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果戈裡口述的有關“殺死費奧多爾”的計劃,他們現在是要先去走私商那裡搞到世界商數一數二厲害的毒藥,再去名為「天空賭場」的空中設施中拉攏另一位據說有著獲取情報的異能力者入夥。
果戈裡異能的傳送範圍是有距離限製的,為了到達目的地,他們隻能沿著最短直線路線一程一程地傳送。
途中,泉雅不知從哪個地方撿到了一把斷掉的匕首,幸好斷裂處還足夠鋒利,才能趁果戈裡不備利落地劃破了自己的喉嚨。
“……喂!”當果戈裡察覺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距離很近,溫熱的血液已經濺到了臉上。
他驚訝於對方對死亡的執著,同時也疑惑不解。
因為泉雅看上去不像是甘願赴死之人,一路上表現得很正常不說,對他的部分逾越的言行還提出了警告。
果戈裡在原地站立了幾秒鐘,“你這又是何必呢。”然後蹲下身,拉起倒地之人的手腕,通過脈搏來判斷還有沒有施救的必要。
片刻後,“算了。”死人又不會回答他。果戈裡心感可惜,看著對方原本漂亮的瞳孔一點點黯淡下來,起身擦拭掉臉上的血漬。
誰知剛要走掉時就讓他看見了令他畢生難以置信的一幕。
眼前的景象讓果戈裡不禁後退了一步,微微流汗,罕見地短暫喪失了語言功能。
泉雅靜待傷口愈合後從地上爬起來,才懶得管果戈裡,心煩意亂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汙,接著頭也不抬地和對方擦肩而過,徑直來到了附近的溪水邊,開始小心地每次隻撩起一點水來洗掉臉上和頸部附近的血垢。
雖然不清楚具體運作原理,不過這個可以改變年齡的破異能就好像狗皮膏藥一樣粘上他了。就算死過一次也沒能擺脫掉。
一絲不苟地清理乾淨後,泉雅回頭倘若無事發生般朝果戈裡伸出手:“衣服臟了,給我一套新的衣服。”
果戈裡站在後方,面上不再是無論如何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他複雜地皺了皺眉,“你……”
然而話還沒說出口一點就被泉雅打斷了:“閉嘴,什麼都彆問。”
果戈裡莫名順從了,真的沒有再問,隻重新變出一身衣服上前放到他手上。
後面,等泉雅重新換好衣服,重新一起進入空間入口開始新幾輪的傳送,果戈裡都莫名地緘默了許多,就連說話時,語氣也偏向正常了,不再時不時逗弄和取笑他。
身邊的神經病不再聒噪了,泉雅心想正好,這樣還能清淨一些。
而且趁著這個機會,他還順利問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他們最終抵達了一處混亂的地帶。二人一前一後地穿梭在混雜著亂市、紅燈區、貧民窟、乞討者和垃圾堆的窄街上,泉雅走在前面。
“真可憐。”他突然聽身後的果戈裡說。
還有能讓瘋子共情到的人在?
想著,泉雅轉過頭,卻發現果戈裡正在低頭看著自己。
“你迄今為止死過多少次了?”
*
這是武裝偵探社成立以來最艱難的時刻,成員們四散在不同的地方接受著考驗。
亂步去求助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卻被誣陷為意圖行刺,在趁亂逃跑時用通訊設備最後聯係眾人後,下落不明。國木田這邊,為了確保與謝野醫生等人可以順利逃脫彆墅去到車站,隻身一人拖住了獵犬,恐怕已經落入獵犬之手。
原本在藏在彆墅周圍善後的中島敦和泉鏡花則用衣物將自己偽裝了起來,回到了橫濱的街頭準備去找曾經的敵人弗朗西斯·菲茨傑拉德談判、令其用其所擁有的城市監控係統“神之眼”來找到先前失蹤的小栗蟲太郎和其他下落不明的同伴。
而一直在偵探社內坐懷不亂的部長和織田作之助被找上門來的軍警勒令逮捕,在手銬銬上織田之前,他翻窗跑了出去。
此時,橫濱商區的一座大廈內。
“阪口先生。”中島敦看著眼前的大屏幕上投影的追蹤地圖,正在和阪口安吾通電話,告訴著對方其他同伴的具體下落和動向。
菲茨傑拉德就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的辦公椅裡,似乎以一些條件為交換同意了敦使用“神之眼”的請求。
“我知道了。”電話那邊,阪口安吾一刻不停地一一記錄下,看著眼前的名單順口問:“泉雅現在在哪?”
