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舅舅說的話沒錯。

賀堪十分清楚人心, 村裡的決定也沒錯，沉默半響，在這個世界村裡的決定是最能保證村子的存亡, 人與詭物之前的纏鬥太過複雜了, 不能後退，後退的隻能是血食。

賀堪明白自己不能太過摻和村裡的決定，當一個決定經過大多數人認可的時候, 無論這個決定多麼不能理解，它都一定是經過無數的血淚教訓才得出來的總結。

“那這個是什麼？”賀堪轉過頭看向白舅舅放在旁邊的包裹，包裹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完全看不見裡面有什麼。

“上次讓王嬸幫忙做的衣服，除了你現在身上穿的黑袍樣式以外, 我還讓她做了幾套短打。”白舅舅依舊不緊不慢的吃著晚食, 最後一口吃完的時候，這才開口，說話的時候，白舅舅已經將碗放下了。

隨後白舅舅打開包裹。

包裹裡面果然整齊的放著幾件衣服，顏色是黑色的幾件應該都是賀堪的, 還有幾件顏色老成一點，賀堪估計應該是舅舅的。

賀堪想起來了，自己回家第一天的時候，白舅舅好像是說過這樣的話題。

“黑袍應該都一樣，你可以先去試試短打。”白舅舅將手中的幾件都遞給賀堪，開口示意道。

短打也是為了之後的秋收做準備，總不能穿著黑袍過去的，賀堪覺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白舅舅肯定不同意。

“好。”賀堪接過白舅舅遞過來的衣服, 轉身進了裡屋。

再次出來的時候，賀堪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合格的小賀村村民，之前看著瘦弱也不過是因為太高了，這才顯得纖細，等短打衣袖什麼都挽上去露出結實的手臂的時候，手臂上的肌肉也不比其他經常乾活的村民差，顯然，他不是個文弱的。

大概還是外貌太具有欺騙性。

白舅舅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外甥，心中若有所思，即使現在穿上短打也不像，太高又太白了，手長腳長，白的在屋內都顯眼，怎麼看都不像村民。

除此之外，一切都沒問題。

賀堪在舅舅面前跳了幾下，確認幾件短打都十分合身，也十分舒服，做衣服的人也十分細心，也可能是白舅舅特意囑咐過了，短打上有不少口袋，這足夠賀堪放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了，這讓賀堪十分喜歡。

“可以嗎？”白舅舅抬頭問了一句。

“挺好的。”賀堪點頭，這些衣服穿著也舒服，動作也會利落很多，雖然賀堪還是很喜歡自己的黑袍子但是論行動方便，實話實說，還是得短打。

白舅舅滿意的點頭，看著自己外甥，半大少年像模像樣的，看起來也是個壯年勞動力了，身高幾乎比得上自己，也是長大了。

“既然都挺好，那就全部都留下，不用改了。”白舅舅開口道。

賀堪同意了白舅舅的話。

接下來，賀堪就去刷碗了，這晚食吃過了碗還沒刷，賀堪也沒讓他舅舅去，他自己去了，白舅舅在村裡面忙了一天了，是該好好休息。

賀堪催促著讓白舅舅回屋休息。

白舅舅也不勉強，隻是囑咐賀堪洗完碗就回屋，天色不早還是要早點睡覺。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秋收的季節。

這段時間白舅舅一直都在忙碌，時不時還要去村裡面商議，有些時候還需要去拜訪一些年紀大的老人。一待就是一上午，中午也看不見人影，基本上都在村裡直接吃了，隻有晚上的時候才風塵仆仆的回來。

簡單收拾一下，倒頭就睡。

直到有一天，白舅舅突然就不早出晚歸了。

賀堪早上醒來的時候，推開房門，看見的就是白舅舅坐在桌子後面，桌子上擺好了早食，賀堪腳步一頓，有些恍惚，他都多久沒在早上的時候看見親舅了。

也就是賀堪對於自己形象有著非一般的執著，不然，他肯定要回頭透過窗看看天色。

“舅舅今天你不用出去？”賀堪看白舅舅就在桌旁不緊不慢的吃，他快速洗漱完畢後，重新來到桌子旁，語氣有些猶豫的開口詢問。

賀堪坐下來，看見桌子上的菜色的時候，開始感覺今天不太一樣，桌上的菜色實在太好了，有肉有菜，還有一整隻雞，飯也是白米飯，看米飯的色澤，白舅舅用的應該是賀堪帶回來的那些糧食。

這個就更奇怪了，白舅舅向來都十分自律，說什麼就做什麼，甚少有違背自己話的時候。

特彆是賀堪還看見桌上粗黑瓷碗中的蛋花湯的時候，他動作更加晦澀，賀堪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用早食依舊優雅而行雲流水，偏偏，他的動作莫名讓人想到猶豫兩個字。

