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 貼身裁剪的衣料將少年人的優越身材勾勒出來,不像在學校裡面那樣青春活力,反倒多了幾分優雅的氣質。
年前解決的那起富豪案在圈子內流傳極廣, 在場的不少賓客都聽聞過名偵探工藤新一的大名, 更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怪盜基德送了預告函聲稱要盜取歐羅巴寶石的事情並不是個秘密, 不論出於真心還是假意, 總之許多人都依次像鈴木夫人表示祝賀,認為這一次怪盜基德絕不可能得手,歐羅巴必將完好地留在它的主人手中。
“新一, 你之前不是說在處理案件,什麼時候回來的?”毛利蘭扶著毛利小五郎, 也不願意去詳細追究自己這個行蹤飄忽的幼馴染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抬頭找了找柳原月的位置,對少年說道,“園子應該也在忙, 你先去找月醬吧。”
月醬?
少年維持住自己的撲克臉, 順著毛利蘭的視線望過去, 眼底流露出一絲困惑。
見他愣在原地,毛利蘭催促道:“之前不是還經常通過短信裡問我月醬在學校裡的事嗎, 連有沒有人朝她告白都要打聽,現在你忙完回來了, 不是正好自己去問?”
她皺了皺眉:“我先扶爸爸去休息室,等會再回來找你們。”
毛利蘭走得毫不拖泥帶水, 被留在門邊的男生卻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他之前調查工藤新一的時候,資料上隻寫了他有兩個青梅竹馬——當然,那個坐在遠處沙發上的女生也出現在了資料之中,但她和工藤新一的關係隻是簡單的、共同經曆過一起案件的關係。
資料上分明寫著兩人在案件之後就沒什麼交集, 工藤新一也在東京消失了幾個月才對。
可是聽毛利蘭剛才的說法,工藤新一竟然還會經常問關於這個女生的事?
以他的經驗分析,一個男生這麼關心一位異性,就算不是喜歡,那也絕對是暗戀了。
黑羽快鬥一邊慢慢朝柳原月走去,一邊在心裡暗暗咒罵。
搞什麼,名偵探工藤新一先生,你該不會還有個地下女友吧?
偌大一個宴會廳,柳原月與柯南所處的位置離正門很遠,但再長的距離也總有走到的時候。
黑羽快鬥的腦海之內閃過無數問題,第一個難點是該如何稱呼對方。
資料上寫的是“柳原”,但如果資料已經過期,那工藤新一會用什麼樣的稱呼?總不能是像女生們一樣的“月醬”吧?
他感到一絲後悔,早知道就用彆的辦法進來了,逃過中森警官的捏臉也不是那麼難的事。
可是現在轉身離開著實太過突兀,打草驚蛇之後,再想進來的難度就倍增了。
既然都走到了這裡,迎難而上才是怪盜的作風,他的面色不變,靠近角落的沙發處。
好在女生沒有將最難的步驟交給他,而是先一步開口道:“工藤君。”
聽到這個稱呼,黑羽快鬥的心情平靜了不少。既然打個招呼都這麼客氣有禮,那剛才所謂男女朋友的猜測就可以被證實有誤了。
果然,寺井爺爺的情報不可能有問題!
他在沙發上坐下,點點頭:“柳原。”
柳原月推了杯檸檬水到他的面前,好奇道:“工藤君是什麼時候回來東京的?沒聽你在電話裡說起過呢。”
這個問題他早有準備,流暢答道:“今天剛回來,又在信箱看到了園子的邀請函,就過來了。”
柳原月又說道:“是嗎?聽說最近新乾線出了事故,想到工藤君可能還在京都,我實在很是擔心啊。”
原來工藤新一消失的這陣子是去京都了啊。
他隨口編道:“那起事故我也聽說了,回來的時候還想著幫警視廳解決這個案件,沒想到嫌疑人已經被鎖定了。”
“是嗎?”坐在一旁的男孩略顯生硬地插話進來,“可是嫌疑人還沒有被抓到欸,新一哥哥怎麼會還有時間門來參加宴會啊,該不會也是對那塊寶石有興趣吧?”
男生對上柯南的目光,自然地拍了拍他的頭,說道:“你這個小鬼真是愛開玩笑啊,我剛從京都回來,也要讓我休息一下吧。”
柯南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語氣天真又理所當然:“新一哥哥可是名偵探,是福爾摩斯的弟子,怎麼可以想著偷懶呢?”
柳原月適時替他解圍:“好了柯南君,好不容易見到你的新一哥哥,就沒點彆的話想說嗎?”
“我能和他說什麼啊?”見女生竟然幫對方說話,柯南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目光死死鎖在對面男生的那張臉上,恨不得將他面具之後的樣子公之於眾。
黑羽快鬥已經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極有長輩姿態地對著柯南教訓了一句:“怎麼和哥哥說話的?”
