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懸棋若定2(1 / 1)

幾個月後,港口黑手黨總部,地下禁閉區。

“這是今天的午飯。”

負責每天送飯至此的成員來到區內最靠裡的緊閉室,一如既往地保持著距離將餐盤放在窗口處。

奇怪的是,男人發現,往常會在送飯時立刻從長廊燈光照不見的陰影裡走出來的那個小身影,今日卻久久沒有出現。

男人接著又吆喝了幾聲,許久過去,依舊沒見到人,就連聲音都仿佛匿跡了一般。

他不由得油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莫非那孩子……從裡面跑出去了?這可不行,要確認一下向上頭稟報。

奈何這處禁閉室裡的大部分區域光線太暗,現在的距離難以看清。於是男人忽略了上級常常提醒他的禁止靠近的警告,放鬆了些警惕,湊近,透過層層的鐵欄找尋著。

然而,在男人的眼睛還沒有適應裡面的黑暗時,自長廊燈光照射不到的邊緣,一個抱著詭異玩偶的小小身影從陰影裡突然現身,同時伸出手觸碰到了他。

仔細看去,那孩童大小的手臂上纏繞著星星點點帶血帶繃帶,繃帶裡摻雜著些許刀片。在碰到男人後,鋒利的刀片下壓,割傷到了手臂,殷紅的血珠隨之冒出,滴落在地上。

在男人逐漸變得驚恐的視線裡,那孩童緩緩露出了一個天然黑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開口道:“叔叔,你——”

“碰傷我了。”

*

地下黑市,港口黑手黨寶石走私交易所。

紅發少年身著修身的白色襯衫和深色西服馬甲,襯托出勁瘦的腰身,他的襯衫扣子一絲不苟地係到了喉結處,臉上的護目鏡正微微反著光。

鋥亮的黑色皮鞋一下一下地踩在地面上發出著遊刃有餘的“踏踏”聲,一時間,寂靜無聲的交易所中隻有少年走路的聲音在回蕩。

四周,港口黑手黨的普通成員無一不面色緊張地低著頭。

因為,那少年正一手攥著一人的後衣領將兩個已經完全昏死過去的成員在地上拖行著,拖拽出兩條長長的血痕一直不知延伸到哪裡。

——少年正在輕鬆拖行的兩個人,每人的體型都有他的兩倍不止。

偌大的空間,成員們都保持著順從的姿態,沒有人敢輕視這位在外被稱之為“幽靈”的年輕黑手黨。更何況,對方被首領重點關照、是組織內那位另八方膽顫的太宰先生的部下、還與重力使中原先生交好。

再加上這位少年在組織裡的時間變長,功績也逐漸累計起來。有市井傳聞稱,首領似乎有意想將他朝著乾部位置培養。

將那兩名成員丟出交易所,泉雅絲毫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他拿出手機摁下摁鍵,打出兩句話,舉給旁邊的人看。

“都看到了吧。”

泉雅身側,負責替他傳話的成員在看到手機屏幕上的文字後,大聲地傳達著他的意思。

“不要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比如順手牽羊哪怕隻是一塊邊角料。”

意思表達完,泉雅收起手機。

“十一大人。”一名成員手持商單和賬本恭敬地呈了上來。

在核對了商單並簽字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泉雅上了早早等待在門口接送的專車回總部。

雖然依舊不和,但是太宰和中也的雙黑組合在地下世界打出了恐怖的名號。每當二人需要同時出去執行重大任務而沒空管理這條寶石走私線路的時候,泉雅就會接手一段時間。然而總有老鼠覺得乾部不在的時候有機可乘,企圖夾帶私貨,就有了今天殺雞儆猴的一幕。

車停在了總部大樓前,下了車,泉雅剛踏上樓前的長階梯便頓住了腳步。

他靈敏的聽力捕捉到了從階梯上方總部大樓內傳來的混亂聲響。

又是詛咒生出了事端嗎?想著,泉雅繼續目不斜視地順著台階向上走。

剛上到一半時,上方平台傳來了一陣由遠及近輕快的腳步聲,隨後一個孩童哼著歌蹦跳著下台階,從泉雅身邊擦肩而過。

餘光中,泉雅剛覺得那孩童有些熟悉,想要回頭確認一下時,對方的腳步聲陡然停止在他身後,隨即垂在身側的手就被拉住了。

“啊,哥哥,我見過你。”

後方,天真無邪的孩童聲音些許興奮道:“每次哥哥從地下訓練場裡出來,久作都會遠遠地注視著。”

感到手上傳來刺痛感,泉雅甩開對方,一回頭便和那雙看似無害的瞳對視上了。

“因為哥哥真的很好看,眼睛像寶石一樣亮。”

那孩童有著黑白陰陽頭和星形瞳,懷抱著一個詭異的玩偶娃娃,正揚著笑容,看上去很開心。

泉雅知道他是誰。

在這個世界裡,精神係的能力是被稱為異端的超級異能。

夢野久作,代號Q。在被森首領領回來後,因為能力太極端的緣故被太宰提議長久地封印在地下限製自由。

心道不妙,泉雅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接觸到的手,果然,已經被對方纏繞的刀片劃傷了。

自己受傷了倒是無所謂,但關鍵的地方在於——

聽到了血液滴到地上的聲音,泉雅再次看向了夢野久作,對方正捂著手上新鮮的傷口,笑眯眯地端詳著他:“久作喜歡你。”

莫非總部大樓裡的混亂也是因為……!

