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新郎屍體敲了一晚“地鼠”遊戲,早上隔著劣質白色花圈和新娘臉貼臉,現在又被不知名的東西抓腳踝,還被紙紮人來了個背對背擁抱———虞荼腦海裡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斷了。
與其恐懼內耗自己,不如發瘋創死他人!
虞荼在紙紮人的禁錮裡死命折騰空出了一隻手,簡單粗暴地抓住紙紮人手臂上的紅紙使勁一撕拉,在紙紮人淒厲的尖叫裡,虞荼聲音比他還大:“你給我閉嘴!!”
“沒有聲帶的東西喊什麼喊!你科學嗎你?!”
他的聲音比紙紮人的尖叫還要理直氣壯,一時間竟然壓過了紙紮人的氣勢,虞荼一不做二不休將紙紮人兩條胳膊上的紅紙撕個精光,隻剩下竹子的骨架。
然後他一腳跺在紙紮人的腳面上,竹子的碎裂聲響起,紙紮人似乎也能感知到疼,禁錮鬆了鬆,虞荼趁機從紙紮人的手臂中逃了出來。
解困後,虞荼第一件事不是跑,而是用右手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了他左手抓著的、從紙紮人身上撕下來的紅紙。
微弱的火苗一出現,本來還要撲過來的紙紮人連連後退,明明眼睛的位置隻有兩個紅色圓點,表情也僵硬,但硬是能讓人能從他那簡陋的頭顱上看到些許恐懼的意味來。
虞荼左手抓著紅紙四處亂舞,所到之處黑色浪潮迅速避退,紙紮人狼狽亂跑,一群鬼怪類生物被他攆得到處亂竄。
“有本事站住彆跑———”虞荼超級大聲,“剛剛抓我時不是很得意嗎?笑聲吵得我腦仁都痛!”
沒人理他,紙紮人裸/露著兩條竹子手臂,無視牛頓定律沿著牆壁跑到了房梁上,它趴在房梁上,垂著頭陰森森地看他。
黑色的浪潮已經被虞荼用紅紙上的火苗逼到了牆角,挨挨擠擠地縮成一團,看著竟有幾分可憐。虞荼往前一步,黑色便往回退一分,看著似乎身份顛倒,虞荼才是那個惡人。
從紙紮人身上撕下來的紅紙終究有限,最後一點紅紙快要燒到手的時候,虞荼將它扔到了地上,眼看著那一點微弱的火星便要熄滅,牆角的黑色蠢蠢欲動,頭頂房梁的紙紮人也投過目光———
虞荼在他們的注視下發出一聲冷笑。他之前拿著燃燒的紅紙搞追逐戰的時候,就特意繞到一個角落拽下了一條很長的白色布條,現在紅紙燒完,到了白色布條該上場的時候了。
虞荼“哢噠”一聲打開打火機,把白色布條湊到火焰前:“來啊!繼續啊!”
反正過了今天,他也不知道兩個任務交集後會異化成什麼鬼樣子,更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到任務結束時,還不如現在先出一口惡氣!
“我看這個房子也是木頭的!要不我乾脆把房子燒了!”虞荼現在的表情比紙紮人還喪心病狂,“你們把我弄死,我就把你們燒死!燒不死的就被太陽曬死!”
“我們一起同歸於儘!”虞荼說得鏗鏘有力,“主打一個無人生還!”
他的話擲地有聲,沉默在這方陰暗的空間裡無聲蔓延———或許是沒有鬼見過這種陣仗。
打火機不斷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那一點火苗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像在挑戰鬼的心理承受極限。
雙方僵持了好一陣子,縮在牆角的黑色浪潮率先妥協,它們沿著牆縫慢慢四散開,融入到了地磚裡,再也不見了蹤影。
紙紮人還是趴在房梁上,依舊是那幅古怪的姿態,隻是上面傳來的惡意少了不少,估計是控製著紙紮人的東西暫時離開了。
虞荼終於舍得將打火機的火苗從白布條下挪開,他收回打火機的那一刻,有種這方空間鬆了一口氣的錯覺。
對他能暫時構成威脅的東西都消失,虞荼抓緊時間開始搜尋這棟舊樓,如果是明天過來,可未必就有今天這麼順利了。
舊樓共有上下兩層,第一層鋪著四四方方的石磚,中心的承重柱被修砌成塔的模樣,黑色浪潮散去後,光線亮了點,能看清塔足有十八層,每兩層的間隔都很短,四方挖著拳頭大的黑洞,虞荼用打火機在洞口照了照,裡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
除了塔形承重柱外,一層的房梁也修得特彆怪異,不知道承重是怎麼設計的,反正站在底下抬頭看,就像一張從上而下鋪下來的網,人站在底下,就似網中的獵物。
虞荼在一樓轉了一圈後,找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二樓的樓梯修得極窄,人隻能側著身子貼著牆,像橫著的螃蟹一樣往上爬,但台階又修得很高,每個台階有近半米,虞荼背靠著木質的樓梯,好像靠在一塊冰上,面前是腐朽的木扶手,手碰上去就會發出“吱呀——”的顫音。
在這樣的環境裡,虞荼甚至走了一下神。那些黑色的東西還是沒有經驗,如果選在人爬樓梯的時候襲擊,那才是中甕中捉鱉,嘎嘎亂殺。
好在它們和紙紮人似乎都沒有心眼兒,虞荼順利地爬到了二樓。二樓其實就是沿著房梁修建的一圈窄窄的樓梯,樓梯在舊樓上方盤旋了一圈,形成了一個封閉的圓。
