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春喜 宋昭 12715 字 6個月前

三人僵持在走廊,氣氛說不出的冷凝。

夏竹害怕與丁舒桐正面對上,卻又不想許默獨自應對小姨,如今看到他倆都不肯相讓,夏竹滿臉焦灼地攪動手指,不知道該怎麼辦。

許默察覺到身邊的人在顫抖,無聲握緊她冰涼的手指,側過頭,在她耳邊低聲分析:“桐姨估計不知道咱倆領證了,還有商量的餘地。”

“後面不管她怎麼逼迫,你隻要堅定一點就夠了。”

夏竹現在大腦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問:“堅定什麼?”

許默頓了頓,勝券在握道:“咱倆是夫妻,是一體的,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丁舒桐沒給兩人反應的時間,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一眼態度黏黏糊糊的夏竹,咬牙喊:“夏竹,你給我過來!”

夏竹從來沒見過丁舒桐發火,如今見她氣得喘不過氣,下意識甩開許默的手,邁開腳步,想要跟著丁舒桐走。

結果剛邁出腳步就被許默反手拽住手腕,夏竹困惑地回頭,猝不及防對上許默那雙幽深、漆黑的眼眸,他定定看著她,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緒,夏竹卻察覺到他此刻憋了很大的火。

夏竹剛要開口,就聽許默壓低音量問:“如果桐姨不讓你和我在一起,你會怎麼做?”

夏竹咬住嘴唇,顫了兩下睫毛,底氣不足道:“她不會的……”

許默輕笑,扶住她的肩膀,桃花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嘲諷,聲音低低問:“你看她像不會的樣子嗎?”

夏竹不敢回頭看丁舒桐的表情,她害怕看到丁舒桐臉上的失望,她垂下腦袋,目光落在被許默的手緊緊拽住的手腕,小聲堅持:“我不會分開的。”

許默不依不饒,握著她的力道加重,看著她,繼續問:“如果夏叔也不同意呢?”

夏竹徹底傻眼。

她緩慢抬起頭顱,面露遲疑地望向臉色鐵青的許默,反問:“你怎麼知道老夏不同意?”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反對過我任何決定。”

說到最後,夏竹竟然露了怯。

許默笑了,眼底卻不帶一點笑意。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那你跟他們說,你很愛我,這輩子非我不可。”

明明是任誰聽了都覺得開心的甜言蜜語,此刻經他的嘴裡說出來卻更像是威脅。

夏竹緩慢地思考片刻,終於理清一個事實。

許默好像不相信她?

換句話說,許默覺得,如果讓她在老夏、小姨和他之間選擇,她不會選擇他?

夏竹忍不住眨眼,如果真要二選一,她到底會誰?

許默似是察覺到她的意圖,用力掐了把她的腰肢,當著丁舒桐的面威脅她:“你要是敢偷偷跑路,你試試。”

丁舒桐立馬瞪了眼許默,警告他:“怎麼?還想威脅她?當我不在了是吧!?”

“你給我放開她。”

許默聞言很淡定地笑了笑,果真鬆開夏

竹的手腕,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與丁舒桐隔空對視兩秒,許默眼底醞釀著薄薄的、沒有溫度的笑意,說出的話也寸步不讓:“桐姨,我也算是您看著長大的。”

“您知道我什麼性子。湯圓兒耳根子軟,很容易被策反,這會兒她估摸著嚇壞了,也不適合談話。”

“要不您先聽聽我的想法,如果不滿意再找湯圓兒聊一樣的。”

說到這,許默不管夏竹同不同意,當著丁舒桐的面兒將夏竹推到病房門口,示意她先進病房躲會兒,他來應付丁舒桐。

至於夏崇惟——

走一步看一步。

夏竹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右腳已經踏進了病房。

下一秒,後背被人輕輕推了一把,她徹底進去了。

嘭——

病房門被人闔上,外面空曠的走廊,隻剩許默和丁舒桐。

夏竹轉身的瞬間,隻瞧見許默站在門口,一手握住門把手,一手插兜,面不改色地看著不遠處的丁舒桐。

這強硬的姿態擺明在說,談話這事兒沒商量。

丁舒桐要談隻能跟他談。

丁舒桐也看懂了許默的意圖,毫不掩飾地暴露自己的怒氣:“你這混蛋是故意的?”

