的時候就注意過周圍環境,在旁邊說道:“那裡有監控,我去聯係相關部門調取。”
“兩位姐姐是一起去的嘛?”
柯南突然插話道。
“對,因為自動售賣機不算很近,這裡又是河邊,留誰一個人都讓人不放心,我和香子正好有些話想說,就把魚竿之類的東西都放在原地,結伴去買水了。”古根慧裡解釋道,“如果這位女警官能夠調出監控,那麼應該能夠確認我說的話。”
雖然還沒看到監控,但這類隻要看一遍錄像就能知道的事,高木警官倒不認為面前的嫌疑人會撒謊,又問道:“據對面商店的店員說,龜田先生上午就買了釣具,兩位下午一點到達這裡的時候有見過龜田先生嗎?”
聽到他提起這個名字,兩名女士臉上都閃過明顯的厭惡,古根慧裡還保持著平和的態度,沒有說出太激烈的話,穀田穀香子卻已經沒辦法忍受,話中帶刺一般說道:“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你附近,想不注意到也很難吧。”
高木警官覺得這話說得不對:“但應該是龜田先生先選擇釣魚點,二位後選擇?”
既然是後選擇,這麼反感對方,她們是有權挑一個更遠的點位釣魚的,為什麼會導致後來的摩擦?
穀田部香子像是懶得再解釋一樣,重新把墨鏡戴回臉上,與她遮住口鼻的口罩配在一起,整個人呈現出一副不願意繼續交流的模樣。
好在古根慧裡還有些耐心,解釋道:“這些事情我們在下午那些警官來之後就已經說過一遍,但當時的解決方案並不太令我和香子滿意,所以香子才這麼生氣,希望警官您可以理解。”
聽她們說了半天下午的事,那位店員也沒說所謂的爭執竟然還有警官到場,高木警官真是覺得頭疼,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因為高木警官所在的搜查一課負責的都是重大案件吧?所以才不知道那些口角矛盾。”柯南口吻天真地緩和眼下緊張的氛圍,“不然高木警官先問問下午是哪位警官處理的糾紛,就不用再讓慧裡姐姐她們說一遍了。”
最關鍵的是,如果有警方的筆錄和出勤記錄,真實性和可信度都比兩位嫌疑人所說的話要高許多,在這起溺亡案件中更有價值。
“好吧。”高木警官認可柯南的提議,也認為還在憤怒中的穀田部香子並不能客觀地回答問話,退了一步道,“那古根小姐和穀田部小姐暫且休息一會,我們現在就去確認這些問題。”
穀田部香子看不清表情,但言辭倒是沒有反對:“快點吧,天都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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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警官將這邊遇到的難題告知目暮警部,很快就通過警視廳得到了下午河堤邊人爭執的來龍去脈。
柯南跟著他們一塊閱讀信息,柳原月則是和有過一面之緣的古根慧裡在最近的石凳上坐下,試著和這位情緒不佳的嫌疑人交流。
警視廳辦事的效率很高,等到柯南幾人將事情了解清楚,柳原月也已經和穀田部香子兩人熟悉起來,從後者的口中聽了一遍更加富有感情的敘述。
穀田部香子兩人住在附近,她們是在吃過午飯之後,下午一點左右到達河堤垂釣的。正如店員所說,龜田先生是上午來的,而兩人都不想和陌生人離得太近,主動選擇了和龜田先生距離大約十米的位置。
但隨著時間過去,古根慧裡卻忽然發覺不遠處的這個陌生中年男人的垂釣點正在逐漸接近她們,並不是一瞬間的改變,而是一段段、很緩慢地移動,讓她們很難察覺。
於是等兩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們和龜田之間不到米,已經是很令人不適的距離了,這才索性一起離開垂釣點結伴去自動售賣機買水,再順便商量該怎麼和這位先生溝通。