“所以——”夢野久作一臉無害,繼續自顧自地說著:“想把哥哥弄壞掉的願望,今天終於要實現了呢,久作好開心!”

夢野久作臉上洋溢著笑容,眼底滿是興奮,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想玩玩具和吃糖果一樣的語氣,在泉雅出掌即將攻擊到他時,猛地將懷中的詭異玩偶從中間撕開。

異能力,腦髓地獄。

在夢野久作的注視下,泉雅近在眼前的動作停滯住了。雖然攻擊戛然而止,但咒力的餘波還是將夢野久作向後掀飛,滾下台階幾圈後才停了下來。

“疼……好險。”夢野久作艱難地從地上直起上半身,向上看去,如願以償地看到對方在原地靜

止了幾秒後身體向前傾倒,他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

“哥哥,會看到怎樣的地獄呢。”

那一瞬間,泉雅頭痛欲裂得仿佛腦袋要炸開,他身體不穩向前倒去,護目鏡的邊緣磕在台階棱角上,鏡片碎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無數光陸怪離的畫面碎片塞進腦海,倒在台階上,在意識還尚存一絲清醒時,泉雅努力進入了精神領域,企圖做最後可能起效的掙紮。

然而和以往不同,這次,泉雅的精神在躲進自己的領域後感覺到的不是心安、不是溫暖的海水,看到的也不是一片令人放鬆的蔚藍——而是無休止的混沌。

疼痛、混亂、絕望、痛苦……一切負面情緒和事物擠滿了他的精神領域,泉雅麻木地抱著頭蹲下,感覺自己正在被撕扯著變形。

可惡,精神領域裡居然也會被汙染到嗎!

“這可不妙啊,對吧?”

痛苦不堪之時,在四下混亂刺耳的聲響中,一個相對平和的聲音從泉雅頭頂傳來。

“一切交由我如何?我們是一體的。”那聲音顯得極有耐心,不斷地誘勸著:“睡吧,泉雅,不會有任何痛苦,隻要你願意……稍微放鬆下來。”

泉雅早已無法思考了,迷迷糊糊中,在聽到“不會有任何痛苦”時,他心下微微一動,一直嚴防死守著的某個閘門終於鬆開了一道縫隙。

在縫隙出現的瞬間,有什麼東西笑著出來了。

下一刻,泉雅隻感覺精神一鬆,撕扯的力道消失了,四周的混沌也隨之崩塌,眼前的場景開始變換著跳躍。他閉上眼,等待耳邊的嘈雜的嗡嗡聲靜止後,才緩緩睜開。

他的頭還有點難受,等感覺好了一點,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小小的臥室。

這裡是……?

臥室裡的陳列很普通,甚至稱得上有些簡陋,在那吱嘎吱嘎發出著聲響的木桌上,一盞舊台燈正亮著,是在昏暗室內中唯一亮著的光。

那裡,一個瘦削的身影正在伏案刷刷刷地寫著什麼。

泉雅打量著四周,隻覺得有點熟悉,但是又完全找不到相關記憶,看著旁邊書架上的幾本一看就是被經常翻閱的書籍,他覺得眼熟,抬起手想要觸碰。

手竟然直直地穿過了書脊。

泉雅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真實存在在這裡,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陷入了沉思。這時,臥室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暴躁的腳步聲,那書桌前的瘦削身影聽到後抬起頭,趕緊伸手去關台燈。

當那伏案的身影抬頭的瞬間,泉雅愣住了。

除了瞳色和發色,那青年竟然有著和自己相同的容貌,隻不過可能因為缺乏鍛煉的緣故,臉上帶著些嬰兒肥。

但是讓泉雅感到不適的是,青年那張臉上正青一塊紫一塊,新舊傷交錯,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一陣反胃想吐。

“好你小子,又在浪費電!”

那青年還沒來得及關台燈,房間們突然被從外面踢開了,一個渾身酒氣的中年男人氣

勢洶洶地大步走進來,“天天寫那些垃圾有什麼用!”

男人將那青年護在懷裡的紙張搶下來撕碎,伸手揪住他的頭發將他扯下凳子,在舊得已經出現了倒刺的木質地板上拖出臥室門。

看著眼前的場景,泉雅的反胃還在繼續,同時感覺自己的腳像灌了鉛。

不知過了多久,等那青年拖著沉重的步伐回來後,身上又填了點新傷。

但他眼睛亮亮的,倔強地趴在地上,拚著那被男人撕碎了的寫滿文字的紙,在用膠帶拚接好後,將它們裝入一個文件袋藏進了床底,然後鑽進被子裡將自己緊緊裹住。

那團被子在不停地微微顫抖著,但是從始自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仿佛可以共情一般,泉雅也感到了對方窒息般的痛苦。

這時,眼前一花,場景突然又變了。

“請住手……”

布滿垃圾的偏僻小巷內,男人無視著請求,將那青年一腳踹翻在亂糟糟的垃圾堆裡。

“權琊,為什麼錢少了?”