“真以為我不敢罵你?給我過來!”

許默看丁舒桐眉眼染上怒火,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桐姨,我真不是故意惹您發火。”

“要不咱倆換個地方聊?吵醒夏叔就不好了。”

丁舒桐瞪了眼人,最終還是聽了許默的話,跟著他離開走廊。

夏竹想要追出去,兜裡的手機嗡嗡響起,她下意識掏出看了眼。

短信裡多了條明晃晃的未讀短信——

「彆來。」

許默發的。

夏竹呼了口氣,緊張得站不住腳。

她攥緊手機,後背抵在冷硬的門板,仰頭閉了閉眼,壓製住胸口的忐忑,慢慢看向裡面的病房。

病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深沉,外面動靜這麼大都沒被吵醒。

夏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了理思緒,慢吞吞地走進裡間,小心翼翼地湊到病床邊,拉開凳子坐下。

夏崇惟估計許久沒有睡一個好覺,剛剛又遭遇一場衝擊,護士打了一針鎮定劑,如今睡得很安穩。

不然今晚的動靜,肯定被他發現。

夏竹實在坐不住,時不時回頭往那扇半開的門偷瞄一眼,試圖透過那堵牆、那道縫隙,聽到一星半點談話。

可什麼也聽不見。

夏竹甚至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迷茫、困惑、忐忑、害怕……等情緒一一湧上心頭,她不是沒有預設過某一天她跟許默的事兒被公之於眾該怎麼應對。

她想了無數種可能,卻沒想到竟然是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場合。

老夏剛遭遇車禍,人還在出院,司機當場去世,旭白哥如今昏迷不醒……

她卻被

小姨一不小心抓到了現行。

怎麼看怎麼詭異。

到底是怎麼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呢。

小姨不同意她還有信心搏一搏,可老夏不同意,她好像真的無能為力。

許默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時,她也在想,她到底該拿他怎麼辦。

為了他跟家裡決裂值得嗎?

可……為了親人,被迫與許默分離,這結果是她願意看到的嗎?

她該怎麼選啊。

不能二者兼得嗎?

昏暗寂靜的消防通道,許默拉開那扇厚重的木門,此刻還不忘保持紳士風度,特意等丁舒桐進了門才慢慢闔上門。

丁舒桐人在氣頭上,壓根兒不理會許默這些小心思,反而覺得他這人心眼太多,夏竹玩不過他。

她越想越氣,將孟慷培之前說的那些,同夏竹這幾個月的表現一對比,後背隱隱發涼。

夏竹之前跟她沒有任何秘密,可現在支支吾吾,不肯暴露自己做的任何事兒。

開工作室都是她後面問才知道的,更彆提回國這幾個月乾的事兒,她是樁樁件件都不知道。

這其中,許默又參與了多少?

他倆發展了什麼地步?還有沒有挽救的餘地?如果又像13年那樣,她該如何阻止?

丁舒桐越想越頭疼,她攥緊手機,面色冷淡地掃向樓道口一言不發的許默,蹙眉表明立場:“我不同意你跟湯圓兒在一起。”

“不管你倆發展到什麼地步,都不許。”

許默聞言,唇角勾起一絲無奈,抬眼對上丁舒桐警醒的目光,很平靜地說:“桐姨,這由不得你。”

“這是我跟她的事兒,您一長輩摻和進來不合適吧。”

許默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可態度卻是十分堅決。

丁舒桐看著面前依舊保持著風度、理智的年輕人,突然覺得這孩子有些深不可測,她恐怕不是對手。

可越是這樣,丁舒桐越不放心夏竹跟他在一起。

畢竟,這樣的人真心太少,他能給的就這麼點,再多也沒有了。

偏偏你還挑不出他任何錯處。

更重要的是,以許夏兩家現在的狀況,夏竹要真跟許默在一塊兒,後面有的是苦頭吃。

思緒到這,丁舒桐直勾勾盯著許默,敞開天窗問:“你不知道她爸爸查的是許代山的案子?”

