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感覺身旁來自鬆田陣平的目光, 十分刺人,但也隻能強顏歡笑,假裝不知道地轉移話題:“已經弄好了?那要不要再去找老板確認一下,是否真的要用這個辦法?”
工藤優作收起自己驚訝的表情, 接話道:“我已經跟老板確認好了, 接下來怎麼操作都看寒川君的了。”
FBI那邊欲言又止。
他們倒是早就得到本地警察的傳話,提到了昨天在警署的鬨劇, 但因為聽著很離奇, 加上也沒出事, 就覺得可能是有什麼誤會……結果這是真的無量器操作?
沒人相信這家夥不懂正規操作怎麼弄, 更沒人相信這家夥隻是單純想偷懶。
大部分人的想法很統一。
這人為什麼這麼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啊……
朱蒂忍不住心想,連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真的會看重他人的生命嗎?日本居然讓這種人當警察,心也太大了。
這位FBI升起一個無數人疑惑過的問題。
——寒川深流的警察面試到底是怎麼過的啊?!
不用再問老板挺好的, 薄葉齋紀也不想被這個案子拖太久, 他想放假發自內心,因此二話不說,就拿走了炸彈專家帶來的炸-藥, 把橡皮泥質地的塑-性-炸藥捏下來一小塊, 遞給專家:“就這些, 你去做個遠程引-爆裝置。”
“哎。”炸彈專家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這次也不問你為啥還是不用量器了,轉身就顛顛地去乾活了。
危險人物怎麼了, 危險也危險不到自己身上, 難道還能在FBI的包圍中非要殺了他不可嗎?!
彆管對方是什麼身份,看起來是真的大佬,反正比他那個升天見上帝的導師要強, 那他當然要趁著大佬還在的時候多學習一下!
跟大佬合作的機會可不常有啊!
當然,他也知道人家沒事不會教人,所以這不是趕緊打下手,好挽回一下昨天留的糟糕印象嘛,說不定人家心情好,就跟他分享點獨門技術了呢?
FBI的人眼睛又不瞎,所有人都看出來自己這邊的炸彈專家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那個外國人的小弟了!甚至都不顧自己比人家大了二十多歲!!!
太給美利堅丟臉了!!!
如果對方真的是什麼窮凶極惡的犯人,FBI們的態度反而會更謹慎一點,現在知道是警察了,一個個就有點飄了。
但有求於人,也不好陰陽怪氣,甚至昨天兩個美國警察被外國人奪了槍的事也沒能追究責任,隻能認栽,幾件事一疊加,把幾個自大的FBI憋的臉都黑了。
嗬,這麼亂來,大概率還是會失敗,等失敗了,他們就可以冷嘲熱諷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沒人想著失敗了之後他們要怎麼辦,失敗就失敗了唄,美國警察失敗的次數還少嗎?這次失敗了頂多炸個樓,好歹沒死人呢!
不是個事兒。
炸彈專家也不覺得是個事,頂多有點可惜炸掉如此特彆,值得紀念的控製箱,但畫設計圖的人就在身邊,可以求著人家直接畫個詳細點的。
所以他像個負責跑腿的打工人一樣,飛快地跑去搞了個引-爆-裝置,然後又跑回來給薄葉齋紀審核。
薄葉齋紀點點頭,去安裝了這個裝置。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失敗率很高,一旦失敗附近都要被炸穿,所以大家都等在遠遠的地方,以免被卷進爆炸中。
萩原研二想跟去,被薄葉齋紀攔住了,因此除了薄葉齋紀和炸彈專家,其他人都沒留在大樓裡。
不知過了多久,朱蒂的電話忽然響了,她定睛一看,發現是炸彈專家,連忙接通:“喂?”
這時候忽然給她打電話,不會是出事了吧?!
“有、有誰能攔住、攔住他嗎?”炸彈專家氣喘籲籲的,似乎正在跑步。
朱蒂很茫然,隻知道那個‘他’指的是寒川深流:“什麼攔住他?他乾了什麼?”