隻是去買水,離開的時間短暫,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古根慧裡與穀田部香子都沒有多想,很放心地將魚竿固定在原處,其餘釣具也都擺放在地上,隻帶了隨身挎包。可是令兩人都沒想到的是,等她們拿著礦泉水回來,自己的位置就被這個陌生男人霸占了,兩根魚竿也被挪到一邊,手柄處還沾了地上雨後濕潤的泥土,看著臟汙不堪。
穀田部香子當場發作,質問龜田為什麼搶奪她們的位置,後者卻說是她們離開了這裡,這裡就變成了無主之地,他當然可以使用。
事實上,河堤邊的區域不小,正如最早雙方相距十米遠一樣,完全可以容納多名垂釣者,而她們的魚竿還放在這裡,釣具也沒有帶走,顯然隻是暫時離開,可龜田卻直接把她們的魚竿扔在地上,行為無異於挑釁。
誠然,她們可以再選擇其它的釣魚點繼續垂釣,但穀田部香子卻不可能任由對方這樣欺負她,兩人直接吵了起來。龜田自恃他是男性,在體力上有優勢,不斷恐嚇兩人,甚至一腳踢翻兩人的魚桶,將她們一小時內釣上來的魚全部打回河裡,還揚聲威脅。
古根慧裡當場報警,可警官來了之後卻隻是調解雙方矛盾,龜田也表示隻願意賠償五百日元了事,當作是那些被他失手打翻的魚錢,弄得穀田部香子更是氣惱,連帶著對警官半點好感沒有,當著眾人的面把那枚價值五百日元的硬幣扔在地上就和古根慧裡拿著東西驅車離開,不想多待一秒。
再之後就是她接到高木警官的電話,又折返回現場。
搞明白了事件的前因後果,高木警官理解了穀田部香子為什麼那麼不願意配合,又為什麼那麼為龜田先生的死亡高興。
警官們還有法律和道德的顧忌,要為死者伸冤,找出真相,柳原月直接和兩人同仇敵愾起來,讓她們下一次再遇到類似事件記得用手機錄像,保留充足的證據捍衛自己的利益。
主動和兩人坐在一起,柳原月原本是想要觀察她們的言行,沒想到聽完事情經過後她對之感同身受,本來就擅長溝通的她更是每句話都令人心裡舒快,惹得穀田部香子掏出手機就要和她交換聯係方式,一定要交這個朋友。
“月姐姐——”
柯南拖著尾音跑來找她,拉著她的手晃了下:“你跟我去那邊看看好不好?那裡好滑,我一個人不敢去。”
一開始帶著氣來的穀田部香子這會心情舒暢了,對和柳原月關係好的小男孩也友善了起來:“這個是柳原的弟弟嗎?撒起嬌來真可愛呢,姐姐家裡開了個遊樂場,下次請你去玩好不好?”
雖然習慣了自己女朋友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如魚得水的本事,但打個照面就能接收到遊樂場邀請還是柯南沒有想到的,他連連擺手,用小學生的羞澀語氣說道:“謝謝姐姐,但是不用啦,出去玩要月姐姐同意才可以。”
“我什麼時候不同意柯南出去玩了?”柳原月覺得好笑,但還是感受到他拉著自己的力道,朝兩個新交的朋友點頭致意,“抱歉,我先去陪柯南一會,很快回來。”
“注意安全!”
穀田部香子叮囑她。
柯南早就把這片區域都走過一遍,說要讓柳原月陪他也隻是把人單獨帶過來的借口,他小聲喊女生的名字,問道:“Tsuki,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的想法?”柳原月的目光明了,拆穿道,“嘴巴上問我的想法,其實是想要我當你的發言人吧?”
被她點破,柯南也有點不好意思,軟了聲音道:“Tsuki幫幫我嘛。”
如果隻有目暮警部和高木警官他們,他還能半真半假地糊弄過去,可是現在多了兩個陌生嫌疑人,他再用這具小學生的身體說出真相就太不尋常了些。
柳原月當然沒辦法拒絕他的請求,答應道:“知道啦,那快把發言稿給我吧。”
“這起案件的真相我的確已經清楚了。”柯南的目光落在河邊泥濘的痕跡上看了幾秒,接著移向體積巨大的那具屍體,低聲道,“可更早的那具屍體,我還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