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塚教官無語了一下, 但還是先回答道：“他會退學。”

【折騰了半天就一個退學，你要不要開說服技能，讓他判個死刑？保證懷疑值嘩嘩的來！】

聽到係統的慫恿, 面上保持著冷淡的薄葉齋紀，在心裡碎碎念：【首先, 這種懷疑值風險太大，沒必要冒進，其次,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係統：【我當然沒覺得你是把看不爽的人弄死才高興的變態, 我隻是覺得你肯定對這個結果不滿。】

【還好吧，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了。】

薄葉齋紀十分淡定：【你對死刑存在跟不存在沒什麼差彆的國家有什麼期待？日劇總看過吧？彆說他第一槍算走火，第二槍算我挑釁, 子彈還是警校發的訓練彈, 就說有人在警校殺人未遂，都能僅僅退學處理呢, 沒寫個檢討就當無事發生，已經挺不錯了。】

係統顯然是不看日劇的, 它大為震撼：【殺人未遂還能隻是退學？你說的是警校嗎？】

【就是警校啊, 你不會以為考上警校就都是好人了吧？黑警怎麼來的？信不信這一屆起碼有七個以前喜歡搞校園霸淩的, 這家夥就是其中一位。】薄葉齋紀爆料並嘲諷，【這麼天真, 你當什麼懷疑值係統，你去當信任值係統吧。】

係統：【…………】

把係統念到自閉後，薄葉齋紀才慢悠悠地應付鬼塚教官：“我沒意見。”

鬼塚教官：“……”

來自鬼塚教官的懷疑值開始刷刷刷地往外冒。

他的語氣也變得有些遲疑：“你可能有些不滿, 我能理解，但他這個情況，也是被嚇到了, 而且以後不可能成為警察，也算是懲罰……”

薄葉齋紀用寒川深流這個身份才會特彆注意的敬語，十分不敬地打斷道：“抱歉，我剛才說的是，我沒意見，您不用解釋這麼多，我完全能理解。”

鬼塚教官：“……”

就是因為你說沒意見，所以我才感覺不對勁啊！！！

你怎麼會沒意見呢？你怎麼可能沒意見！

你之前可是被槍指著了，哪怕裡面是訓練彈，那個距離也是能傷人的，真退學就可以了？

等等，他好像跳過了不滿……懂了，沒意見，不代表沒有不滿是吧？

鬼塚教官勉強說服了自己。

薄葉齋紀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看似附和了一下，就收獲了大量的懷疑值。

並不是所有的時候都要故意說怪話才有用，隻要把握好技巧和時機，正常說話，照樣能刷懷疑值，這一番操作，看的懷疑值係統歎為觀止。

鬼塚教官不說話，薄葉齋紀就主動開口了。

“您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嗎？我完全支持學校的判斷。”

不知為何，鬼塚教官每次一聽他說敬語，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不，跟你交代他的處置方案隻是其中一件事，找你還有彆的話想說。”

看著站在自己對面一臉坦然平靜，好像真的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的警服青年，知道是指望不了這家夥反思了，鬼塚教官隻能蛋疼地主動問。

“你為什麼要去挑釁他？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萬一真的擊中你怎麼辦？”

“我錯了。”青年乾脆利落地回答。

鬼塚教官有點恍惚：“…………”

啊？這就承認錯誤了？他還以為這貨會找點借口呢……為什麼會認錯這麼快，真的不是有什麼陰謀嗎？

不不不，他怎麼可以這樣想自己的學生，雖然這家夥確實有些可疑，但目前為止又沒做什麼真正的錯事……

鬼塚教官之前計劃的台詞全部胎死腹中，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他隻能乾巴巴地說道：“那……那你既然知道錯了，就寫份檢討吧。”

學生難搞讓人頭禿，沒想到學生突然變得好搞了，又感覺很憋屈，人生真是讓人意料不到。

薄葉齋紀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下來。

鬼塚教官深吸一口氣，開啟了另一個話題：“我問你件彆的事，你之前跟誰學過拆卸槍支嗎？”

“教科書上有圖示。”

“……所以你看了紙質圖示，然後第一次上手，就能單手拆的比我雙手還快了，你是這個意思嗎？”

薄葉齋紀點頭。

鬼塚教官面無表情：“我看起來很好騙嗎？你哪怕說拆過模型槍呢？”

薄葉齋紀從善如流：“我拆過模型槍。”

鬼塚教官：“………………”

教官瞪了他好半天，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心中瘋狂默念“這小子是受害人這小子是受害人”才沒吼出口。

之前他還覺得這家夥敷衍他一點都不用心，現在看來，還是有點用心的，但不多，直接當面照抄可還行！

其實鬼塚教官還有很多疑慮，但看見這個引發了開學以來最大事件的家夥，此刻還是穿著警服，規規矩矩地站在他面前，再想起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萩原研二差點被誤傷……

再想起面試時讓他和同事糾結了很久的那個回答……

他的諸多問題，就這樣被他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既然寒川深流還留在這一邊的世界，還願意穿著警服，坦然地站在他面前，也許，不必刨根問底，維持現狀更好一點。

“唉，算了，你以後注意點，不要做那麼危險的事，這裡是警校，有事找我這個教官，彆自己上，明白嗎？”

看著鬼塚教官這無奈又釋然，不打算往下問的樣子，薄葉齋紀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明白了。”

“好，你可以走了。”

薄葉齋紀行了個禮，離開了辦公室。

萩原研二在他的宿舍門口等他，見他回來，先是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遺憾什麼都看不出來，隻好開口詢問：“沒事吧？教官跟你說什麼了？”

