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面 “難道是滅口?”……(1 / 1)

延空大師的死因與延業大師一樣, 都是被重物擊打頭部致死,而那根作為凶器的九環錫杖就在他的屍體邊,被棄置得很隨意, 半點沒有隱藏的打算。

出於保護死亡現場的考慮, 在延業大師的屍體被發現後, 禪杖被留在了藏書閣,可它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偷了出來, 再一次殺害了一條人命。

人越來越多,這條本來就不算多麼寬敞的路便狹窄起來。一頭是貴子阿姨喊著延識大師是殺害延空大師的凶手,另一頭是秋山彩乃驚慌失措地要去找東川淳。

推搡叫喊之間,場面瞬間亂成一團。

每個人都在說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不同的音色與音高交雜在一起, 誰的話也聽不清。

“彆吵了!”

恒行粗著嗓子吼道。

他站出來,撿起雪地裡的那根禪杖用力晃動,金屬環扣相繼猛烈撞擊, 發出極不和諧的刺耳聲響,成功震懾住了了爭執不下的眾人。

被激動情緒支配了身軀的幾人也終於冷靜了一些,一個個呐呐收聲。

延空大師的屍體仍然俯趴在地,沒有人敢胡亂移動他。

雖然站在師叔的屍體邊討論這件事多少有些失禮, 但佛教僧人本也不該計較這些外物,恒行說服了自己, 掌控起局面。

他的聲音平穩,總帶有幾分調和氣氛的感覺:“諸位在這裡爭論不休也不是個辦法,還是請都耐心一些,輪流來說,就讓貴子阿姨先吧。”

就目前的狀況而言, 延空大師的死是最為要緊的事,而貴子指控了殺人凶手,無論如何也該先聽聽她口中的事實。

貴子阿姨還沒從見到屍體的恐懼之中走出。她緊緊攥著恒辨的手臂,努力讓自己平靜,但哽咽的聲音和顫抖的身體還是昭示著她的無力:“昨天,不,寺裡……”

她吐出的詞語顛來倒去,顯然喪失了最基本的表達能力,更難以讓人理解她的意思。

這是因為她的身體還在應激狀態的保護機製之下。

柳原月一眼認出來,也知道該如何處理。

她的腳踝好了一些,出來就沒用輪椅,隻能慢慢挪到貴子阿姨的身邊,遞給後者自己帶出來的熱水袋,將恒辨的手臂解救。

適當的溫度與可以被抓在手中的物品能夠從某種程度上緩解當事人的緊張情緒與防禦心理,她手邊沒有更合適的東西,隻能勉強拿那個熱水袋湊數。

“深呼吸。”

柳原月望向貴子阿姨的眼睛,語調輕柔,帶著對方與自己的呼吸節奏保持一致。

過了一會,貴子阿姨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從整件事的起因說起:“寺中剩的菜不多了,我擔心菜一直運不進來,又怕大家每天早上都吃甘薯粥膩味。昨晚睡前,我發現廚房正好有點梗米,就想著熬個梅花粥,剛好可以今早喝。”

順利地開了頭,後面的話就更加流暢,貴子阿姨想到昨夜的經曆還心有餘悸,險些又陷入之前的情緒:“觀雪亭那裡有幾棵梅樹長得不錯,我打算去摘點梅花,沒想到我剛走到亭子那邊,就聽到了兩個人的爭吵聲!”

她的語速加快,像是有什麼在後面追趕一般:“我看得很清楚,是延識大師與延空大師,他們在吵架!說的就是寺裡香火錢的事。

“而且、而且延空大師還說……他說,延業大師就是被延識大師殺死的!”

這句話引得在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延識大師的身上,有的懷疑,有的難以置信,還有的幸災樂禍……

“難道是滅口?”有人問出了聲。

這句猜測自然不可能出自寺中僧人之口,隻有獨立於事件之外的西田晴樹還有心思去追問:“延空大師察覺了延識大師犯下的殺人罪行,為了滅口,延識大師痛下殺手,將延空大師殺害,卻沒想到被貴子阿姨你撞見了。”

“對!”貴子阿姨忙不迭點頭,“就是這樣!”

有人能將她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她看向西田晴樹的目光都不由得多了幾分信任,期待著他能夠再說點什麼,說服眾人相信她的話。

延識大師再也聽不下去,怒斥道:“滿口胡言!”

他在菩提寺一直是執事身份,地位隻比住持延業大師稍低一些,且現在延業大師已死,他理應是最德高望重的那個,這會被一個廚娘指認為殺人凶手,無論如何他也忍耐不了。

“昨日貧僧的確是與延空師弟有些口角,但貧僧與師弟當場便將矛盾化解,更不可能像這個女人說的這樣。”延識大師慣於發號施令,從不向誰解釋什麼,這些話說起來口氣生硬,很是勉強,“師弟與貧僧一同回到屋舍歇息,這樁慘劇定然是發生在師弟回房之後。”

西田晴樹問他:“延識大師可有證據?”

