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坐在宿舍的桌子前, 心不在焉地等待著。
房間的燈沒開,外面夜色迷蒙,照明僅靠那一點點的月光。
萩原研二就在這漆黑的房間裡耐心地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 窗外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動靜, 閉目養神的萩原研二睜開眼,明亮的眼眸向窗口投去專注的視線。
沒過幾秒,窗戶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緊接著就是一個人影輕盈地跳了進來。
從聽到動靜開始便藏在陰影中蓄勢待發的萩原研二, 動作矯健地冒出來一拳打了過去, 那人條件反射般地想要回擊, 卻又在最後關頭收勢, 僅僅是卸掉了萩原研二的力。
但萩原研二並沒有對方的避讓而收手,反而乘勝追擊, 仗著對方不還手,直接用擒拿術把人按在床上, 並毫不留情地往手腕上扣上了手銬。
“現行犯逮捕。”
被他面朝下摁在床上的人, 聲音有些沉悶, 但語氣淡定地開口:“怎麼不開燈?”
萩原研二:“…………”
他被這家夥若無其事的態度給震撼了。
你知道你是嚴重違紀被發現了嗎?!怎麼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啊!
萩原研二有些無語地鬆開了壓著對方背部的手,抬手打開了床頭的台燈。
燈光照亮了這一小片空間。
在暗淡的光線下, 原本就如夜空似的深藍色短發,像是融入了陰影般深邃,襯得趴在床上的青年膚色也更加蒼白。
他沒有反抗,姿態很放鬆地保持著胳膊被反剪在背後的姿勢, 微微扭頭向後看抓捕自己的人,淩亂的劉海下,猩紅的眼眸倒映著昏黃的燈光,宛若在血池中點亮了一簇明焰。
萩原研二的身影, 就在這火焰的中心。
寒川深流這順從的態度,讓想給他一個教訓的萩原研二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萩原研二無聲地歎了口氣,用被手銬和寒川深流拷在一起的那隻手拉了對方一把,將其從這難受的姿勢解放出來,正常地坐在了床邊。
隻是因為一隻手還跟萩原研二連在一起,所以有些不自然地懸空,直到萩原研二坐到對面的椅子上,他的手才終於跟著萩原研二的手一起落下來。
萩原研二的語氣中充滿了危險的意味:“還知道回來?”
寒川深流理虧地低頭,甚至很不熟練地試圖恭維萩原研二:“我就知道你會發現。”
萩原研二硬是被氣笑了:“然後還覺得我會幫你隱瞞是吧?”
一邊說,萩原研二一邊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對面的人。
可以,沒穿警校的製服,穿的便裝,至少小深流還算知道乾壞事得換身衣服,不然被人舉報到警校,他也沒辦法繼續包庇。
黑色的長褲上沾了些白色的粉末,應該是翻牆的時候蹭到的,灰色的襯衫在剛才的打鬥中被扯的有點亂,領子已經歪了,但總體來看並沒有受傷的樣子。
寒川深流的語氣平靜中透著有恃無恐:“研二確實幫我隱瞞了不是嗎?”
“隻是暫時的。”萩原研二抬手晃了晃拷住兩人的手銬,冷笑著威脅,“說清楚你去乾什麼了,我會視情況考慮是否上報。”
“……唔。”寒川深流似乎在思考怎麼回複。
萩原研二也在思考。
就算是朋友,他也不可能什麼都一直包庇,尤其是在對方一味地隱瞞他的情況下——他相信小深流不會真的去做什麼可刑可拷的事,但小深流這種態度也不是對待朋友的態度。
他可以理解小深流對交友比較生疏,也願意教,可如果小深流不配合,那他就隻能冷酷一點了。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萩原研二提醒,“就算是朋友,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寒川深流直視著萩原研二,語氣緩慢,帶著不易察覺的試探:“我去見一些很麻煩很危險的人了,所以必須瞞著學校這邊。”
萩原研二的神情放鬆了一點。
哪怕剩下的小深流不肯繼續講了,隻靠這一句,萩原研二也明白對方確實有把自己當朋友。
“猜到了。”萩原研二回答,“到底怎麼回事?”
寒川深流回憶著總結:“覺得我有能力,想用錢收買我,還想用前途威脅我,今天如果我不去的話會有人倒黴,隻能出此下策。”
萩原研二聽了,覺得放在寒川深流身上完全是正常發展,何況這也沒什麼好說謊的,基本都是這個流程,寒川深流不說他都猜到了,隻是有些疑惑:“哪個幫派這麼囂張?”