湯啊，這是賀堪第二次看見他舅舅做，第一次是回家後的第一天，第二次就是今天了，往常白舅舅雖然沒說，一向沉默寡言，穩重靠譜，實際上賀堪十分了解他舅舅，他舅舅不愛做湯，覺得需要多刷一個鍋。

今天是什麼情況，白舅舅如此反常，心性堅定如賀堪都有種大禍臨頭的錯覺。

斷頭飯的錯覺。

“不用。”白舅舅應了一聲，開口道：“之後都不用那麼早出去了。”

“這些天家裡都辛苦你了。”白舅舅難得還安撫了下外甥，吃了一口早食，之後不急不緩的開口。

“自然不辛苦。”賀堪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困惑，開口道：“所以今天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說的時候，賀堪又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

“今天秋收了。”白舅舅歎息了一聲，語氣緩和的道。

這也是白舅舅第一次遵循家裡的傳統，以前秋收的貼膘還是姐姐姐夫在的時候，那時候即使秋收危險無比，一家人都還是遵循規矩，後來姐姐姐夫都不在了，家裡隻有他跟時有“瘋病”的小外甥。

一是要交給村裡銀錢給護衛隊，畢竟白舅舅還有小外甥要照顧，外面的田地要收拾，根本抽不出時間去護衛隊，更不用說萬一在護衛隊面對詭物的時候死了，還未成年的賀堪絕對活不下去。

二來家裡糧食也不夠，秋收隻需要他一個人出去就可以，多留點糧食在家裡，萬一他出去秋收被詭物吃了，留在家中的賀堪也能多活一段時間。

也正是因為這樣，白舅舅從來沒有辦過貼膘。

賀堪自然也就第一次看見這種場景，現在情況好了，賀堪覺醒天賦成為詭士，得了不少銀錢不說，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不少糧食，家裡也有雞鴨，一時間也寬裕不少，白舅舅想著自己外甥也是第一次親自去秋收，便重新將秋收這天貼秋膘的傳統重新做了起來。

“秋收啊。”賀堪恍然大悟，怪不得舅舅這麼鄭重其事，原來如此，想起白舅舅對於秋收的看重，那麼今天早食這麼好倒也不稀奇。

賀堪緩緩的用著早食，頓了頓，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差不多還是在早上，他有些納悶的詢問道：“我們等會兒就去，會不會有些遲了？”

往常他差不多卯時（5點-7點）起的，今天賀堪有些放縱，是在巳時（9點-11點）起的，再遲一些都可以用午食了。

如果秋收的話不是應該昨天就說了，今天要早起，想到這裡賀堪動作一頓，他應該早點起的。

“不，你起床的時間剛剛好，等太陽再高一點的時候，正好就可以出村了。”白舅舅就十分淡定了，此時他正好用著早食，聽見外甥的話，他微微一笑，開口道。

“嗯？”賀堪聽到了預料之外的回答。

“秋收，村裡有規矩。”

“早晚不收，也就是巳時之前不收，酉時之後不收。”白舅舅開口補充道：“所以不管你起的有多早都沒用。”

又是一條古怪的規矩。

賀堪聽到這裡，心中默默點頭，他已經習慣了小賀村各種各樣的規矩，經曆了之前的事情，賀堪知道小賀村的每一條規矩下面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吃吧。”白舅舅抬頭看了看天色，轉頭對著外甥道：“還有一段時間呢，吃完了，咱們再去村口集合，今天護衛隊所有的人都要出動，咱們到時候跟著一起去。”

“好。”賀堪點頭，開始快速的用起了早食。

不得不說，今天白舅舅做的早食味道的確很好，相比之前賀堪吃的要好上太多，由此可見，白舅舅隻是不想做罷了，這個時候，賀堪就有回想起自己剛回家的那幾天，舅舅做的飯食味道……嗯，十分一般（委婉.jpg）

糧食都粗糙，肉與菜要麼是淡要麼是鹹，有時候還有點怪味。

賀堪一開始以為是舅舅的手藝問題，現在想來，應該不是手藝問題而是私人恩怨。

“……”賀堪保持沉默，全當沒發現這件事情，理虧罷了，說什麼呢。

賀堪快速的用完早食，再幫白舅舅收拾好碗筷之後，他便穿著短打跟白舅舅出門了，當然，賀堪沒忘記帶自己的青銅矛，因為村裡有人幫忙收田，賀堪就沒帶鐮刀。

賀堪與白老三舅甥倆到村口的時候，時間算的剛剛好，村裡人都齊了。

“老三，堪娃子，你們來的正巧，今天太陽這麼大，估計沒多少詭物躲在田裡了。”賀四鬼正站在村口眺望村外，他的身旁護衛隊們都齊了，手中都拿著武器，就連村長錢三命都拿著一柄長錘出來，嚴陣以待。看見白舅舅與賀堪兩人，賀四鬼嗬嗬一笑，開口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