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平地驚雷,沙粒垂直自地面跳躍升空，地面突然劇烈地抖動了起來。位於澀穀地上戰場的術師們身體一歪，險些沒站穩,努力地控製住平衡。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地震！？”

數秒後，震顫和悶響才漸漸平息。但餘韻仍未散去,板塊還在輕微地上下晃動。

此時,五條，感受到四周空間異常的抖動和魔虛羅的氣息,在通往地上的路上,微愣著回頭看向後方,“喂喂……這個可沒有提前打過招呼啊。”

魔虛羅一出,非死即傷。

雖然這樣一來的確能重創羂索，但,按照黑雅目前的狀態來看,估計後續也無法將魔虛羅順利請走。這樣一來,最後消滅魔虛羅的重擔，大概率又會落在他五條悟的頭上。

臨走前還不忘坑他一把。

判斷著局勢，五條神情逐漸微妙起來,頭疼萬分地揉了揉眉心,無奈自語：“……直到最後也非要給我添點堵才行嗎？”

“算了，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雖然他們之間一直不對付,但是有些事情即便不開口也能相互理解,更何況是在這種時候。

“再見。”輕聲道著無人能聽見的告彆,至此，不再做任何停留，五條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與此同時，地下主戰場。

“直到最後也非要給他添點堵——五條悟肯定會這麼說的。”坐在高處的欄杆上來回搖晃著小腿,黑雅此時正一邊和異能灰影說笑，一邊作壁上觀下方魔虛羅對羂索的碾壓戰，一副樂得清閒的樣子。

“不過，這次他可猜錯了。”扭頭向身側漂浮著的灰影，“我會解決魔虛羅，他隻要專心對付兩面宿儺就行。”

下方，羂索正艱難又被動地應對著魔虛羅一次比一次淩盛的攻勢。剛剛，他的極之番雖然命中了，但是在擁有著調和之力的魔虛羅的適應下，現不僅無法對其產生影響，還遭到了反撲。

某刻，羂索在魔虛羅的攻擊空檔下勉強脫身，咬牙切齒地抬頭看向無所事事的黑雅道：“為什麼它不攻擊你？”

“魔虛羅會率先攻擊它認為最有威脅的那一個。”自知自己現在的虛弱，黑雅支著下巴睥睨著羂索，面無表情地微微揚起嘴角：“所以你得加油啊。”

雖然黑雅現在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從表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灰影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正因強忍著多重代價而蜷縮著顫抖不停的手指。

“……”灰影出聲問，“後悔嗎。”

搖晃著小腿的幅度小了下來，默了瞬，黑雅還是坦誠開口了：“雖然我感覺不到後悔這種情感，不過，如果我說因為感覺不到所以就不存在這種東西的話，那一定是假的。”

即便是到了如今這一步，黑雅也說不太清為什麼就突然一意孤行地來到了異世界，為什麼對泉雅有著那麼高的執念。可能因為孤單，可能因為空虛，可能因為無聊，也可能是因為終於

有點厭倦了世界，想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但這些都說不通。

因為他的情感早就被作為代價而交換出去了。自然現象不會偏向任何人，不會因為哪裡乾旱就會降下甘雨，他本該也如此。

更何況，這次的代價還如此之大。

很快，下方的戰況開始呈現一邊倒的局勢。在魔虛羅壓倒性的力量下，羂索彈儘糧絕，已是強弩之末，看上去堅持不了多久了。

“現在還有回旋的餘地。”即便事情發展到了如此地步，還在嘗試著挽回黑雅最終的結局，灰影緊盯著對方的臉，“雖然一個世界不能同時存在兩個‘泉雅’，但還有一個辦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你可以取代這個世界的自己，從此活在這個世界裡。”

聞言，黑雅眨了眨眼，後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他抬手捂住嘴，待平複後低頭看著手心裡星星點點的血液，“算了吧。”

“那也太遜了。”