“對不起,我隻想郵寄一封郵件,沒有用到很多錢……”

回應他的隻有男人的咒罵聲。

權琊趴在地上護住頭部,數次想起身跑掉,奈何和男人體型的差距過大,他再一次被掀翻在地。

巷子的出口的亮光處,幾個街坊鄰居偶爾路過,在瞥見巷子裡的二人後都不約而同地選擇無視,匆匆離開。

實在難以忍受對方的打罵,權琊伸手在垃圾堆裡不斷摸索著,想要找到可以防身的物品。終於摸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權琊將那東西攥在手裡,閉著眼回頭盲目地向上揮了一下。

下一刻,權琊感覺有幾滴溫熱的液體濺在了他的臉上、身上,隨後,男人的咒罵戛然而止。

將緊閉著的雙目睜開,看到了男人捂著被擊傷的額頭向後退了兩步,權琊終於可以站起身,他看向自己手裡的東西。

那是半塊建築用大理石廢料。

男人隨即向後栽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最終,泉雅將手中的大理石扔到回了垃圾堆,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巷子。

到這,場景又變換到了一間屋子中。

“好幾天都不見人,也不接電話,到底跑去哪了啊……”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握著手機滑坐在地板上,

"媽媽,他可能是又跟彆的女人跑掉了。"權琊的身上纏著零星的紗布,在路過女人身邊時,他歪了歪頭,表情些許空洞地看著自己憔悴的母親,“不要再想他了。”

男人仿佛消失了,直到後面催債公司的人找上門來,母子二人才知道男人近期在賭博中欠下了巨額的債務後跑掉了,公司找不到人,於是順藤摸瓜尋到了這裡。

“我可以還債。”

不想讓母親太過操勞,權琊站了出來,來到為首的頭領面前,對面的男人體型是他的好幾倍。

“哈哈。”看著仿佛一拳就能撂倒的瘦弱青年,屋子

裡的所有人都放聲大笑了起來,“你能乾什麼?”

因為負擔不起大學的學費,權琊輟學了。

正當他在家中冥思苦想著該怎麼多掙些錢時,某一天收到了郵遞員的郵件。

【您好,我們收到了您投遞的稿件,有興趣和我們簽約嗎?聯係方式……】

*

現實中,夢野久作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倒在階梯上的泉雅,在某一刻看到對方終於動了動。

夢野久作笑容更甚。

“泉雅?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緩緩起身,低著頭,感受著現在的這具身體。

真好啊,擁有肉`體真實地存在於這世間的感覺。

活動著關節,感受著周圍的一切,“泉雅”伸出手臂,扯下領帶,然後將扣得一絲不苟的襯衫用力扯開,上面的三兩個扣子被扯脫線,接二連三地彈落在地上。

它隨即將手撫上身體的鎖骨位置,像是很癢一樣,用力地來回撓動著,不出一會兒,皮膚上就出現了觸目驚心的一道道鮮紅色血痕。

“泉雅”抬起頭,表情漫不經心,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刻板的動作,後揚起嘴角。

啊,太棒了。

就連這疼痛也在時刻提醒著它現在正真正地“活”在這世間,而不是作為一樣附屬品被困在虛無縹緲的虛空中。

“泉雅”抬起眼皮,目光隨意地掃視了一圈,似乎想找點樂子,然後,他看到了台階下方的夢野久作。

算了,看在泉雅第一次將它放出來的份上,就幫他解決了這個陰陽頭小鬼。

夢野久作站在原地,期待地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然而奇怪的是,對方並沒有向其他人一樣舉止異常,反而過於平靜了。

“泉雅”將面部已經破損了的護目鏡摘了下來,隨手扔掉,露出了鏡片下已經汙濁了的雙目,那雙瞳中沒有高光,原本海藍色的瞳色蒙上了一層黑霧。

它盯緊了獵物般,一步一步地走下階梯,具有壓迫感的氣場席卷而來。

當夢野久作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雖然要是沒有你的話,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出來,但是……】

然後,在夢野久作逐漸變得驚恐的視線中,“泉雅”瞬間來到了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我討厭在我面前囂張的。】

等收到緊急消息被臨時召回的太宰終於趕到總部樓前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泉雅”正無聲張揚地笑著,單手扼住夢野久作的脖子將他提在半空中,手中的力道還在不斷地收緊。夢野久作滿臉的淚水,臉上身上生長著奇怪的黑色紋路,嘴角滲出的血液不斷地順著下巴滑落在地上。

詭異的玩偶娃娃被“泉雅”碾在腳下。

向來玩弄他人取樂的夢野久作從未感覺到如此的恐懼,他眼前一片眩目,努力聚焦著瞳孔,看到了後方的來人。

“太宰先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