“嗬!”延識大師伸手指向貴子,“你且問她,她親眼看見我將延空殺了麼?”

“沒……沒有。”貴子阿姨瑟縮了一下,“昨晚他們發現了動靜,我怕被抓住!我又聽到了這麼多不該聽的,我直接就跑了!可……可昨晚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延空大師一定是被他殺死的!”

她生怕沒人信她,央求的目光望向離得最近的恒辨,小心翼翼地問道:“恒辨小師傅,你……你是相信我的,對嗎?”

恒辨抿了抿唇。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師叔殺害了另一位師叔,甚至還很可能是殺害自己師父的凶手,但貴子阿姨說得信誓旦旦,他又很難懷疑。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滿是好奇的童聲插話道:“可是這裡根本不是從觀雪亭回屋舍的路啊,所以延空大師是到了房間之後又自己走出來了嗎?”

柯南的眼睛明亮,認真地看著延識大師,等待他的回答。

在場這麼多人,隻有這個孩子發現了死亡地點上面的怪異之處。

延識看著柯南稚嫩的臉蛋,不確定這是否隻是巧合,說道:“師弟是否又離開房間,這貧僧就無從知曉了。”

“你當然說不出來!根本就是你把延空大師殺了!”貴子阿姨尖聲道。

她將昨天聽到的一切都複述出來:“延空大師威脅你,讓你今天推選他當上住持,還說什麼……什麼鑰匙!你當時就很生氣的樣子,一定是你把延空大師殺了!”

“鑰匙?!”恒學驚呼出聲。

他一直想當住持,現在延空死了,延識是凶手,他隻剩下恒行一個競爭者,高興還來不及,一直站在旁邊看戲。

可這個消息卻如平地驚雷一般將他的注意力悉數攫取,恒學整個人衝到貴子阿姨的面前,反複確認道:“你是說他們知道鑰匙在哪裡?在哪裡?貴子阿姨,你還聽到了什麼?快告訴我!”

貴子被他的舉動嚇到,連連後退:“我不知道!我根本沒聽清楚!你問延識!”

柳原月沒有錯過延識大師的表情變化。

剛才被貴子阿姨指認為殺害延空大師的凶手時,延識大師的臉上更多的是憤怒,還有對於那些話語的煩躁,但在貴子阿姨說出“鑰匙”這個詞之後,他立刻變得不安起來,仿佛有什麼苦心藏住的秘密被人泄露,慌亂極了。

這種憤怒可以被解讀為他的殺人行徑被人目睹,又被人戳穿,但也可以解釋為是他受到了冤枉。

他說延空與他一起回到屋舍,這句話是真的,可後面那句不知道延空離開去了哪裡,這句話又是謊言。

在這兩個前提下,延識大師如果是凶手,那麼隻可能是他與延空大師一起回了屋舍,之後又知道延空大師出行的目的地,接著將之殺害。

可延識大師為什麼不趁著兩人在觀雪亭的時候動手?

回一趟屋舍再殺人是否有些多此一舉?

另一種可能就是,昨夜延空大師在與延識大師回到屋舍後的確又出去了一趟,而且延識大師知道他的目的地,但並沒有殺害延空大師。

還有所謂的“鑰匙”……

對這個詞有反應的並非恒學一人,恒行顯然也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但他的神色與恒學臉上的狂熱渴望不同,反倒面露震驚,質問恒學道:“師弟,你竟然真的相信那把鑰匙的存在?”

“為什麼不信?”恒學反問恒行,“我們寺存在這麼多年,本就有底蘊,存有寶物也是理所應當!”

他看向神色莫辨的延識大師,諷刺道:“延識師叔不是也這麼想的嗎?不然也不會這副樣子,是生怕鑰匙被旁人先得到嗎?”

“愚蠢!”恒行頭一回對自己的師弟說出這種話,“永善師祖尚在時便說過,寺中根本沒有寶物,那些都隻是傳說而已!”

恒學隻覺得這位師兄才是笨得可以:“是嗎?那延識師叔又是為了什麼殺了延空師叔?他們在觀雪亭聊的‘鑰匙’又是什麼?”

他忍不住嗤笑一聲:“大師兄,你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真傻啊?”

“你亂說什麼!”恒辨衝到恒學面前,狠狠推了他一把,直接將後者推到雪地裡,“不許你再說大師兄不好!”

恒學整個人摔進雪堆,冰涼的雪沿著領口進了脖子,接著被體溫融化成水,激得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冷得打顫。

他恰好倒在延空的屍體邊,剛爬起身就對上那張可怖的青紫面孔,嚇得又重新跌了回去。

局面愈發混亂,恍如一出鬨劇。

恒行恒學這幾個年輕僧人知道的東西有限,柳原月轉身朝延識大師緩步而去,想要從他的口中問出更多。

但還沒等她開口,另一邊站著的秋山彩乃卻再也按捺不住,崩潰喊道:“能不能彆說了!”

她急得快要哭出來:“阿淳一夜沒回來,他、他會不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