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春喜 宋昭 10446 字 6個月前

兩人重新找了個開放式的、靠窗的位置點了幾道菜繼續吃晚飯。

大多時候都是許默在吃,夏竹閒著沒事乾,時不時拿著筷子給許默夾塊排骨什麼的。

夏竹的假期明天結束,她趁許默吃飯的間隙,在網上訂了張明天飛敦煌的機票。

許默不經意瞟到她的行程頁面,知道她馬上要走,許默捏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面色平靜地問:“明天幾點的飛機?”

夏竹放下手機,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茶水明澄,她低頭喝了口茶,心情平穩地說:“下午三點。”

許默嗯了聲,很自然地說:“我送你。”

夏竹輕輕點頭,夾了隻蝦仁放嘴裡,淡定點頭:“行啊。”

那天氛圍其實挺好,如果夏竹不偷看到那條消息的話。

可惜,這世界就是這麼奇幻,什麼妖魔鬼怪都有。

許默吃到八分飽,提前去收銀台結賬。

去之前他拿走錢包,將手機隨意地丟在了餐桌,夏竹端著茶杯在喝茶,中途一個沒有備注名字的電話突然彈進來,夏竹猶豫片刻,伸手剛摸向手機準備替他接下,結果這個電話冷不丁掛斷,鈴聲也中斷在尾聲。

夏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條微信憑空跳入屏幕。

人對一些感興趣的東西總有用不完的好奇心,比如對象的手機、熟人的八卦、一些自己夠不著的層面的辛秘往事,夏竹覺得這條微信已經滿足了前兩個條件,所以勾起她的好奇心好像也無可厚非。

許默的手機沒設密碼,指腹輕輕往上一滑便解了鎖。

她點開許默的工作,抽絲剝繭地翻到那條未讀短信,逐字逐句地看完了整條消息。

「不管怎樣,這次回國見到你我很高興。我定了明早八點回上海的機票,你要不要送送我?不送也沒關係,回公司也能見。」

對方好像很了解他似的,留了很多可拒絕的餘地給許默。

夏竹瞥見「周嬈」兩個字的備注的時候臉色就不好看了,再看到那條曖昧不清的消息,夏竹隻覺得整個人跟沉入一池冰冷的潭水似的,凍得她沒有知覺。

她憑著這條短信猜出了挺多信息。

一是周嬈冷不丁地回了國,二是她進了許默的公司,三是……剛剛許默罵的那個人是周嬈對嗎?

夏竹想不通,許默為什麼不說呢?周嬈又為什麼要躲呢?

一旦信任被瓦解,質疑的心思就四處橫生。

夏竹很難把懷疑的字眼用在許默身上,可事實擺在眼前,她很難相信,許默對於周嬈回國的事兒毫不知情。

如果是早有預謀,又或者……陳倉暗度,那不太好辦啊。

夏竹深深吸了口氣,將手機放回原處,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她心裡卻是在賭,賭許默到底會不會跟她坦白周嬈的事兒。

如果她離開北京之前許默沒有跟她坦白周嬈的事兒,她又該怎麼辦呢?

夏竹思

索到這,手指在桌面遲鈍地寫了兩個字——離婚。

許默結完賬回到位置,看夏竹心不在焉地盯著桌上的裝飾花看,以為她喜歡,帶著她出了飯店,轉角碰到路口有一家花店,許默將車停在十字路口,下車徑直往花店走。

夏竹坐在車裡等他,瞧見他抱著一束蝴蝶蘭從花店出來,以為他是準備帶去醫院看望文琴的,沒想到他鑽進車廂,直接將花塞她懷裡,說是送給她的。

淺粉色的蝴蝶蘭顏色如此夢幻、漂亮,美得令人窒息,夏竹低頭嗅著脆弱的花骨朵,鼻子莫名有些酸澀。

她還沉浸在那條短信裡,他卻能若無其事地送她象征著「幸福」的蝴蝶蘭。

夏竹很難想象,這人到底把她置於何地。

許默重新啟動引擎往醫院開,路上他抽空望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夏竹,見她抱著花看不出喜好許默頓了頓,體貼地問她:“不喜歡?”

