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春喜 宋昭 9640 字 6個月前

車開出t大正門,夏竹陡然想起她包落在教室了。

瞥了眼時間,已經來不及折返。

想著等會議結束再回去取,夏竹便頭也不回地開往製片公司。

下課鈴聲打響,許默停下手裡的活兒,不緊不慢說了句下課。

學生趕著去食堂,許默一下令,全都一溜煙兒地起身離場,許默沒著急關設備,而是站在講台,靜靜等待學生散場。

直到教室裡的學生走得差不多了,許默才挪步走向倒數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男生還在埋頭認真標注筆記,沒走。剛筆記摔壞了,隻能手寫,動作慢了很多。

察覺到頭頂罩下一道不容忽視的陰影,男生困惑地抬起頭,撞見許默的臉,驟然驚愕道:“許老師……”

許默視線越過男生,落在他旁邊的空位,瞥見那隻鏈條包,許默頓了頓,面色平靜問:“你這筆記本是什麼型號?我明天給你拿台新的。”

男生當場愣住,似乎沒想明白許默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沒等男生想清楚,許默已經繞到前排,夠長手撿起夏竹掉落在座位的鏈條包。

這姑娘總是落東落西,一點兒都不靠譜。

男生終於反應過來,看許默有條不紊地撿過那隻名牌包包,男生猶豫半秒,突然開口詢問:“……許老師,這是那姐姐的包吧。我有她電話號碼,需要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回來拿嗎?”

明明語調裡充斥著尊重,許默卻聽出幾分彆的意味。

鏈條落在手心有些涼,許默視線落在書桌擺放的草稿紙上,瞧見那串熟悉的數字,許默頓了頓,體面回絕:“不用。她跟我認識,我待會兒拿給她。”

“你那筆記本型號記得在微信發我,要沒我的微信,可以在大群裡問問。”

不等男生回應,許默提著包轉身走向講台,關了設備,抱著筆記本走出教室,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走到樓梯轉角,許默陡然碰到一個女學生。

對方似乎等候多時,抱著書本,忐忑地站在空蕩的樓梯口。

聽見腳步聲,蘇禾吸了口氣,緊張地轉過身,迎上男人輕易看穿一切的眼神,蘇禾差點當場繳械投降。

隻是心有不甘,靠著為數不多的勇氣,蘇禾閉著眼陳述自己趁著同學散儘,獨自擋在老師必經之路的樓梯口,低聲請求:“許老師,我想考你的研究生。”

“聽說你明年隻有兩個名額,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怎麼不算熱愛學習呢。

隻是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誰又知道。

許默目光平和地看向突然冒出來的蘇禾,他這人記憶力還行,對這姑娘有點印象,上他的課總是坐第一排,無論是交作業還是回答問題一直很積極,就是心思有點不正,其他沒什麼毛病。

招生的事兒還早,許默看了兩眼緊張得不能呼吸的蘇禾,沒給她太多希望:“時間還早,你考慮清楚了

再說。”

“筆試成績要是行,可以試試。不過我醜話說在前,我手底下的研究生可不好畢業。”

蘇禾一聽有轉折,立馬向許默虔誠保證:“許老師,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學習,筆試一定過~”

許默對學生向來留了兩分寬容,不那麼嚴苛,見蘇禾有心報考他的研究生,臨走前許默鼓勵一句:“歡迎報考。”

蘇禾滿臉喜色,直說一定會努力的。

直到許默路過她,走出很遠的距離,蘇禾才發現他手上多了隻香奈兒的鏈條包,

蘇禾愣在原地,仿佛冬日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整個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許久之後她才明白,有些人是她永遠不能妄想的。

製片公司老總是圈裡有名的大拿,一部劇經他手,總是能賺個盆滿缽滿。

當然,話語權也夠重,在他底下,導演都隻是個打工的,更彆提底下的嘍囉。

有句話不是說,管錢的是大爺?那麼一部戲裡的大爺通常是執行製片人。

能夠容納五十人的大會議室裡,夏竹坐在右手邊第三個位置,咬著筆頭,百無聊賴地盯著即將啟動的影視項目。

製片主任在粗製濫造的ppt前吹得天花爛醉,將這部戲的title抬高了好幾個水平,最後定下一句:“咱們這部戲的目標是能在央台播放,爭取全劇組拿獎。各位有沒有信心?”

