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結束,顧鴻影付了一半的[真言夢境]手續費,還有[狐面]那四十二萬的身價費。
看著手機上那兩個大額賬單,顧鴻影感覺自己要不會呼吸了,拿到[狐面]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微笑的,但看起來就有點扭曲。
他咬牙切齒道:“這四十二萬的拍品最好有用.......”
他沒注意到的是,他旁邊另一間房間裡出來的小夥伴臉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三個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他,顧鴻影就看到他拿在手裡的面具內眼角上鑲嵌的兩顆形似狐狸眼睛的寶石對他翻了個白眼,寶石後的紅色花紋從平面變成了立體,立體的花紋對著他的大拇指就是狠狠一口,血珠從顧鴻影的手指上流出,落到面具上,又被面具吸收到花紋裡。
“哇啊!”因為這猝不及防的一下,顧鴻影疼得差點把面具脫手而出,“什麼東西!”
這一下子的疼痛感過去後,顧鴻影才看清紅色的花紋形成了一隻迷你小狐狸,紅色小狐狸隻有耳尖上一撮毛是白的,現在蹲坐在面具上,小小的狐狸臉上寫滿了不屑。
“四十二萬就買到我,你就偷著樂吧。”小狐狸看起來很不爽,“居然還敢嫌棄?”
顧鴻影:“......?!”
他盯著小狐狸,眼裡寫滿了震驚:“面具是活的啊?”
他看了看自己還有點滲血的大拇指,腦回路拐向了一個清奇的方向:“我被咬了要打狂犬疫苗嗎?”
小狐狸:“......?”
雖然祂不知道狂犬疫苗是什麼,但小狐狸本能的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祂磨了磨牙,又想給他來一口了。
因為正在研究鎮塔碎片,本體和埃裡克他們先出了拍賣場,不夜侯稍微落後幾步,但他一出來就看到本體和其他幾個小夥伴們都在看一個方向,虞荼將目光轉過去,看到......小狐狸和顧鴻影“打”起來了。
準確一點說,是小狐狸單方面把顧鴻影的頭發霍霍成了雞窩。
顧鴻影伸手抓狐狸抓了好幾次都沒抓到,無能狂怒道:“我明天就去剃成板寸,看你怎麼薅!”
小狐狸大聲嚷嚷:“那我今天就給你薅到全部打結!”
祂一爪踹在顧鴻影的腦袋側面,完美地來了個後空翻:“受死!”
虞荼:“.......?”
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他將自己投注到鎮塔上的注意力分出來一點,回憶了一下本體剛剛看見的,虞荼張了個張口,但又不知道說什麼,他隻好快步上前,一手製住顧鴻影,一手拎住小狐狸的後頸皮:“停。”
人狐大戰暫且休止。
對著顧鴻影:“被記憶咬傷不用打狂犬疫苗。”
對著小狐狸:“為什麼不告訴鴻影,咬他是為了虛空定位?”
顧鴻影和小狐狸同時“哼”了一聲,腦袋向相反方向一扭。
虞荼:“........”
你們倆加起來有三歲嗎?
旁觀目睹了一切的埃裡克嗤笑一聲:“真出息。”
得到了顧鴻影不服氣的眼神一枚。
埃裡克:“[古董碎片]一百八十九萬,再瞪我▄_[(,現金還是刷卡?”
顧鴻影:“這又是什麼啊?!”
“恭喜你,你被墮化的九尾標記了。”郝芝芝拍了拍他的肩膀,“[古董碎片]是不夜侯前輩用來對墮化九尾所在地的坐標定位的。”
小狐狸呸呸了幾下顧鴻影的頭發,這才施施然地回到面具上,變成了一半花紋一半狐狸的模樣:“你都被我標記了,加你的血速度會更快一點。”
小狐狸咂吧咂吧嘴,忽然發出一聲疑惑的“嗯?”,祂從面具裡鑽出來,對著顧鴻影還有點滲血的大拇指又是一口。
小狐狸的牙很尖,顧鴻影疼得倒抽一口涼氣,他忍住自己下意識想把小狐狸甩出去的動作:“剛剛的血不夠定位嗎?”
“夠了啊。”小狐狸繼續咂嘴,“就是我想咬。”
話說的屬實欠揍,所以祂的後頸皮又被拎起來了。
虞荼:“雖然《山海經》裡記載你‘能食人’,但我記得,你食用的是人的情緒。”
“這不就是感覺有點怪怪的嘛......”小狐狸的張牙舞爪,“我還要咬一口呢,我不是很確定。”
大拇指腹上四個小血洞的顧鴻影:“還來啊?”
虞荼:“彆試了,他是白澤。”
在不夜侯手裡快扭成麻花的小狐狸動作靜止,祂眨了眨眼睛,愣了一會兒後,祂忽然用很小的聲音說:“他就是大胖雞說過的白澤啊.......”
“他是白澤?!”靜止了沒多久的小狐狸發出更劇烈的掙紮,它用一種拔高到近乎怪異的聲音質問,“這玩意兒是白澤?!”