許默神色頓了頓,不知道想到什麼,毫不避諱地承認:“知道一點。”

丁舒桐意外地瞥一眼許默,似是沒料到他竟然知道這些。

不過想想也是,這孩子打小就心思重、聰明,之前若不是夏竹一頭熱地喜歡,丁舒桐壓根兒不想她離他太近。

丁舒桐思緒一轉,沒了最初的壓迫,換了個口吻道:“知道你還敢整這出?就算我同意,姐夫也不會答應你倆的事。”

許默聞言,眉頭微微蹙起,眼裡的溫度也慢慢冷下來,他看著站在高處的丁舒桐,

垂低眼瞼,堅持自己的立場:“我隻要她,不管其他。”

丁舒桐被他勢不可擋的氣勢逗樂,噗呲一聲笑出來,散了些許怒意,卻依舊不看好兩人。

她環了環手臂,試探到許默的底線,果斷地換了個口吻:“你想要湯圓兒,也得看她願不願意。”

“你怎麼確定,你一定賭得贏?”

許默臉色驟然黑下來,他確實不敢賭,他和夏崇惟比,夏竹會不會選他。

就是因為贏的概率低,他才不想比,也不想夏竹被策反。

到底是在金融圈混久了的人,此刻就算處在劣勢,他也沒露出半點怯意,反而維持著嘴角的笑意,從容自信地回應:“她不會選的。”

丁舒桐挑眉,難得多了兩分好奇。

她突然想起當初老太太攔住她和孟慷培的事兒,老太太越阻止,她越反抗,最後直接離家出走。

人被愛情衝昏頭腦時,恨不得與全世界作對。

這滋味她嘗過,所以不想夏竹走她的老路。

可是,她不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是被愛情衝昏頭腦的那個。

想到這,丁舒桐眉目舒展兩分,臉上也沒了剛剛猛然瞧見兩人「暗度陳倉」時的震驚,反而多了幾分從容。

她不介意賭一把,畢竟她這個賭徒,也沒輸過。

丁舒桐重新審視起眼前的許默,以一種她沒看過的全新視角去看他。

之前她拿他當小輩看待,隻當他是個「身世有點可憐卻從不認命」、「有點本事」、「樣貌優越」、「性格溫和」的年輕人。

如今再看,這分明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到現在才暴露出自己的真實面貌,又或許,現在也隻是他的偽裝罷了。

畢竟幾代政商家庭長大的小孩能有多純潔?

跟這樣的人談判,威逼利誘沒用,這一套他比你更會玩。

連感情都能拿來利用,可她不賭彆的,就賭他那顆真心。

丁舒桐抬眼,重新看向不遠處站姿挺拔、規矩的許默,語氣輕飄飄地問:“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次?”

許默沒得選,隻能賭。

他滾了滾喉結,察覺到丁舒桐的策略變了,隻能跟著應變:“賭。”

丁舒桐嘴角往下陷了兩分,看向許默的眼神裡多了兩分欣賞。

很好,不是孬種。

許默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問:“賭什麼?”

丁舒桐卻看出了許默壓製不住的急躁,她垂低眼瞼,忍不住感慨,到底是年輕,要多給點時間讓他想明白,恐怕今日的賭局開不起。

“就賭你跟湯圓兒的緣分有多深。”

許默略顯困惑地望向丁舒桐,似乎想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丁舒桐也不打算跟他說太透徹,故意往深了引導:“緣分這東西……說白了就是看你跟湯圓兒有多愛對方。”

“如果你倆選擇一致,中途都不放棄,自然能成。如果有一方放棄——”

許默恍然大悟,面無表情接下丁舒桐的話:“如果有一方放棄,我就輸了。”

說到這,許默話音一轉:桐姨,從小到大,我沒輸過。?[(”

丁舒桐被許默自信十足的話震懾到,好一會兒才找回思緒,淡定地回應:“是嗎?我也沒輸過。”

許默扯唇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夏竹很焦灼。

她注意力一直在避開她獨自出去談話的兩人身上,即便病房十分安靜,她也坐不住。

凳面跟著了火似的,她時不時挪一下屁股,恨不得起身去偷偷打聽打聽兩人到底在聊什麼。

中途一度捧著臉,不停地唉聲歎氣。

夏崇惟被夏竹的歎氣聲吵醒,側目瞧見夏竹跟多動症似的,不停挪板凳,滿臉寫著“怎麼辦”三個字,他很困惑地問:“出什麼事了?這麼著急。”

夏竹被夏崇惟嚇到,蹭地一下彈起來,面露呆滯地看著滿臉疑惑的夏崇惟。

夏崇惟見她這反應,忍不住蹙眉:“怎麼了?”