“他要……他要直接引爆!”
炸彈專家跑得宛如在逃命,朱蒂都能聽到那邊呼呼的風聲。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做塑-性-炸彈不是本來就是要引爆的嗎?但當FBI的腦子都轉得快,朱蒂立刻根據炸彈專家正在逃跑這件事,分析出了具體的情況。
她大為震撼:“什麼!?是不是他要直接引爆?不躲遠點嗎?!他現在人呢?!”
“還在原地……”炸彈專家心裡苦啊。
本著跟大佬學習的態度,他樂顛樂顛地跟著大佬去了放置炸彈的房間,看著大佬親手把塑-性-炸彈安裝在了控製箱上,然後他就邀請道。
“走吧,寒川先生,大家都在等我們呢,等過去了,我們再引爆這個試試。”
炸彈專家打的主意是,這麼長一段路,乾巴巴的過去肯定很無聊,路上絕對會聊點什麼吧?那他稍微引導幾個話題,不就能跟大佬談笑風生,說不能能學到點什麼了嗎?
結果大佬說:“先引爆吧。”
炸彈專家當時就懵了:“……?這距離太危險了,萬一失敗……”
“不會失敗的。”大佬很平淡地拿起了用來引-爆的按鈕,暗紅色的眼眸有種視生命如無物的淡漠,仿佛被注視的人下一秒就會迎來死亡,“你要是害怕的話……”
都不等大佬說完,炸彈專家轉身就跑!
開玩笑,這可不是爭一時意氣的時候,該逃跑就得逃跑啊!不跑那命都要沒了!
就算大佬再怎麼厲害,這計劃的失敗率也下降不了多少!留下來賭大佬的水平,成功能像大佬表示自己的信任刷點好感,失敗就是自己的命,那還是算了!
他其實也沒那麼好學!!!
而且大佬不用量器,說不定不光是熟練和自信,還有一定的自毀傾向!
萬一人家不是自信自己水平高,而是覺得失敗大不了就一死不算什麼怎麼辦?!
天才或多或少都有點奇奇怪怪的厭世,這次遇到的這個格外離譜!
雖然聽不見電話那邊在說什麼,但從朱蒂的話中,萩原研二也能推理出那邊的情況了,他臉色頓時大變,立刻拿出手機給薄葉齋紀打電話。
萩原研二開了免提,聽到電話裡的嘟嘟聲,簡直是度秒如年。
好在按照勒索信裡的說法,一旦失敗,大樓肯定要炸,長眼睛就能看見,所以現在沒炸,應該還來得及攔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半分鐘,又可能僅僅是一個呼吸,萩原研二聽到了自己那讓人放不下心的友人的聲音。
“研二?”
萩原研二立刻問:“你沒事吧?趕緊出來!專家說你居然不想出來,想直接引爆……”
周圍人,包括工藤優作和FBI們,全都屏住呼吸,想聽聽當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不要命了嗎?!
“哦,已經引爆了,搞定,控製係統已經失靈了,讓人把炸彈箱搬走就能恢複營業了。”
所有人:“……???”
一片靜默。
萩原研二比較習慣這種刺激,最快反應過來:“為什麼不回來再引爆?”
“太浪費時間了,現在引爆了,你們那邊直接就能派人來收尾了。”
萩原研二心態快崩了:“萬一失敗——”
“沒有萬一。”那個總是有種漫不經心感的聲音淡淡地說,“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萩原研二都不知道電話最後是怎麼掛的,自己都說了什麼,隻感覺心跳得厲害。
……總覺得自己這不是來度假的,是來渡劫的。
工藤優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寒川君這……嗯……他是偶爾,還是一直這樣?”