夏竹不自覺地抱緊懷裡的蝴蝶蘭,收斂著情緒,若無其事地點頭:“挺喜歡啊。”

“你眼光挺不錯的。我看網上挺多男士送花都送得特彆災難。”

許默剛想調侃兩句,一個工作電話突然進來,手機連了車載藍牙,許默直接接通電話,外放出來。

夏竹偷瞄了眼車載屏幕,喲,林牧則的電話啊。

電話裡,林牧則先聲奪人問:“項目搞砸了?”

許默聽到這,冷笑一聲,語氣也不自覺地涼了幾分,“你安排的人你不知道?”

“怎麼,這項目不重要?故意拿來給人練手的?”

林牧則本著看戲的心態,哪兒想到捅這麼大個窟窿,他唉聲歎氣地解釋:“這項目可不能涼啊。我托我大伯好不容易牽橋搭線給弄到手的,要是搞砸了,咱倆年底喝西北風去吧。”

“這都是小事兒,我大伯那兒我怎麼交代?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彆太意氣用事,說對面老總是他多年的好友,彆因為這單生意壞了他們這些年的情分。”

“你趕緊想辦法救場啊。”

許默冷嗤一聲,神情絲毫不慌:“救不了,項目涼透了。”

冷水潑完,許默忍不住冷嘲熱諷一句:“你招的人你自己沒點數?”

“看我笑話也不至於把項目賠進去,還是說林公子錢多得沒地兒燒。”

林牧則聽許默這口氣就意識到他真生氣了,他立馬喊冤:“這怎麼怪我呢?我不都跟你說了是小徐自己自作主張把人招進來的?你說我追一姑娘也不容易,這次就當我欠你的,不過咱老實說啊,周嬈那簡曆放業內哪個大公司不是香餑餑?”

“人小徐想要人也沒錯啊。我要不是知道實情,我肯定也認可周嬈的能力。”

“這事兒吧是我做得不地道,可公司是咱倆合開的啊,你也彆跟我這時候鬨啊。我晚上回家跟我大伯在上上眼藥水,你那邊再想想辦法啊。”

“有什麼咱倆上海見面說,至於周嬈,我再想想辦法。”

許默懶得再跟林牧則扯,他滑了

幾下屏幕,翻到周嬈的微信,瞥見她半小時前發的那條短信,他頓了頓,當著夏竹的面,面不改色地刪除。

刪完,許默繼續跟林牧則講電話:“我打發她回上海了,這項目不用她再跟。”

“甭管她厲不厲害,你趕緊給我想辦法讓人辭職。賠償什麼的算我的。”

林牧則看戲不嫌熱鬨,嘴上不停犯賤:“嘖,這麼狠?”

“是怕你那小女朋友生氣是吧?人最近不是在敦煌拍戲嘛,你怕什麼?天高皇帝遠,她管得著嗎。”

“再說了,你也不是什麼「妻管嚴」的人呐。當年周嬈跟你在一塊兒的時候可沒少給你端茶送水的,也沒見她管得住你。”

許默眉間聚起淡淡的煩躁,直截了當跟林牧則提醒:“我已經結婚了,以後彆再開這種玩笑。”

林牧則當場愣住,下一秒,他的問題接踵而來:“你結婚了???跟誰結的?小夏?”

許默揉揉眉心,很淡定地嗯了聲。

不等林牧則反應,許默及時掛斷電話,車廂重歸平靜。

夏竹愣得說不出話,她是真沒想到許默能這麼坦蕩地跟周嬈撇清關係。

五分鐘後,許默將車停在醫院門口,鬆開安全帶,側過身問夏竹:“聊聊,看你有什麼想問的?”

夏竹緩慢地眨了眨眼,神情呆滯問:“你知道我看了短信?”