夏竹可不敢告訴他發生了什麼,見他清醒過來,夏竹忐忑地坐回座椅裡,抓著雪白的被角,避開夏崇惟的視線,忐忑搖頭:“沒什麼。”

兩秒後,夏竹補充一句:“擔心你。”

夏崇惟看她心事重重,歎了口氣,低聲安慰:“我這不是沒事兒?住幾天就能出院了。”

“你小姨呢?”

提到丁舒桐,夏竹肩膀一顫,低頭心虛道:“不知道……剛出去了。可是在打電話?”

夏崇惟一眼看穿她在撒謊,笑了下,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去叫你小姨進來?我有話跟她說。”

夏竹猛地瞪大眼,起身一言不發看著夏崇惟。

叫小姨進來乾嘛?

要是小姨說了這事兒該怎麼辦?

老夏不會讓她跟許默在一起的吧?

夏竹還在思考著怎麼跟夏崇惟開口,背後那道門突然被人打開,消失了大半個小時的兩人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病房。

丁舒桐輕言細語問:“姐夫找我?”

夏竹聽到丁舒桐的聲音,嚇得轉過臉,誰知撞見許默同丁舒桐一前一後走進來。

她當場呆住,滿臉寫著“我該怎麼辦”。

丁舒桐見她這反應,嘖了聲,似笑非笑地瞥一眼身後的許默,好似在說:你確定她可以?

許默:“……”

夏崇惟聽見動靜,先是看一眼一反常態的夏竹,最後瞧向門口,視線落在跟進來的許默身上。

還沒開口問,丁舒桐便出聲解釋:“剛在電梯碰到小默了,帶著他一塊兒進來看看你。”

“正巧他這段時間清閒,沒事兒做。”

許默學校的事兒還沒處理好,依舊處在停職期,丁舒桐聽孟慷培提過一嘴。

夏崇惟面上沒什麼異議,隻是客氣道:“有心了。”

許默沒拆穿丁舒桐的謊話,走到

病床邊,面帶關切道:“來得匆忙,兩手空空,夏叔勿怪。”

“能來就好。”

說到這,夏崇惟意味深長道:“你消息倒是靈通。”

許默裝作不知情的模樣,笑著說:“來給文女士開藥,正巧在樓下碰到了桐姨。”

提到這,夏崇惟蹙了蹙眉,關心:“你媽怎麼樣?”

許默彎下腰湊近夏崇惟,替他掖了掖被角,態度恭敬道:“手術恢複期,情況還算穩定。”

夏竹嚇得不敢大聲喘氣,尤其是許默湊過來,與她距離不過半公分,他的衣袖擦過她的手背時,她嚇得心臟驟停。

抬頭卻對上丁舒桐“你小心點,我都看著呢”的眼神,夏竹緊張得直咬牙。

到底怎麼個事兒啊。

夏崇惟對許默私下沒什麼大意見,依舊把他當大院裡的小輩看待。

病房不大不小,談話聲卻能讓四個人都聽到,聊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可許默配合得很好,夏崇惟便多說了幾句。

中途丁舒桐的電話響起,她看了看來電人,警告地瞥一眼夏竹,拿著手機,轉身走出病房。

丁舒桐一走,夏竹輕鬆不少。

至少此刻,她還沒跟老夏說他倆的事兒。

聊到興處,夏崇惟還說許默要有時間,等他出院了一起喝喝茶。

許默笑著應下,說這是他的榮幸。

夏竹全程精神緊繃,緊張得手心冒冷汗。

她咽了咽口水,剛想找借口讓許默離開就被他偷偷握住了手指。

夏竹瞪圓杏眼,不敢置信地瞥向許默的背影,她被許默擋了大半身子,夏崇惟無法看清她的反應。

可——

這都什麼時候了?

許默安撫性地敲了兩下夏竹的手指,慢慢放開她的手,回頭睨她一眼,似在說:甭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