底下開會的工具人自然是捧著笑、熱情鼓掌,嘴上還得誇一句老板英明。

隻是背後狗路過聽見都得罵一句:“啥也不懂,就知道天天畫餅。你以為拿獎那麼容易?你想放央台播也得看劇硬不硬啊。”

夏竹作為主編劇,壓力一下拉滿。誰讓資方是出錢的一方,是明裡暗裡的老大,人要一個不樂意,直接撤資不說還給你到處使絆子,這劇八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來,豈不是全泡湯了。

幸好江逢拍戲全用自己的團隊,攝像、美術、服化都是他的人,不用資方隨便塞人,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證作品質量。

一個會開了快四個小時,後半段台上的人全講一些廢話,夏竹困得不行卻又不能提前散場,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製片方那邊又準備塞女主角進來。

明明合同上簽的導演和編劇加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選角權,這下直接成資方內定了。

夏竹氣得不行,想跟製片主任杠兩句,一旁戴著鴨舌帽,一身黑衣黑褲的男人遞了個眼神阻止她。

下一秒男人陰陽怪氣的嗓音響起:“塞人可以,不過我得先試戲。要她勝任不了,那不好意思,我隻能重新選人。”

“總不能阿貓阿狗都能做我戲裡的女主角。”

製片主任被江逢噎得下不來台,眾目睽睽下又不好直接反駁,隻能說暫時就這麼辦。

畢竟誰都知道,這個是S+++級彆的重點項目,公司還等著拿這項目衝明年的獎項呢。

馬上開機,準備工作都快齊全了,誰跟出力的

導演發火,這不是純找晦氣嘛。

到底是在演藝圈混了多年的人啊,交際這塊夏竹對江逢還是服氣的。

出了會議室,夏竹與江逢同乘一台電梯,兩人占位隔了一段距離,夏竹瞄了眼江導的助理,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啥也不知道」的表情,夏竹輕咳一聲,主動湊到江逢面前,低聲同他說了句謝謝。

江逢掀眼皮不鹹不淡瞥她一眼,輕描淡寫問她:“謝我什麼?”

夏竹被他問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

她皺著眉想了幾秒,試探性問:“謝你在會議室攔住我?”

江逢不愧是人前人後都被罵的魔鬼,他似是想起這茬,沒什麼情緒地哦了聲,毫不留情批評:“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兒怎麼這麼衝動,沒點腦子。”

“馬上進組,你今兒這一鬨要是被資方換了,我上哪兒去找編劇?下次講話前最好想清楚,彆耽誤拍戲進度。”

“過兩天圍讀劇本,我讓助理通知你,彆遲到了。”

夏竹被江逢一頓罵,低聲嘟囔一句:“把你能的!”

女主角都沒定呢,就圍讀劇本了?會不會太倉促了?

剛在會議室,夏竹粗略地瞄了幾眼選角,幾個主要角色都定了,唯獨女主遲遲沒定。

翻到一半,居然有湯倩的名字,夏竹這才知道,她在這劇裡演女二號。

她倆還真是有緣,這都能碰見。

電梯抵達車庫,男人扯下鴨舌帽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助理趁他離開,同夏竹悻悻地笑了下,歉意滿滿道:“夏編對不住了啊,他這人就這樣,嘴巴毒得要死,不過心眼不壞,您彆往心裡去。”

夏竹:“……”

她當然知道這人全身上下嘴最毒,而且是百毒不侵,隻是沒想到這麼不留情面。

她吸了口氣,極力說服自己:“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有天賦的都這樣目中無人。要沒點本事,敢這麼囂張嗎?”

“尊重尊重。”

想到中午那頓飯沒吃成,夏竹出了公司,第一時間給許默打了通電話,問他人在哪兒,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好巧不巧,他也在開組會,手底下的研究生正在報告近期的科研進展。

掛斷電話,夏竹閒來無事,開車去全聚德買了隻烤鴨,打包好去t大,準備跟許默一塊兒吃。

路上夏竹接到小姨的電話,問她要不要回家裡吃晚飯,說是小姨父燉了雞湯,夏竹巧妙找了個借口回絕。

重新回到t大校園,夏竹路過食堂,想起男大學生的筆記本,撈起手機看了眼,沒有一個陌生來電或者一條未讀短信。

她皺了皺眉,在想她是不是留錯電話號碼了。

要沒猜錯,那筆記本剛出沒多久,市面上賣一萬多,對學生來說,是筆不小的數目。

雖然學金融的學生大多都有錢,可到底是她的緣故,夏竹還是過意不去,打算待會兒問問許默認不認識那學生。

等夏竹提著烤鴨去許默辦公室找他,門關得嚴嚴實實,壓根兒不見有人。

這個點兒教職工全都下班了,夏竹站在空蕩幽長的走廊,盯著電梯口的不鏽鋼帶煙灰缸的垃圾桶,猶豫著要不要給許默發條微信。

正想著,轉角處的小型會議室裡傳出許默有辨識度的嗓音。

夏竹扭頭望過去,隻見許默站在會議桌前,手裡捏著一根白板筆,正在講解科研要點。

專業詞彙生澀難懂,夏竹聽了幾句就將打包盒擱在地上,蹲在牆角玩手機。

刷了不知道多久,冗長複雜的組會終於到了尾聲,許默將筆蓋蓋住,緩緩開口:“今天的組會先開到這兒。”