許默幽幽地看她一眼,語調輕飄飄地說:“不然?剛開始心情還好好的,結果突然冷臉,話跟我說一句,收到花也不見得多開心。”

“你以為我是瞎子嗎?”

夏竹撇嘴,手指摸著花束的包裝紙,低聲問:“周嬈進了你的公司?”

許默一眼看透夏竹的想法,頓了頓,無奈解釋:“林牧則看上了公司新招的hr小姑娘,周嬈的簡曆被那小姑娘看中了,人非要招她。”

“林牧則也委婉地拒絕過一次,結果小徐擺出公司的規章製度跟林牧則掰扯,林牧則本來就對人小姑娘圖謀不軌,也不好拒絕得太狠。當然,他也不是全然無辜,招周嬈進來就是為了看我笑話,想看我這邊怎麼處理。”

“今天的項目是周嬈負責的,結果她準備得一塌糊塗,差點丟了客戶。”

說到這,許默頓了片刻,坦然道:“你剛在飯店看到的那位就是周嬈。我本來一路都在猶豫該不該告訴你,現在想想,沒必要瞞你。”

“咱倆領證前我向你保證過,我們之間不會有第三者,我說到做到。”

夏竹看他這般坦蕩如砥,好像也沒理由抓著不放。

隻是這般輕拿輕放的態度還是令夏竹心底一涼,她在想,如果他倆之間鬨矛盾,許默是不是也會這樣把這些血淋淋的複雜東西攤開了講,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

夏竹抿唇,執著地問:“你對她沒有一點感情了嗎?”

許默臉色不自覺地難看兩分,他目光深沉地看向夏竹,嘴角扯了扯,語調說不出的平和,卻格外有壓迫感:“你不相信我?”

夏竹被他的眼神嚇到,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隻是後面被車門擋住,她退也退不到多遠。

隱約察覺到許默生了氣,夏竹咬了咬下嘴唇,斟酌著字句回他:“……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隻是周嬈在我這兒就像個定時炸彈一樣,我害怕又像當年——”

夏竹還沒說完,許默先一步截斷她剩下的話,他言辭鑿鑿地否認:“沒有。”

逼仄的車廂裡,許默舉起手,投降地說:“夏竹,我沒有。”

“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做出一點違背婚姻法的行為。”

“在我這裡,一是一,二是二。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我不會隨意混淆二者。”

“不管周嬈進沒進公司,她跟我的私人關係已經在12年年底斷得乾乾淨淨,至於現在,她最多隻是我的同事。”

“就算她進了公司,我也儘可能地避開跟她一塊兒工作。”

夏竹呆滯地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許默的這一頓輸出。

許默也不等她回神,直接蓋章定論道:“我儘快讓她自行請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竹低低地說:“我信你。”

許默這才穩住形勢,鬆了口氣。

在這樣的關頭,他並不希望他跟夏竹再鬨矛盾。

考慮到文琴的病情以及他倆目前隱婚的情況下,夏竹到醫院並沒有跟許默一起上樓,而是將蝴蝶蘭放在許默的車裡,又去醫院附近的水果攤買了點水果。

等她上樓,文琴正在跟許默聊他的終身大事,文琴希望他能找個合適的對象結婚。

許默一如既往地找理由應付文琴,說這都遲早的事兒,不著急。

他不急,文琴急。

她現在的病情還算穩定,除了偶有疼痛,其他方面沒什麼異常。

她今天叫許默過來是想出院,許默當然不肯答應。

文琴笑許默太過緊張,沒再提出院的事兒,轉而說待會兒許代山要過來,她有話要跟他說。

許默沒理由插手文琴夫妻倆的事兒,隻說好。

夏竹在門口聽了幾句,扣起指節敲了兩下門,得到允許後推門走進病房。

文琴見是夏竹,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溫柔地呼喚她:“湯圓兒來了?快進來。”

夏竹扯動嘴角笑了笑,提著果籃走到病床邊,將果籃放在床頭櫃,夏竹主動開口關心:“文姨你今天感覺怎麼樣?哪裡難受嗎?”