“……嗬嗬。”柯南完全不想搭理他,但又對這人的易容手法十分好奇,不得不頻頻向他投去目光。
黑羽快鬥覺得這個男孩比資料上寫得還要難搞。想到班上那位英倫風格的同學,他忍不住將他們歸為一類——難道說當偵探的人都是這樣?簡直就是他的天敵啊!
對偵探敬謝不敏的他主動和身邊的女生交談起來,總歸他安排好了一切,隻需要安靜等待時間門的到來,確保沒有意外突發。
假如聊起了工藤新一和她共同經曆的事隻會惹來不必要的懷疑,黑羽快鬥選擇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切入:“宴會結束之後,柳原計劃怎麼回去?”
柯南直接從他的話中聽出來了言下之意。
難道這人還想送柳原回家?
他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快一步回答道:“月姐姐先和我回事務所,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黑羽快鬥感覺自己練習多年的撲克臉都快被這個男孩氣崩,勉強維持著屬於工藤新一的神情,說道:“大人說話,小鬼要學會保持安靜。”
“新一哥哥以前都不會這樣說我的。”柯南一臉委屈地望向柳原月,“月姐姐,新一哥哥好奇怪啊,他以前說我是最有天分的偵探,還說我經常提出有用的建議,讓我多表達出來。”
柳原月安撫地摸了下男孩的頭發,幫著解釋道:“應該是工藤君長途奔波回來,還有些累,這才口不擇言了。”
她看向神色莫辨的少年,說道:“對嗎,工藤君?”
“……當然。”黑羽快鬥努力用工藤新一的語調說道,“這個小鬼的天賦的確有些,剛才我也是想和柳原你說話,太著急了。”
柯南得寸進尺道:“新一哥哥這麼過分,不向我道歉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黑羽快鬥的情緒卻逐漸從劇烈起伏到歸於平淡。
總之是頂著工藤新一的臉,用著工藤新一的聲音,那麼丟的也是工藤新一的人,和他怪盜基德又有什麼關係?
這麼想著,他隨意地點點頭,說道:“抱歉了柯南,剛才是我不對,你彆生氣。”
不想再和這個小鬼糾纏,他甚至連這裡都不想再待,決定趁早去其他地方打發時間門:“柳原,我去那邊看看,來這裡這麼久,還沒去見園子,正好和鈴木阿姨也打個招呼。”
“這就要走嗎?”柳原月靠近他,手指撫上他的臉側,柔聲道,“在京都的時候,工藤君可不是這個態度呢。”
這個姿勢令兩個人離得太近,黑羽快鬥整個人僵了一瞬,心中將工藤新一與眼前女生的關係翻來覆去地揣測,不確定道:“柳原?”
女生的指尖滑到他的襯衫領口處,極不經意地摩挲了兩下:“嗯?”
這個情況的確棘手,看來他們的關係的確複雜。
黑羽快鬥的內心掙紮了片刻,緩緩抬起手,就要放在女生的肩膀上。
但他的動作剛做到一半,左手就被人狠狠揮開:“不許你碰月姐姐!”
柯南擠進兩人坐著的沙發之間門,強行將他們分開。
他一隻手把男生往外推,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柳原月的右肩,還湊過去吹了吹,像是剛才沾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還沒碰到你的月姐姐……”黑羽快鬥感覺這個身份是真的難用,不僅有個薛定諤的女朋友,還有個騎士一樣的小朋友。
從沒有一次行動這麼令他坐立難安,他忍不住看了眼腕上的表——23:40,就快到他預告函的時間門了。
這個念頭讓他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不用夾在這種千絲萬縷的感情糾紛之中了。
他的話是在解釋,但柯南反而更生氣:“你還想碰到?”
被吹起的紫色緞帶從他的手腕拂過,碰到的肌膚比掌心的溫度低一點點,好像在不斷汲取著自己的熱量。
想到剛才那個怪盜的手差點就要碰到她的身體,柯南就感覺心中一股股的火在往外冒。
哪怕他知道柳原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但他也不能再這麼袖手旁觀下去,提醒她道:“月姐姐,這根本不是新一——”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忽然被捂住,是鈴木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沙發靠背後面,從上方直接伸手,將他抱離了這裡。
園子一連走了十米遠才將人放下來,教育道:“柯南,沒看到大人們在忙嗎,不可以打擾月醬!”
說完,她又朝著柳原月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驚訝:“沒想到那個推理狂和月醬是這種關係,藏得也太深了吧!”
“才不是這種關係!”柯南掙紮著,卻沒能甩開園子的手。
鈴木園子問他:“你是說那個推理狂不喜歡月醬?”