灰影聽到，對方聲音又弱下去了一些，話音在空氣中逐漸虛無縹緲了起來。

“好像差不多了。”目光捕捉到羂索即將要被魔虛羅打下致命一擊，黑雅從上方的欄杆上跳了下來，如一陣風般輕盈地落地，“輪到我了。”

Copy。

“彆動。”

言惑疊加咒言發動，手持大劍的魔虛羅、身形如急刹車般一頓，維持著進攻的架勢暫時靜止在了原地。

面對實力可與六眼媲美的魔虛羅，如果直接對其使用諸如“去死”一類的言語的話，現在的黑雅很有可能無法再承受這種代價的反噬。因此他隻能選擇一個折中的語言。

從魔虛羅的腳邊走過，黑雅不緊不慢地來到前方正仰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著的羂索身前。

羂索如今看上去狼狽不堪，無力反抗對方的步步逼近，真正的大勢已去。不過，他是能屈能伸的類型，在這種情況下更是能放下身段、斷斷續續地說：“放我走……隻要放我走的話，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如果怕我反悔……你可以立下束縛……”

“太難看了。”不為所動，黑雅瞳孔向下俯視道：“不過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留你一條命，交給高專審訊之後再做進一步打算。”

雖然沒有用束縛打動對方，不過聽見自己不會被在這裡殺死後，羂索渾濁的眼底陡然一亮。

這樣也好！

這意味著他不會死在這裡，不會死在這裡的話就還有機會，他有的是時間，隻要不被在這裡殺死的話——

“騙你的。”

然而，戲謔的聲音再度響起，將羂索心中的算盤連帶著他最後的希望一起徹底擊潰。羂索身體不受控製地一顫，大汗淋漓地一點點向上看去。

隻見那裡，年輕的術師正居高臨下地微微揚著下巴，血液從鼻腔中滑落。

然而對方卻對這戰損不以為意，一手撩起額前因忍受痛楚而被冷汗浸濕的縷縷碎發

，另一隻手則慢慢地伸向了他大腦的方向，語氣輕快地道——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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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x年10月31日晚22:30，澀穀地下四層的地鐵站內。】

【史上最惡詛咒師，羂索，大腦被徹底摧毀。】

【確認死亡。】

接下來，黑雅又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將魔虛羅送走。

眼睛已經不太清明了，地下重歸靜謐，伴著頭頂時不時劈啪閃爍著的燈光，黑雅身形搖晃地朝著通往地上的出口走了一會兒。

隻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停下了腳步，轉而尋找了一個休息長椅坐了下來，神情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按照我們契約的內容。”他打了個哈欠說。

“按照我們契約的內容，一會兒我的身體就交給你。”他對一直默默地陪伴著他直到最後的異能灰影說，“記得變換樣貌，不要頂著這張臉，然後……”

“你來親眼看看這個世界、親身感受一下這個世界吧。”

“這個世界我看得夠多了。”他又說，“接下來你來看看吧。”

黑雅身邊，灰影好像在和他並排坐在那似的，它說：“不去見見他再走嗎。”

這個世界的泉雅。

“不去了。”黑雅乾脆身子一斜徑直穿過灰影躺在了長椅上，頭發灑在地面上，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鈍感的光，“我想一直在他心中維持著風光的形象，現在這個樣子，嚇到他了怎麼辦？”

“可是……”就甘心最後在這種地方，在這裡……？

即便黑雅可以接受，但灰影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彆看我這樣，我也是有尊嚴的。”在長椅上變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舒服一點，黑雅眼底平靜如水，看向未知的一點，不知在想什麼。“要是這裡有遊戲機就好了，我想打把遊戲。”

灰影開始喋喋不休地勸黑雅去地上。

如果它擁有實體，那恨不得第一時間將黑雅扛起來，扛到這個世界的泉雅面前，告訴這個世界的泉雅，對方到底為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怎樣殘酷的代價。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這種地方，靜靜地等待著那刻的到來。