“你知道了的話,也會陷入危險,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雖然寒川深流說的很若無其事的樣子,但萩原研二一聽就知道問題恐怕很嚴重,這麻煩程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逞強,適當求助也是可以的,警視廳那邊我認識——”
“他們在警視廳高層也有人。”
寒川深流平靜地爆料:“這件事你不要管,如果你想深入的話,我就隻能退學離開了,我本來是不想讓你擔心的。”
萩原研二總是面帶微笑的臉上,此刻有擔憂,有震驚,卻沒有一絲的懷疑。
他隻是定定地凝視了一會兒寒川深流,歎了口氣:“……我知道了,我不會繼續深入,但如果你需要幫助,我隨時等你的到來。”
寒川深流忽然淺淺地笑了一下。
不是那種落入他人眼中會化為威脅和心理陰影的笑容,而是清澈純粹,卻如海市蜃樓般朦朧,露珠般轉瞬即逝的淺淡笑意,宛如夢境般的不真實。
“我知道的……謝謝你,研二。”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結果一抬手發現手上還拷著手銬,頓時有點尷尬,趕緊用另一隻手去找鑰匙。
但寒川深流卻瞥了一眼手銬,打了個響指,手銬就自動打開掉落了下來。
萩原研二:“…………”
真是謝謝你剛才一直那麼配合了啊!
你這麼一搞,我情緒一下子都不連貫了!
好在這時候鬼塚教官忽然給萩原研二發短信,說有個文件找不到了,解救了這尷尬的氣氛。
彆管原本萩原研二還想說什麼,反正現在是一下子沒那個心情了,而且信息量太大,他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這正好是個台階,稍微安撫了兩句,他就匆匆離開了這裡。
送走了萩原研二,薄葉齋紀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係統呆滯:【覺得你有能力,想用錢收買你,還想用前途威脅你?】
薄葉齋紀淡定:【覬覦我的狙擊指揮能力,給我加班費收買我,如果拒絕就要給我換工作內容。】
係統繼續問:【那你不去就會有人倒黴……】
【諸伏景光作為我的搭檔,肯定要迎接琴酒和伏特加被放鴿子的怒火。唉,我對朋友真的太真誠了,什麼都跟他講啊!】
【……你怎麼不說你去了也有人倒黴呢?那個死了的人不值得你記住嗎???】
係統忍不住吐槽了:【而且你乾嘛直接告訴萩原研二啊,這樣你以後繼續失蹤,豈不是就刷不到他的懷疑值了?】
【你不是剛剛還在說我連朋友都不放過?】
【你又不是故意的,能刷懷疑值憑什麼不刷,這下以後連這點懷疑值都沒了!】
薄葉齋紀無語:【……你是真的一點腦子都不轉嗎?以後雖然研二確實不會再懷疑我失蹤是去乾什麼,而是會懷疑我是不是接了組織的什麼任務,是不是在糾結怎麼維護正義保護他……】
係統大為震撼:【原來還能這樣!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沒有哦,我是覺得對朋友應該真誠一點啦。】
係統表示懷疑:【我信了還不行嗎。】
【……你的懷疑值真的不能算積分嗎?你去跟上司申請一下吧。】
第二天,薄葉齋紀就滿血複活,恢複了原本的活力,該吃飯吃飯,該上課上課,鬼塚教官十分欣慰,覺得他是終於想通了。
隻有萩原研二,想起昨晚的談話,就有點笑不出來。
說是讓他不要擔心,但怎麼可能不擔心!連警視廳高層都有人的組織,絕不可能是小幫派,小深流這到底是被卷進什麼程度的麻煩裡了?
這樣子的話,確實沒辦法向上求助,搞不好就會把被求助的人也扯進麻煩裡。
明明已經當了警察,卻依然無法擺脫那邊世界的糾纏……小深流的人生,簡直是地獄難度。
薄葉齋紀對朋友確實很好,他覺得不能讓萩原研二再有新的壓力了,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就特彆收斂,沒有主動去做什麼值得懷疑的事,或者主動被卷進案子裡,僅僅是用「黑幕光環」常規地刷點懷疑值。
隻是寒川深流這邊的收入減少,薄葉齋紀就忍不住在組織那邊更賣力了一點,想要彌補一下這邊的損失。
幾個月後,薄葉齋紀熟練地給諸伏景光又發了一條郵件。
【綠川,我又發現了一個好苗子!你看這個人怎麼樣,不錯吧?是個連環殺人犯,至今沒被發現,很適合組織,陪我去招攬吧!】
諸伏景光收到這封郵件後,嘴角抽了抽,默默地轉發給了伏特加。
伏特加看了郵件,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對琴酒告起狀來。
“大哥,玻特尼斯又發現了一個人,說是想招攬……他這幾個月的招攬全部失敗了!每次失敗就直接讓綠川滅口!這簡直是在用組織的人力去清理社會垃圾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臥底呢!……不對,臥底都沒這麼囂張的!”
——大哥!你快管管玻特尼斯吧!他再這麼搞下去,就要變成都市傳說裡的正義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