祂的反應就像發現愛豆塌房後真面目的粉絲、遭遇殺豬盤後幡然醒悟的受騙者、將畢生積蓄都買成保健品後知道是個騙局的退休老人,帶著一種絕望的難以置信。
小狐狸的爪子直直指向顧鴻影的方向:“這是白澤啊?!”
那個傳說中引領人類扛過天災、避過危險,指引著人類前行的智者白澤......就是這麼個東西?!
雖然不知道小狐狸為什麼反應這麼大,但顧鴻影抱臂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啊對對對,我就是白澤!”
“如喪考妣”這個詞,第一次在一隻狐狸臉上得到了活靈活現的表現。
“完犢子了,我就知道那大胖雞涅槃過後腦子不好使......”小狐狸喃喃自語,“這玩意兒是白澤.......這玩意兒居然是白澤......”
看著顧鴻影略帶挑釁的眼神,小狐狸心如死灰:“算了,還是去找我吧.......”
祂用爪子有氣無力地扒拉著不夜侯的衣袖:“定位,快虛空定位......”
祂寧願去面對墮化後的自己
,也不想看眼前這個糟心東西。
扒拉完不夜侯袖子後,小狐狸扭身就回了面具,重新變成了面具上的紅色花紋。
明明在這場短暫的吵嘴中贏了,但不知為什麼,顧鴻影有種非常強烈的被鄙視了的感覺,他敲敲白底紅紋的面具:“你彆躲著呀,出來我們聊聊?”
紅紋沒有動靜,形似狐狸眼睛的寶石也沒有動靜,顧鴻影將目光投向不夜侯,突然後知後覺地有點尷尬,他剛剛的表現.......真的好幼稚啊!
顧鴻影用一種沒有底氣的語氣為自己辯駁:“前輩,我平時不這樣。”
這都是誤會,他平時可靠譜了!
“嗯。”虞荼控製著不要讓不夜侯的嘴角上翹,他指了指自己手裡的鎮塔碎片,“該辦正事了。”
鎮塔本身的氣息浩瀚古老,但鎮塔碎塊上所攜帶的氣息大打折扣,再加之墮化後的九尾似乎與鎮塔相依存了很長時間,九尾的詭氣幾乎壓過了鎮塔本身的氣息,要用碎塊進行虛空定位,著實是個精細活。
虞荼取下了臉上的單片眼鏡,從顧鴻影手中拿起面具,扣在了自己臉上,白底紅紋的面具吸附在皮膚上,帶來一種詭異的冰涼感。
虞荼眨了眨眼睛,他眼前所見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之前[狐面]為了吸食情緒,結合本體目前所持有的天賦,編造出了“未來”,但現在,以不夜侯的視角看過去,他看到了白天的星辰,這些遍布在視野裡的星辰,每一粒都是一個坐標。
星辰沒有規律,九成以上都是現在,隻有很少的是許久之前的過去,還有更稀少的牽扯到未來。
虞荼現在感覺不到周邊其他人的存在,但能感受到每個人身上似有若無的“時間河流”,奔湧著的、向前的時間河流———但他無法感知到自己的。
虞荼用能量粉碎了手裡的鎮塔碎塊,借由摻雜顧鴻影鮮血的狐面為媒介,鎮塔的粉末像被風吹動著的煙,絲絲縷縷地飄向星辰深處,它在尋找著同源氣息的虛空坐標。
不夜侯所看見的,其他人看不見,在他們的視線裡,是一貫神秘的前輩輕描淡寫地捏碎了手裡的青銅碎片,紅紋纏繞著青色的煙,煙霧浮動著,在空中撕出一個能容人進入的巨大豁口。
顧鴻影:“好強啊.......”
這一年的學也不是白上的,他們都知道這道豁口所象征的意義。
如果說小型跨域傳送陣是兩顆已經被確定的“星辰”之間的傳送,這種直接打開的虛空之門就是自主尋找坐標強行定位,它操作起來的難度不比之前舊庭裡那遮天蔽日的茶樹難度低,並且由於涉及到了時間與空間,對操作的要求更為精細,通俗易懂地說,難度高且成功率低。
不夜侯看起來輕描淡寫,實則虞荼找坐標的感知都快感瞎了———時間太過久遠,即使有顧鴻影的血和記憶團小狐狸輔助,也相當難以辨認。
能量就像金錢,掙起來一絲一縷,用起來如大壩泄洪,即使在舊庭發了一筆“橫財”,這種用法虞荼依舊心痛難
言。
在能量如水似的潑出去後,虞荼終於找準了位置,青色夾紅絲的煙霧撕開的豁口徹底穩定下來,形成一道如門一般的狹長裂縫。
裂縫穩定的這一刻,與面具同源的氣息從裂縫中湧出,在探出裂縫後分為兩股,一股湧向戴面具的不夜侯,一股湧向懵逼的顧鴻影。
湧向不夜侯的那股氣息被隨手打散,但湧向顧鴻影的那股........在白澤限時體驗卡之後,顧鴻影再次喜提墮化九尾體驗卡,他的尾椎骨之後十分不科學地多了九條泛著黑氣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頭頂上也多了一款小狐狸的同款耳朵,耳朵尖上有一簇白色的聰明毛。
這一點倒是與之前虞荼看見的“未來”又微妙地重合了。
還在狀況外的顧鴻影扯了一下自己頭頂到耳朵,真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也是真的。
顧鴻影:“.......”