接下來的時間，在灰影使出渾身解數的不懈說服下，黑雅終於動了。他用手臂支撐起上半身來，掏了掏耳朵，表情不滿，“真囉嗦。”

見對方有了動作，灰影更加賣力地勸說起來。

“好啦好啦，都聽你的。”意外地對灰影撒起嬌來，黑雅衝它笑了笑，從長椅裡站起身，孩子般的語氣：“我會去的，我會去找他的，我這就要去啦。”

然而，就在黑雅站起來的下一瞬。他，闔上眼睛倒下了，好似睡著了的表情。

“……泉雅？”

移動到黑雅身體的正上方，灰影小心翼翼地喚他道。如果它有呼吸的話，灰影覺得自己現在一定要窒息了。

“泉雅？”

“泉雅？”

“……”

又機械地喚了好幾聲，接著，灰影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被無法控製的力量拉扯著進入了某處。

“泉雅……”它還在喚著。

然而這次喚完，灰影卻久久地呆愣住了。

因為，它感受到了聲帶的震動，以及什麼東西正在體內有節奏地躍動。那是它長久地存在於虛空中以來，不曾感受過的、陌生的溫熱和充實。

很快，它意識到了，那是生命。

他獲得了新生。而那正在體內躍動的東西，是黑雅的心臟。

——最後的契約達成。

地面很硬，很涼。控製著身體一點點坐起來，它低下頭，顫抖地抬起雙手。

自有意識起就作為黑雅的異能，一個附屬品，一名旁觀者，灰影幾乎見證了黑雅的全部。

而令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黑雅降臨到這個世界以來的某天，與泉雅的一次對話。

那天的早餐時間，因為黑雅一直以來都閉口不提來到這個世界的代價，無論泉雅怎麼問起都會被轉移話題，因此，泉雅有點生氣，態度冷淡了一個早上。

把親手做好的三明治遞到泉雅面前，維持著姿勢，見對方依舊板著臉遲遲不肯接下，黑雅失笑道：“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樣鬨脾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他故作不情不願，一板一眼地朝泉雅開口：“好吧，就告訴你。”

接著，黑雅編造了一個逼真的謊言。

得到答案，終於接過了黑雅手中的三明治，泉雅的表情好轉了一些，但還是因為黑雅口中所謂的代價而替對方擔憂，“所以，你再過一陣就要回去你的世界了？”

“是呀。”灰影看到，黑雅的表情天衣無縫，“我跟你說，在我那個世界裡，太宰治早晚是要把首領的位置讓給我的。”

“我厲害吧。”

“好厲害。”

而事實卻是，黑雅此行最終會被這個世界排斥，而原本世界也不會再承認他的存在。

消失。這才是降臨異世界的代價。

這也是黑雅唯一騙了泉雅的事。

而消失之後讓灰影能夠自主使用他的軀殼、作為擁有血肉之軀的“人”繼續存在下去，則是黑雅主動附加的條件。

當時，灰影並不理解黑雅的所作所為，這個謊言究竟有什麼意義，不過，現在——

回憶完畢，下一刻，它發現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正在不斷地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手心。

“咦……”它摸了摸臉，“這是……什麼？”

同時，心臟的位置，抽動般地疼痛。

在繼承了就此消失的黑雅的身體、成為“人”的瞬間，灰影也理所應當地被賦予了人的情感。

因此，他很快便明白了，自己是在悲傷。

因黑雅而感到悲傷。

此外，與悲傷一同侵占了它的，還有有如白紙般的迷茫。

它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才好？

*

地上主戰場。

為了困住兩面宿儺，始終以咒力最大輸出維持著領域的高強度運轉，集中注意力暫時無法進行任何其他行動，泉雅的額頭逐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某刻，從他背後不遠處的某個角落，有什麼東西蠕動著出現，開始朝他所在的地方快速地滑行，似是要從背後偷襲。

是未被徹底消滅的真人的殘骸！

這時。

“卟——”

由人類對海洋的恐懼而誕生的、特級咒靈陀艮突然出現，攔住了真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