這個樓梯修得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使用者,有的地方還能勉強站直,有的地方隻能彎著腰苟過去,不然便會一頭撞上房梁。
虞荼才繞著窄窄的樓梯走了半圈,頭上就掛滿了蜘蛛網。他現在站的位置已經能看到趴在房梁上的紙紮人了,那個紙紮人腦袋擱在房梁上,垂著一雙裸露出竹骨的手臂,無論什麼時候看,那頭顱上點了睛的兩點紅色都似乎在和虞荼對視。
虞荼惡狠狠地瞪了回去,並揚了揚手裡握著的打火機。紙紮人沉默了片刻,把腦袋180度旋轉,換了一個方向。
沒有了那種如影隨形的視線,虞荼終於能放下心來去打量周圍的環境,從這個角度向下看,房梁上拴著許多白色的長布條,還有許多條粗糙的麻繩,沒有什麼規律,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疏。
承重柱最上方的塔沿上似乎刻著什麼紋路,虞荼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發現自己確實不認識後,果斷開閃光燈拍了下來。
沿著樓梯走了一圈,確認四個方位的圖案都拍完後,虞荼心中終於鬆了口氣,隻要能弄清楚這四個圖案代表什麼意思,他的任務就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了。
收好手機,捏好打火機,虞荼準備從二樓撤離,忽然發現一樓的門口多了個人影。
虞荼收回下樓梯的腳,他在二樓的樓梯上輕手輕腳地倒退了一截,找了一個能看清一樓大門的角度。
他看到了一個瘦弱乾巴的老頭,脊背佝僂著,滿臉溝壑縱橫,手裡拿著杆老式的旱/煙/槍,正坐在門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霧從他口中逸出,飄向黑暗的樓內。
“招娣......盼娣......來娣......望娣......”老頭在煙霧裡啞著聲音,“聰聰是你們弟弟唯一的兒子,也是你們唯一的侄兒......你們還是要看顧著他點兒,彆叫人欺負了去。”
他說著說著聲音停了,抹了把臉,溝壑的臉上隱約有淚痕:“他可是我們老馮家的金孫啊,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
他在那兒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虞荼面無表情地蹲在二樓,聽到“唯一”“金孫”這些詞後,隻覺得自己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時候一個人真的挺無助的,想吐槽都不知道和誰說。
馮偉在底下的門檻上坐著說話,虞荼不能走,隻能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坐在樓梯上。過了一會兒,他感覺有什麼細小的東西在撓他的臉頰。
說是撓臉頰也不太準確,更像是之前抓他腳踝的東西現在在玩他臉上垂下來的鏡鏈,和貓咪玩逗貓棒似的。
虞荼:“......”
可能是之前已經發過瘋了,他現在的心情異常平靜。虞荼淡定地將自己的單片眼鏡摘下,朝身後的黑暗裡一遞,小聲道:“拿去玩兒吧。”
馮偉的絮叨雖然煩得很,但虞荼已經從他的話語裡,知道了舊樓的來曆———它建立在棄嬰塔上,全是女嬰的棄嬰塔上。
他不知道這個棄嬰塔裡究竟有多少女嬰的骨骸,但至少門檻上坐著的那個老頭,就有四個孩子在裡面。
手指間的單片眼鏡被什麼微小的力道撥動著,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金屬的鏡鏈發出微小的嘩啦聲。
不知道是不是虞荼的錯覺,他隱約聽到了細細的“哇”“嗚”“呀”,有點像半夢半醒時從窗外池塘裡傳過來的蛙鳴。
虞荼指尖驟然一輕,單片眼鏡已經消失了,但他撐著扶梯的手背上,開始出現了冰涼的觸感。
像是什麼細小的東西在戳他的手背,你一下我一下,你一下我一下。
虞荼:“......”
他把手收回來,手攏到袖子裡,擺出一個貓貓揣的姿勢。
那些細小的東西不戳他的手背了,改拽他的頭發。它們力道也不大,你拽這邊兩根,我拽那邊兩根,動作都是輕輕的,不疼,但是非常癢。
虞荼扛了一會兒,實在扛不住了,他狠狠地揉了幾把自己的頭發,將自己已經沾滿蜘蛛網的頭發揉成了雞窩。
虞荼將手指向房梁的方向,把聲音壓得很低:“給我拿一根麻繩過來。”
細小的東西依舊扯扯虞荼的頭發,戳戳他的臉,撓撓他的腰,但過了一會兒,虞荼的腳邊多了點什麼。
虞荼手向腳邊一伸,摸到了一根麻繩。
他把麻繩撿起來,開始輕手輕腳地拆解起來,那些細小的東西就在旁邊給他搗亂。
樓下的門檻上,馮偉在絮絮叨叨追憶這些年的不易,說著已經去世的孫子馮聰有多麼多麼好,二樓的窄梯上,虞荼面無表情地拆著麻繩,在那裡編小玩意兒。
編了一隻螞蚱,兩隻蜻蜓,三隻蝴蝶,那話多的老頭還沒說完,聚集到虞荼身邊的東西反而更多了。
虞荼:“......”
他開始考慮威脅紙紮人裡的東西回來,下去把人嚇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