文琴笑著搖頭,臉上輕鬆道:“還好,沒什麼感覺。”

“我本來想出院的,許默不肯,湯圓兒你幫我勸勸他。”

夏竹餘光瞥了眼坐在床尾看手機的許默,又看看滿臉無奈的文琴,她猶豫著開腔:“文姨想出院?”

“醫院裡滿是消毒水的味道,我聞不慣。天天窩在病房裡也難受,不如回家看看我養的花怎麼樣了。”

文琴想出院的決心很大。

夏竹也不好不痛不癢地勸她待在

醫院,卻也因為她的病情為難。

許默聽完文琴的吐槽,反而一臉淡定地拒絕:“您現在身體狀況不穩定,恐怕這個院是出不了的。”

“Cole團隊已經在商議手術方案了,您就不能給我點時間嗎?非得讓我操心?”

這話說得有些嚴重,夏竹連連看了許默兩眼,想要提醒他彆這樣,許默卻跟沒看見似的,繼續說:“你是不是覺著什麼都不告訴我就是對我好?”

“每年的體檢報告都顯示健康,你真沒動什麼手腳?”

文琴啞口無言,臉上透露出些許愧疚,心虛得不敢看許默的眼睛。

夏竹見狀,上前扯了扯許默的衣服,眼神示意他彆說了。

病房氛圍冷凝時,門外響起細碎的說話聲,夏竹下意識看向門口,隻見許代山在一眾領導的簇擁下走進病房。

他穿著行政夾克,戴著黑框眼鏡,臉上寫滿了仁慈。

夏竹看著那張溫和、從容的臉,見他那副什麼時候都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夏竹想起那些未成型的想法,後背莫名一陣涼風掃過,冷得她骨頭發顫。

眾目睽睽下,夏竹撐著床慢慢站起身,神情複雜地叫了聲許叔。

許代山看到夏竹,有些意外地笑了下,笑著問:“湯圓兒怎麼在這兒?昨兒你爸還說你最近在敦煌拍戲?這次回來沒跟他說是吧?”

“女兒大了,都不需要家長的照顧了。”

最後一句似感慨也似提醒,夏竹聽得脊背發涼,手指抓著衣袖不敢鬆手。

夏竹氣勢偏弱地往旁邊站了站,一邊詫異他怎麼這麼了解她行蹤,一邊故作淡定地撒嬌:“我回來看看文姨~許叔您就彆笑話我啦,我長大啦,也是要面子的~”

許代山跟看家裡小輩似的,慈祥地點點頭,轉而跟身後的專家、領導介紹:“這是我一鄰居家的小孩,打小就聽話乖巧,如今已經是大編劇了。她爸是法院院長,辦案子辦得十分漂亮。西城那案子就是他負責的。”

說到西城的案子,許代山身後的幾個人紛紛將目光投遞在夏竹身上,那眼神太過熾熱,仿佛要透過皮囊看透她內裡,有些嚇人。

這樣的場合其實很不適合提這些,夏竹無言地蹙了蹙眉,搞不懂許代山的心思。

許默也跟著站起身,視線在許代山不顯山水的臉上落了兩秒,低聲跟文琴交代:“我出去一趟。”

說著,許默給夏竹遞了個眼神,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路過許代山,許默態度恭敬地說了句:“我去跟Cole聊聊。”

許代山扶了下眼鏡,溫和道:“去吧。這邊我來安排。”

出了病房,許默徑直走向消防通道口,夏竹緊跟其後。

她小心闔上厚重的木門,抬頭看著背牆而站的許默,再聯想到病房那幕,憐惜地看一眼許默,小聲安慰:“……許叔做得確實有點過了。”

許默恢複好情緒,轉過身看著滿臉躊躇的夏竹,聲音低低道:“他有他的打算,我有我的天梯。不用擔心。”

夏竹低低地嗯了聲,猶豫著說:“我看其中有一位好像是……證監局的。”

夏竹剛說完,許默突然開口:“我在家裡翻到了一份離婚協議,文女士已經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