他有那麼一瞬慶幸起他自己曾經體驗過獸化白澤,至少知道要怎麼在走路的時候控製著自己不踩到自己的尾———這有什麼好慶幸的啊!
顧鴻影將目光轉向不夜侯,希冀地呼喚:“不夜侯前輩.......”
但被顧鴻影希冀著的不夜侯並沒有看他,他戴著面具,目光落在虛空之門裡,好像在透過那扇門看些什麼。
顧鴻影有那麼一瞬覺得戴著面具的不夜侯前輩很像小狐狸———靠譜成熟版本的小狐狸。
但很快,他就把這個略顯驚悚的念頭丟出了腦海,那隻給他頭發抓成雞窩的小狐狸,再修煉個幾千年也不能成熟得像不夜侯前輩那樣靠譜!
“門開了。”正在胡思亂想時,顧鴻影聽到不夜侯說,“可以進去了。”
顧鴻影身體比腦子還快,拖著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咻”地一下就鑽進了狹長的裂隙裡———和小狐狸打鬨的時候,他其實隱隱懼怕過自己會面臨什麼,因為他爸媽的工作都相當危險,但不夜侯打開虛空之門時,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其妙的安心。
可能是因為小夥伴都在身邊,出手的長輩又格外靠譜。
顧鴻影一馬當先鑽了進去,其他人也跟在他後面往裂縫裡跑———不夜侯在後面壓陣,所以沒人擔心自己先進去會不會出事。
等虞荼從消耗大量能量的心痛裡自我調節過來時,隻看到羅伯特顛顛顛的背影,當然,他的本體受了他思考的影響,落在了最後一個。
虞荼和本體對望一眼,他往前走了兩步,將自己的本體往後拉了拉———虛空之門另一端的情況還不明呢,他說了可以進去,但他們為什麼那麼著急!就差這一小會兒嗎!
將自己的本體放在不夜侯後面跟著走,虞荼一心二用著走入虛空之門裡,他以為進入這種特殊的虛空之門會有彆樣的體驗,比如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衝擊啦,周圍的景象豁然一變啦......但真實情況是,什麼都沒有。
他好像隻是走上了一條格外平坦的路,不過這條路特彆黑,又特彆長,以至於他
每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等一等,等著身後的本體跟上來,因為感知在這條路上不太好用,每次他都得操縱著本體碰一碰他的手背,證明本體到了,然後他再繼續往前走。
就這樣斷斷續續地走了好一陣子,虞荼忽然看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出現了一點光,是昏暗的藍灰裡夾雜著一些紅。
他快步走過去,靠近那片昏暗的藍灰時,他看到了許多散發著虛無氣息的黑色龜裂,布滿了這片和天空同色藍灰地面。
藍灰地面的最中心,是一座青紅交接的塔,青色的部分已經很少了,幾乎成了絲絲縷縷的細絲,紅色的部分像是年代久遠的鏽,附著在幾乎已經看不到原形的塔上。
先進去的顧鴻影他們正站在無數裂紋隔開的地面上,像跳格子一樣,一塊一塊地向前跳,顧鴻影拖著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動作還不比其他人慢半分。
虞荼站在兩條裂痕交接裂出來的一小塊地面上,向塔的方向看了幾眼,他等了大約半分鐘,本體平安跟出來,感知重新聚合,他才開始向前走。
他出來的最晚,到達的卻最早,在顧鴻影離塔都有還有六分之一的距離時,不夜侯已經站在了塔的最下方。
這座紅色的塔沒有門,虞荼伸手,隻碰到了銅鏽。
之前被他捏碎的鎮塔碎片化作的煙也跟著他一同進來了,煙霧附著在紅色的塔上,發出如同腐蝕一樣的滋滋聲。
虞荼將能量聚集在掌心,他將手重新放在塔上,以他的手為圓心,淡青色能量將塔壁迅速腐蝕,被腐蝕出的邊緣如同流動的液體一樣滴落在地上,發出極難聞的味道。
等淡青色的能量將塔壁腐蝕出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缺口後,跑得最快的顧鴻影也到了,或許是親人之間真的存在感應,透過塔壁的缺口,顧鴻影一眼就鎖定了鎮塔內部不細看都會被忽略過去的衣角。
他大半個身體都探到了塔的內部:“媽!!!”
顧鴻影向著他所看到的方向衝,卻被人牢牢地抓住了肩膀,他猛地回過頭,他的眼睛乍一看是黑色的,細看卻是如小狐狸一樣的暗紅。
在顧鴻影回頭的時候,不夜侯戴在臉上的面具紅紋開始蔓延,蜿蜒到了面具之外的肌膚上。
紅紋高高揚起,然後乾脆斬下———
有一滴血,濺到了顧鴻影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