萩原研二木著臉,心中開始琢磨著秋後算賬:“偶爾。”
工藤優作看了眼鬆田陣平的臉色,默默翻譯:經常。
FBI那邊還在跟炸彈專家討論這事是真的假的。
炸彈專家表示了自己的懷疑,擔心對方其實什麼都沒做,隻是想把他們都騙回去,然後再引爆,一網打儘,死也要拉墊背的。
“那就是個瘋子!”炸彈專家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已經聽不進什麼話了。
朱蒂心裡讚同,但當著外國同僚的面,隻能勸說:“倒也不至於……他想殺我們,有的是辦法啊,用不著這麼麻煩。”
以為自己差點死掉的炸彈專家冷靜了點:“也是。”
圍觀了全程的工藤優作:“…………”
這安慰的方式真是頭一次見……他又有靈感了!
最後這電話終止於他們的討論對象,從背後拍了一下停在半路跟電話吵架的炸彈專家,那邊的炸彈專家嚇得尖叫了一聲,掛了電話。
朱蒂有點擔心。
她之前就覺得寒川深流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現在確認了這一點,感覺危險程度翻倍了!
朱蒂想了想,湊到鬆田陣平身邊,小聲問:“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日本當警察有面試嗎?關注心理健康嗎?”
“…………”
鬆田陣平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感到了難得的詞窮,半天才乾巴巴地說:“……有,真的。”
朱蒂看起來不是很信,但還是禮貌地說:“也許寒川先生該看醫生了。”
鬆田陣平也是服了——出國一趟,彆的什麼都沒乾,倒是先給外國友人帶來了關於本國警察的奇葩印象……
最後炸彈專家還是很勉強地回去查看了,發現確實如對方所說,控製箱已經被炸了,沒有影響到下面的炸彈箱,隻要彆有猛烈撞擊,就可以搬走到其他地方引爆,酒店已經安全了。
確認安全後,一行人也回到了酒店,打算開個總結會。
這時候,炸彈專家態度又是一變,跟個變色龍似的,又把對方當大佬了,彩虹屁吹個沒完。
這麼高難度,成功率如此之低的計劃,居然真的成功了!而且過程簡直如行雲流水,舉重若輕——現在他不覺得不用量器是自大或者不專業了,他堅信這是大佬的天賦,人家就是這麼牛!
彆人這麼乾容易失敗去見上帝,那隻能說明彆人不行!
連之前態度不太好的FBI,在如此實力展示下,也不得不承認外國的炸彈專家確實厲害,一個個上前來跟薄葉齋紀套近乎——這種牛逼的大佬,有機會認識,那是自己的福氣啊!美國天天爆炸,誰能保證以後自己不會再遇到這種案子呢?!
“我為自己之前的偏見感到慚愧。”一個非常典型的老白男迎著「黑幕光環」心裡有點虛,但還是誠懇地道歉了,隻是最後還是不太甘心地問,“您考慮移民嗎?以後如果再遇到這種案子……”
“不考慮。”薄葉齋紀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想我們以後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炸彈專家去給薄葉齋紀倒果汁去了,回來就聽到了這句話,頓時急了。
“為什麼?!您在哪家監獄,我去申請探望,您能不能彆拒絕?”
所有人:“…………”
氣氛凝固了,所有的FBI都震撼地看向炸彈專家,不明白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朱蒂嘴角抽搐:“那個,這位是日本的警察……沒人跟你說過嗎?!”
炸彈專家:“……???”
等等,說起來,對方是監獄裡的大佬,幫助警察破案減刑這個,好像完全是他個人臆測,沒有經過任何認證……他居然不知不覺就當真了!!!
夏威夷警署的警察咳了一聲:“我們提過一句,但他當時在研究炸彈,好像沒聽進去……”
炸彈專家動作僵硬地扭頭,發現總是面無表情的大佬,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快要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含著眼淚道歉。
“對不起……”
——不能怪他猜不到啊!日本是什麼可怕的人間哥譚啊,警察都是這風格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