“……不是喜不喜歡的事!”柯南強調著,乾脆將真相說出來,“那是基德假扮的新一哥哥!”
“基德假扮的?”鈴木園子忍不住抬高音量。
好在這裡本來就是角落,沒什麼人經過,也沒有被彆人聽到。
她朝柯南確定道:“你沒有搞錯吧,那個推理狂真的是基德假扮的?”
柯南著急得不行,扯著她往回走:“真的啦,園子姐姐,你快去幫幫月姐姐,不要讓那個小偷占便宜了!”
“哦嗬嗬嗬!”鈴木園子叉著腰大笑了幾聲,“今天就讓我園子女王來見識一下怪盜基德的真面目吧!”
但這種信心滿滿的情緒到了少年跟前就消失了一半。
以她和工藤新一的熟悉程度來判斷,眼前人完全和那個推理狂長得一模一樣啊!還是說基德的易容術真的有這麼出神入化?
鈴木園子懷疑地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又以眼神詢問了一遍柯南,得到後者堅定的點頭之後才終於動手,毫不客氣地捏住少年的臉頰兩側,用力朝外拉著。
“乾什麼啊園子!”男生一臉不滿地拍開園子的手,“這麼久不見,還是這麼粗魯啊。”
園子瞬間門怒上心頭,看著他被捏得通紅的臉頰喊道:“你個推理狂說什麼?”
他反問道;“不是你一來就捏我的臉嗎?”
顧慮到之前還在和工藤新一說話的柳原月,鈴木園子瞪了男生一眼,然後將柯南從這裡拉走:“這怎麼可能是基德假扮的,除了那個推理狂,還有誰會這麼氣人!”
“我不走,我不走——”柯南被園子拖著離開,沒辦法反抗她。
在越來越遠的距離中,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偷頂著他的身份和女生聊天,竟然還越聊越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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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柯南眼中聊得開心的兩個人卻並不如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柳原月低著頭,手指夾住高腳杯杯柱,赤霞色的液體隨著她的手腕動作晃動,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轉瞬即逝的痕跡。
她注視著手中的紅酒杯,說道:“在我心裡,工藤君一直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怎麼忽然這麼說?”黑羽快鬥心中打鼓,不確定眼前的少女是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柳原月抬頭看他,輕輕笑了一聲,接著托起他的手,如同中世紀貴族的吻手禮一般,讓少年的手背朝上。
她的尾指指尖在玻璃杯中輕點,帶出的一連串淡紅色酒液隨之落在了男生的手背之上。
那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十分靈巧,就著少量的液體,瞬息間門就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卡通圖案,正是預告函上的怪盜基德簡筆畫。
柳原月輕輕捧著他的手,對著這幅由紅酒繪製而成的圖案吹了吹,抬眸望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的意思是,沒有人可以代替他,更不可能假扮他。”
黑羽快鬥清晰地察覺到她沒有要逮捕捉拿自己的意思,難得地產生了幾分好奇:“有這麼明顯嗎?”
她鬆開手,點頭道:“怪盜先生如果想要呈現一場完美的演出,需要偽裝的地方還有很多呢。”
看著自己手背上的淡紅痕跡一點點消失,黑羽快鬥露出一個不屬於工藤新一的笑容,悠悠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向她問道:“柳原小姐是怎麼認出來的?”
柳原月眨眨眼,伸手隔空點了點他的瞳孔:“大海和天空,本來就不是一個顏色啊。”
“原來如此。”黑羽快鬥了然道。
他向柳原月微微低頭,禮節紳士得體,說道:“那麼下一次,我將為柳原小姐帶來一場無可挑剔的表演。”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場館驟然陷入黑暗之中,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起,柳原月還沒有適應這個暗度,手就突然被人握住。
柯南的聲音先一步在她的耳邊響起:“柳原,你沒事吧?”
“沒事。”她努力睜大眼睛,這才看清男孩的面容,接著輕輕捏了捏他的手,“這麼黑,你不會是跑過來的吧,有磕到哪裡嗎?”
聽到這句話,剛才的擔心立刻被心中升起的鬱悶代替,柯南抱怨道:“還不是柳原讓園子把我帶走了!”
他當然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是誰的傑作,問道:“那個小偷呢?”
這個問題不需要柳原月回答,因為一道圓形燈光猛然亮起,將一身白色的魔術師照亮在宴會大廳的中央。
在這片漆黑之中,他的禮帽與單眼鏡片將燈光折射,成為了此間門唯一的色彩。
那位怪盜身著雪白的燕尾服,宛如從天而降的神秘藝術家,高高站在台面正中。
他的雙手平展,富有磁性的聲音響徹整個宴會大廳,張揚道:“Ladies aleman! It's show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