“讓我寫檢討。”薄葉齋紀摸出鑰匙打開門，把萩原研二讓進來。

“哈哈哈，我去盥洗室的時候，聽到大家都在抱怨寫檢討呢。”

畢竟一整個班的同學，除了兩個當事人，其他人隻是被嚇傻了，什麼都沒乾，卻莫名領了幾十頁的檢討，大家都覺得是無妄之災，那叫一個怨聲載道，把仇深深地記在了開槍的那個人身上。

我們沒有得罪任何人！！！

不過今天的事，比任何口頭教育都更直觀，想來這些學生，以後都會牢牢地記住檢查保險和槍口方向這些細節了。

薄葉齋紀沒回應，隻是坐到書桌前，翻出稿紙。

萩原研二好奇地問道：“你寫過檢討嗎？”

“……沒有。”

“那你會寫嗎？”

“不會。”薄葉齋紀瞥了他一眼，“你幫我寫？”

“可以啊。”萩原研二爽快地答應了下來，“畢竟你也是為我出頭嘛~嘶。”

他想靠近書桌彎腰的動作忽然卡了一下，然後尷尬地笑道：“尾骨有點疼，不過檢查過沒什麼事，就是撞到了……我說這個是希望你彆自責，你當時也是想救我嘛，訓練彈也是會死人的。”

“……說了不是為了你，隻是順手。”

薄葉齋紀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係統陰陽怪氣：【為朋友出頭，有什麼不好承認的，隻是可惜了他的懷疑值，你看，他都不怎麼懷疑你了。】

【他隻是因為覺得我是個會見義勇為的好人，所以才把我當朋友，但實際上是怎樣你也知道……我不打算讓他了解我，也不覺得這算朋友。】薄葉齋紀冷酷發言，【我就是單純討厭身邊有蟑螂一直盯著我，順手除掉而已。】

係統：【我信了還不行嗎？真受不了你們這些人，我又不是無情道係統，交朋友怎麼了，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我說了這不算朋友，他根本不……】

【行啦，就你那破演技，關了「黑幕光環」什麼都不是，我覺得除了話癆這一點，他比伏特加都了解你本性了……你這什麼奇怪的精神潔癖，你媽都不一定真的理解你，你沒交過朋友嗎？】

薄葉齋紀：【…………】

係統：【…………】

這充滿複雜含義的沉默，讓係統決定閉嘴。

它之前都說了什麼啊！甚至剛才它還在陰陽怪氣！！！

它這是綁定了個什麼奇怪的宿主，要不是本體真的沒怎麼鍛煉過，它都要懷疑這家夥生前是孤狼殺手了。

第二天，薄葉齋紀把萩原研二幫忙寫好的檢討交了上去。

鬼塚教官看著熟悉的字體，陷入了沉默。

萩原這小子，是不是忘了他去年也寫了很多檢討了？！

鬼塚教官又默念了好幾遍“這是受害人”，才勉強無視了這些，表示過了。

等萩原研二一回來，鬼塚教官就跟他吐槽了這件事：“你哪怕讓他照著重抄一遍呢，怎麼就直接把你寫的交上來了。”

萩原研二一臉驚訝：“我讓他重抄了，他沒抄嗎？”

“……你還挺光明正大是吧。”

而離開了辦公室的薄葉齋紀，從昨天起，情緒就不是很高，交完檢討，情緒更低了一截。

係統都覺得不解了，開始心理輔導。

昨天半夜醒來給自己一巴掌後，係統就決定支持自己宿主交朋友了。

【你也太有事業心了吧，我以前的宿主，就算知道是為了刷分，但被人誤會也很難受，你之前一點不介意被懷疑也就算了，怎麼被人善意對待還這麼不適應……不就是效率低點嗎？以你的手段，很快就從彆人那賺回來了！彆因為我經常催你就很急，那是我之前不了解你的水平……這三瓜兩棗的，不給就不給唄，咱還看不上呢……】

薄葉齋紀沒理係統，走進教室的時候，原本正在討論什麼的同學們驟然一靜。

其實剛才薄葉齋紀在外面就聽到了，大家在討論昨天那個家夥退學的事，看到他這另一個當事人，不自在很正常。

很快，大家就轉移了話題，討論起了彆的，隻是注意力還忍不住放在薄葉齋紀身上。

並不在意這些人的薄葉齋紀視線在教室裡逡巡了一圈，然後走向了一個人。

那個人一開始還不太確定，等薄葉齋紀在他桌子旁邊停下腳步，他才受寵若驚地站了起來：“寒川君……”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很驚喜自己能被寒川深流另眼相待。

“我記得，你和那家夥是鄰居？”薄葉齋紀問。

同學愣了愣，心領神會，秒懂那個人是誰，並且為寒川深流居然記得他的這種細節而高興不已：“是的，他是我鄰居……請問是需要我幫忙做什麼嗎？”

“嗯……”薄葉齋紀沉吟，“那就幫我帶個話吧。”

“什麼？”

“‘你還欠我一個道歉’。”

同學興奮地答應了下來。

薄葉齋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平靜地整理起教科書。

係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你想做什麼？我記得你不是說對學校的處置沒意見，早有預料嗎？】

【不想做什麼，就是讓人帶個話。】薄葉齋紀若無其事。

【哦，我還以為你是因為你朋友那個現在已經沒事的尾骨，又想遷怒了呢。】

【我說過了。】

薄葉齋紀用書本敲了一下桌面。

【我不需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