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紗織被渡邊嘉浩留下, 柳原月與柯南並未久留,直接回去了房間。
剛剛將門關上,兩個人就同時開口。
“袖子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會跟他獨處?”
柳原月覺得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乾脆簡單說明再問他那邊發生的事:“從教學樓回來的路上遇到渡邊嘉浩了, 他說想和我聊聊。”
柯南眉頭緊鎖, 沒有問他們具體聊了什麼,而是說道:“為什麼不拒絕?”
柳原月偏了偏頭,不太明白這句話之中的情緒,解釋道:“他是專程來找我的, 沒有合適的理由拒絕,而且這個單獨對話的機會既可以觀察他的生活環境, 又能更好地了解他的性格,有利於我對他進行側寫, 也對你之後推理他有幫助, 不是嗎?”
她以為是自己冒然聯係他的舉動引起了誤會,補充道:“當時他和我說起了一些宗教的事情, 我擔心會錯漏重要線索,才想著可以和你一起聽。但你沒有接聽, 我就猜到是你那邊不方便, 所以他說的話我都有認真記,一個字也沒有忘掉哦。”
“不是這件事。”
她說的內容沒有半句話是他真正在問的, 柯南拉著她到桌邊坐下,一副要長談的架勢,表情嚴肅極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獨處,但你根本沒有自保能力,萬一他心有不軌, 要怎麼應對?”
柳原月確實沒有辦法反駁這一點,但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我們現在做的不就是這種事嗎?從決定到這裡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未知的危險和不懷好意的人。柯南君一個人在教室裡,可能會遇到的狀況並不比我少吧?”
柯南知道她總是有理由,可這份理直氣壯實在是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他的音量也不由得加大:“我可以保護好自己!”
不論是麻醉針還是腳力增強鞋,都可以在危急關頭幫助他。
想到這裡,柯南快速將腕上的手表摘下來,抬起她的手就要給她戴上:“裡面的麻醉針隻有一根,但對付渡邊嘉浩應該沒有問題,我教你怎麼瞄準。”
他暗自想到,計劃還是製定得太過倉促,短短幾天,阿笠博士忙著製作各種通訊器,實在抽不出時間準備其他的防身道具,否則他也不會感到這麼被動。
“我不要。”柳原月抽出手,拒絕了這件裝備,“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你的手表,突然出現在我的手上反而會引起懷疑,況且這個款式也很突兀,我戴著隻會得不償失。”
柯南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他想不出更能令他安心的方法。他不肯收回手,就這麼舉著手表,一雙藍色的瞳孔沉默地望著眼前的女生。
被他這麼注視著,柳原月的語氣不由得緩和了幾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全,可我們在這裡多待一天,就不得不承擔多一份危險。柯南君難道不是抱著奮不顧身的心情決定這個計劃的嗎?”
她接過他手中的手表,低頭為他重新戴上,語調愈發輕柔,但內容卻堅持:“我還以為自己是來幫你的,如果我的存在會影響柯南君的判斷,我會難過的哦。”
“不要。”他悶悶不樂地低著頭,看著手表生氣,“我也不想的。”
柳原月不想看到他這副表情,找了個吸引他的話題:“那要交換線索嗎?我發現了渡邊嘉浩的秘密哦。”
柯南鼓著臉,強調道:“就算你不冒險,我也有辦法知道的。”
“那當然啦,就算沒有我,柯南君也一定能找到這些線索,一定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柳原月放低上半身,趴在桌上,偏頭去捕捉他低垂著的目光,說道:“但是,獨自一人背負全部的壓力,就算是柯南君,也已經很累了,不是嗎?”
“可我……”
柯南想說他一向如此,想說他並不覺得辛苦,但當他望進那雙明亮的眼眸,這些話便再難以說出口。
“彆可是啦。”柳原月岔開這個話題,朝他揚起一個笑容,問道,“就當是我的請求,救世主先生可以撥冗聽聽我的發現嗎?”
柯南被她用的稱呼說得臉紅,小聲道:“又開我的玩笑!”
但方才那些被擔憂的情緒所壓抑的好奇心洶湧而來,他忍不住問道:“是什麼發現?”
看到他的眼睛裡閃爍著熟悉的色彩,柳原月努力控製住逗他的心情,告訴他道:“關於亞瑟的治療和教育,渡邊嘉浩向我提出了三種方案,第一種是讓我們保持距離,第二種是維持現狀,發掘亞瑟的天賦,第三種是在第二種的基礎上對亞瑟進行培養,前提是我們願意入教。”
柯南追問道:“你答應了他入教?”
柳原月點點頭:“遲早要答應的。”
聽到這三個選擇,柯南同樣可以輕易判斷出第三種是當時最明智的選項,他接受了這個事實,又想起臨走前渡邊嘉浩的話:“渡邊嘉浩讓你再考慮第一種方案,是什麼意思?”