敦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失落下去:“沒有……”
“什麼?”安吾沒聽清。
“沒有發現泉雅先生的下落。”
安吾頓了下,接著安慰對方道:“沒關係,我會找到他的。”
“……”敦聽後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想確認什麼:“阪口先生。聽說泉雅先生和天人五衰有關聯,會是真的嗎。”
“不會。”回想著過去幾年來為數不多的接觸,安吾依舊可以如此斷言,“就算真的有,那也一定存在這麼做的苦衷。”
“我們……也許可能永遠都無法理解他們的世界。”像太宰、像泉雅、亦像費奧多爾,“不過,時間會給出答案。”
“我們要做到的,隻是去做我們認為是正確的事。”安吾言辭灼灼,“現在再怎麼想也沒用。行動起來吧,敦君。”
*
與此同時,歐洲,默爾索監獄重點觀察區。
又一座四方形狀的異能牢房緩緩降下。
“噢,好久不見。”不遠處的另一處牢房,看見又來了新獄友的費奧多爾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太宰君。”
“想不到我們二個這麼快又齊聚一堂了。”太宰坐在床邊感歎。
“……”第二人,澀澤龍彥靜靜地抬眼,不語,從表情看上去不是很想見到這兩個人,“一個接一個的,我好不容易可以清靜下來思考一些形而上學的東西。”
“思考哲學思考得太深的話會走火入魔哦。”太宰拆台,“要我給你舉幾個例子嗎?”
“我也不想打擾你,澀澤君。”費奧多爾微笑起來,
“隻是,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可以關得住我們的地方在嗎?”
二人身穿白色的囚服,所處的特製異能牢房內,所有的東西都是鈍角,以防止他們自傷或逃跑。
“太宰君,外面的世界如何了?”費奧多爾明知故問道。
“如你所想,但不會如你所願。”
二人隔空開始隱隱針鋒相對起來。
“哦,是嗎?”放下書後,費奧多爾遊刃有餘地俯視起眼前的一盤國際象棋,“既然你也來到了這裡,就說明你也有著和外界聯係的手段。”
“所以。你得到的消息是怎樣的?”他問太宰,“讓我猜猜。其中一個是:‘泉雅下落不明’。”
太宰不動聲色,似乎在等待下文。
“不過我的線人今天也傳來了新的消息。”費奧多爾一邊低頭擺弄著國際象棋一邊繼續說,“泉雅不是下落不明,隻是和我這邊的人彙合了。”
“嗬嗬……”聽到這,太宰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
“啊,差點忘了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太宰君。”接著,費奧多爾突然想起了什麼般咬住了指甲,“早在港口黑手黨那時,我和泉雅就已經熟識了。”
“我曾是他的武器提供商,還幫他私下融資。”他抬眼,“他有和你提起過這些過往嗎?”
*
泉雅感覺到有點冷,緩慢睜開眼。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露天的地方而不是居所裡的臥室,他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不過下一刻,隨著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立刻就想起來了,揉著腦袋坐起身。
他這是睡著了?
隻記得和果戈裡來到了一片混亂地帶,果戈裡說要去交易,他則表示要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所以他是從那時起就睡著了?
原本以為變的隻是外表和身體能力數值,沒想到在生理上也被影響了,變得像小孩子一樣嗜睡。他原本想的是休息一小會兒就起來的。
“噢,醒了?”
泉雅抬頭,見果戈裡正晃晃悠悠地坐在附近的矮樓屋簷邊緣,見他醒了,順手扔給他了什麼東西,“再不起來我都快要以為你又死了。”
泉雅接住後,發現是一塊硬面包。
“你出本書吧,就叫‘一萬種死法’。”果戈裡撐著下巴戲言道。
“不好笑。”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沒在笑嗎?”
泉雅站起身,低頭看著手中面包。
雖然從表面看上去他被允許一定程度的自由活動,可以正常的吃飯、休息,但是以他現在的處境,和被眼前的這個神經病軟禁沒什麼區彆。
他之前也有試過趁亂離開,也想過其他辦法,可無論去到哪裡,果戈裡都無一例外會精準地在他面前打開傳送口出現。
該死的空間傳送。
見泉雅一直不吃,果戈裡跳了下來,“在這裡,乾淨的食物可是很難找到的。”接著,朝他晃了晃手裡的一個銀色手提箱,看來對方想要的毒藥是到手了,“不然就隻能等到了天空賭場再填飽肚子了。”
泉雅咬了下去,“在哪。”
果戈裡指了指天空。
“天上?”泉雅原本以為前綴“天空”二字隻是個名字罷了,沒想到真的是在天上。
“哈哈。二年前就在那了,你不知道嗎?”
二年前。
泉雅壓根沒心情吃面包了。因為現在,除了莫名其妙流落在外的「書」頁外,違和的疑點又多了一處——
要是在橫濱附近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地方,還開了二年,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過,天人五衰不是整場事件的幕後操手嗎?而果戈裡作為天人五衰的一員,為什麼也會被篡改記憶?
如果果戈裡沒有在演戲的話,那麼就像是集體的記憶都被悄無聲息地篡改了一樣,唯獨隻有他……
泉雅隱隱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