沒多久,四五個學生便抱著筆記本不緊不慢走出會議室,撞見蹲在角落玩手機的夏竹,有兩個女生特意往她身上瞄了兩眼,似乎好奇她為什麼在這。

許默最後出來,他左手端著款式普通的保溫杯,右手拿著筆記本,一派老乾部的姿態。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紀,過得比她姥姥還養生。

保管會議室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他找人借了鑰匙負責善後,將門鎖好,許默轉頭就見夏竹提著外賣盒等在走廊。

也就幾個小時沒見,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許默這才想起距離上次通話已經過了快兩小時,等挺久了吧。

抬步走到夏竹面前,許默注意力落在夏竹滿是疲憊的小臉,低聲問她:“什麼時候到的?”

夏竹將外賣盒丟許默懷裡,不滿吐槽:“等了你一個多小時,腿都蹲麻了。”

“開了一下午的會,我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餓得前胸貼後背。你倒好,說請我吃飯,結果呢?”

許默眼底劃過一絲愧疚,好脾氣地承擔下她所有不滿,耐著性子安排:“怎麼不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想什麼?我請客。”

夏竹憤恨地瞪了眼面前風雨不動安如山的男人,“氣都氣飽了,吃個屁!”

許默見她不樂意溝通,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八點。他皺了皺眉,提出去外面吃涮羊肉。

夏竹火氣蹭蹭往上冒,卻也知道怪不了他,隻能默默咽下這口氣。

許默拿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從抽屜裡翻出一盒巧克力遞給夏竹,讓她先填填肚子。

國外的品牌,一盒好幾千,夏竹瞥了眼英文字母,警惕問:“哪兒來的?”

許默:“一老師從國外學習回來送的。”

夏竹撕開包裝盒,拿了一顆塞嘴裡,嘴上抓著不放:“男的還是女的?”

收拾東西的許默一頓,他抬眼瞥了瞥站在辦公桌旁的姑娘,猶豫片刻,說了實話:“新來的女老師。”

夏竹:“……”

好,很好。

敢情他在學校是女學生喜歡,女老師也喜歡啊。

那盒巧克力夏竹隻吃了一顆就扔在了許默的辦公室,太甜太膩,她不喜歡。

打包的烤鴨已經冷透,進電梯前,夏竹指揮

許默扔進垃圾桶,改天再買一隻。

路上許默開車,夏竹坐副駕駛打瞌睡,中途來了一通電話,夏竹被鈴聲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許默已經摁了掛斷。

夏竹揉了揉眼睛,問他乾嘛不接。

許默滾了滾喉結,視線落在「爸」的未接來電,輕描淡寫回她:“騷擾電話。”

夏竹絲毫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側著身子繼續補覺,隻是這次怎麼睡也睡不著。

她索性睜開眼,跟許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剛剛開會,製片方又要塞女主角,煩死人。”

“今兒要不是江導,我估計得跟製片主任嗆起來。”

許默見她憤懣不平,頓了頓,慢條斯理開口:“氣多傷人,凡事兒看開點。投資商也不是傻子,一部戲戲好才是王道,其他的就那麼回事兒。”

夏竹明顯不樂意,她抱著手臂斜睨一眼平穩開車的男人,輕飄飄問:“什麼叫就那麼回事兒?關係可大了好吧。塞一個對演戲不虔誠的進組,還指望拿大獎,這不是鬨著玩嗎。”

許默轉了圈方向盤,在前面的紅綠燈路口停下,轉頭跟夏竹講道理:“有時候有缺口不見得是壞事兒。一個行業總有人鑽空子,你如果沒有話語權隻能忍。”

聊到這,許默話頭一轉,“你們那個影視項目叫什麼名字?我看看有沒有投的空間。”

夏竹霎時瞪大眼,“你要投資這戲?”

許默沒把話說死,隻模棱兩可道:“看可行空間大不大。”

夏竹發誓,她今兒真是純吐槽,絕對沒有拉投資的想法。

不過許默真要投資,那是不是後面還能打著投資人的幌子去片場探班?

聊著聊著,夏竹突然問:“咱倆都領證了,你晚上睡哪兒?”

許默靜默片刻,很是淡定地回她:“再說。”

“……”

咱倆都是夫妻關係了,不睡一起不地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