“這個啊——”柳原月拖長了聲音,好笑地看著男孩,說道,“他說你太依戀我了,離不開我,到了偏執的程度,想幫你治療。”
“是亞瑟!才不是我!”柯南大聲反駁。
見他這麼說,柳原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然後道:“原來都是柯南君演出來的啊,真是高超精湛的演技呢。”
柯南的臉更紅了一點,順著她的話說道:“還、還好啦!”
嘴上說是演的,但他心裡卻忍不住回想這兩天的表現:他真的有這麼黏著她嗎,也不至於到了離不開的地步吧?
偏執的確是孤獨症的症狀之一,但他在設計亞瑟這個身份的時候,覺得這一點太難體現出來,完全沒有朝這個方向表演啊……
等等!
他想這些乾什麼?這所學校本來就隻是渡邊嘉浩為了奧美教而成立的據點,治療孤獨症患兒隻是障眼法,這種人的分析有什麼可取之處啊?
柯南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腦中,把話題帶回去:“所以渡邊嘉浩希望我們……保持距離?”
這個詞說起來太奇怪,但他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加合適的說法。
柯南想不通渡邊嘉浩的目的:“在他眼裡,我們是姐弟,為什麼要這樣做?”
柳原月的語調輕快,仿佛隨口一說:“可能是覺得我們太親密了,吃醋了吧。”
“柳原。”
柯南無奈地喊她一聲,就算他也覺得渡邊嘉浩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但他現在還隻是個小孩子,誰會吃小孩子的醋啊?
柳原月無辜地眨眨眼:“我是說真的哦。”
她滿意地看到男孩露出茫然的神色,給出答案:“在渡邊嘉浩的眼裡,我們是姐弟,是親人,而這種感情才是他真正嫉妒的。”
“嫉妒……親情?”柯南回憶起渡邊嘉浩的個人資料,“他是家中獨子,早年喪父,由母親撫養長大,雖然現在也已經離世,但他為什麼會嫉妒姐姐對弟弟的親情?”
柳原月說道:“他母親十六歲生下他,母子的年齡差本來就不大,況且在某些時候姐姐和母親的角色接近,在他眼裡,把姐弟之情和母子親情互換也很正常。
“至於為什麼嫉妒,很大的可能是他的母親對他不好,或者是他覺得母親對他不好。”
“他說我對你太過溺愛。”柳原月記得渡邊嘉浩那時的表情,“明明是在勸誡我,但他的臉上寫滿了嫉妒和羨慕。他渴望得到這種‘溺愛’,但他沒能得到,這樣的失敗是擁有自戀人格的他難以接受的。所以在看到你來找我,而我們又舉止親昵之後,他才會受到刺激,再一次向我提起了治療方案的事情。”
她得出結論:“他母親對他的影響一定很大,而當某件東西的獲得機會渺茫的時候,人自然而然會尋求宗教的幫助,這樣看來,他對宗教的信仰,或許都與他這種無法滿足的渴求有關。”
柯南的眼前閃過渡邊嘉浩辦公室的畫面,說道:“他的書桌上是《玫瑰經》,他將對母親的親情渴望轉移到了宗教上。”
《玫瑰經》,又名《聖母聖詠》,一般是天主教用於敬禮聖母瑪利亞的禱文。
這本書連她都沒注意到,柳原月的話卡住一瞬:“……你不是隻站在門口嗎?”
“好不容易有機會去他辦公室,我當然要都看一遍啊。”柯南覺得自己的觀察力不值一提,將功勞讓給她,“而且你擋在我前面,我也不用擔心渡邊嘉浩會發現。”
“……好吧。”柳原月放棄了去思考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有了引子,柯南很快聯想出另一件事:“還有我們上課,上下課的鈴聲都是《聖母頌》。”
考慮到孤獨症孩子的敏感程度,這裡的上下課鈴聲當然不會使用刺耳的單一音調,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鋼琴曲,但在他提出之前,柳原月並沒有將曲目與宗教放在一起。
不過這似乎更能解釋渡邊嘉浩的態度,她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渡邊嘉浩對我示好。”
像他這種自視甚高又頗有地位的人,按理來說是會等待她的主動接近的,但這兩天卻頻頻找她聊天。
柳原月想通這一點,說道:“在他的心中,聖母瑪利亞是代替自己母親的存在,而我既能提供他渴望的親情,又符合瑪利亞的先置條件,簡直是完美的人選啊。”
“什麼人選?”柯南從這句話中察覺到了一絲危險,強調道,“就算真的要冒險,也一定要和我商量!”
柳原月語氣為難:“事出緊急,有時候必須立刻決定嘛。”
柯南對她的不配合感到震驚:“你還說!”
他又氣又急,卻不想和她發生像剛才一樣的矛盾,思來想去,他勉強想到一個說服她的辦法。
柯南抿抿唇,一把抓住柳原月的手。
他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才睜著那雙被稱讚過無數次的藍眼睛望向面前的女生,軟著聲音道:“不要不告訴我,我真的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