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相處時間還不是很多，也就幾天的工夫，但降穀零也算是大致對薄葉齋紀有了些了解。

薄葉齋紀。

一個會讓他聯想到《萬葉集》、《枕草子》等古典文學的名字。

隻看這個名字，降穀零的腦海中，會浮現身著和服，氣質典雅幽靜的平安京貴族青年似的人影。

但實際上，當事人卻是個什麼話都不說，站在那裡就能吵到彆人眼睛，跟風雅一點都不沾邊的家夥。

性格也有點糟糕。

就像隻養不熟的野貓，有求於人的時候態度是真的好，翹著尾巴圍在你腳邊喵喵叫等投喂，但沒事了就冷不丁會突然伸爪子撓你一下，你質疑地看過去，他又一臉無辜地舔著爪子，仿佛爪尖上的血不是你的一樣理直氣壯。

是的，演技就是這麼爛，就差在臉上直接寫“演的怎麼了？人生如戲不能演嗎”了。

剛見面還稍微裝一裝，後來直接放飛自我擺爛，隻想摸魚混日子。

昨天，降穀零作為負責收集情報的人，忙得死去活來，發現薄葉齋紀竟然除了看電視什麼都不乾的時候，就不太滿意地提出了質疑。

“薄葉君，你什麼都不做，是不是不太好？綠川君好歹還負責了做飯呢。”

“你們要搞清楚供需關係。”

當時的薄葉齋紀義正辭嚴：“是他們求著我加入，又不是我求著他們給我工作，我是什麼工作態度，他們早該有預料，這是組織應得的！”

降穀零：“……組織有你真是組織的福氣。”

你是一點都不演了啊！

下午降穀零就跟幼馴染諸伏景光找到機會，偷著見面討論了一下這個情況。

可能性一：薄葉齋紀對組織是真的不滿，就是這麼擺爛，組織看在他有利用價值的份上不會殺他。

可能性二：薄葉齋紀也許早就加入了組織，這次是被派來監視他們的，是隱藏的考官，所以任務失敗還是成功他都無所謂。

就是不太明白，隱藏的考官這麼高調對著乾是為什麼，不是應該融入他們再好好觀察嗎？

好消息是，儘管薄葉齋紀各方面都讓他們很頭痛，但伏特加打電話來詢問他們的情況，狀似無意地問“你們今天下午私聊什麼了，怎麼沒帶薄葉君，他跟我告狀你們排擠他”的時候，諸伏景光能平靜地回答。

“我們在偷偷講薄葉君壞話。”

伏特加沉默了一下：“……嗯，能理解，但你們忍一忍。”

想好了其他理由的降穀零：“…………”

這理由竟然過了……伏特加這是在同情他們嗎？！ 所以你其實也很清楚那是個什麼貨色吧！？

察覺到伏特加的態度後，諸伏景光和降穀零覺得世界都變得魔幻了。

同時，他們對薄葉齋紀的態度也更加謹慎。

竟然因為看到他們兩個一起出去，就直接跟伏特加告狀，到底是幼稚，還是警告？

薄葉齋紀自己不演，伏特加竟然也不幫著描補一下，直接就告訴他們“薄葉君告狀”，這個態度也挺迷惑的，甚至像是在故意挑撥……

難道跟難纏的搭檔能不能好好合作，也是組織考察的一環嗎？

他們兩個頭腦風暴了好多，都因為薄葉齋紀身上的各種矛盾而定不下基調來。

畢竟，從某種角度上講，薄葉齋紀的消極怠工，看上去也很像是不願意沾手組織的事，想保持自己的手乾淨一點。

如果真的是這樣彆扭的一個好人，他們也不是不能再容忍一點。

——這想法，截止在剛才薄葉齋紀斬釘截鐵地說出他認識的人擅長刑訊可以外包。

諸伏景光都無語了：“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認識這些人。”

薄葉齋紀反問：“安室先生這幾天忙裡忙外的，沒有調查到我的情報嗎？調查到了沒跟你分享一下嗎？我看你們兩個簡直一見如故！”

他都特意去了認識他的人在的店吃飯了！不信這兩個臥底沒趁機調查什麼！

如果是放在剛開始，被組織的人說他跟幼馴染一見如故，諸伏景光可能要心悸一下，但現在，他十分淡定地說：“因為隻有我們兩個是想好好完成任務的。”

——伏特加來了，都能理解他為什麼跟零一見如故！他不需要心虛！！！

降穀零也不掩飾：“我是個情報商，好奇心強一點很正常吧？不過現在主要精力都在組織安排的任務上，所以沒太深入，隻知道你以前經常在這邊的街道出現……”

事到如今，薄葉齋紀也不隱瞞了，畢竟他當時不肯說，就是留著刷懷疑值的，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好吧，那我坦白——我以前算是個HR，不過也乾獵頭的工作。我一個HR，認識點殺手，刑訊師什麼的，也很正常吧？”

降穀零嘴角抽搐：“你……你原本公司的經營方向是？”

“是個殺人公司。”

兩個臥底：“…………”

竟然一點都不意外，反而有種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的感覺。

薄葉齋紀果然不是什麼他自己聲稱的普通人。

“乾嘛這麼看我！我也想找正常的公司啊！但我之前不是不適應正常社會嗎？”薄葉齋紀不服氣地嚷嚷，“所以我現在在努力當一個普通人，已經在彌補了！”

“不，一般來說，這不是彌補能解決的問題……”諸伏景光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降穀零現在對薄葉齋紀是一點都不客氣了，直接冷嘲熱諷：“行啊，那這位普通人來說說，如果讓你處理這個任務，你要怎麼處理？讓我見識一下你社會化的程度如何？”

如果伏特加在這裡，已經擺出爾康手，讓降穀零閉嘴了。

但他不在，所以薄葉齋紀順順利利地說完了話。

“我們普通人，遇到這種問題，都是選擇花錢外包的！”

降穀零：“……”

諸伏景光咳了一聲：“這個可能性不大，市長跟福岡的黑dao深入合作，這裡的殺手大部分都有公司供職，公司不接這種會得罪金主的，有錢也請不到人。”

“還有獨立殺手……”

降穀零冷笑一聲：“一個個神神秘秘的，光是聯絡上人就夠麻煩的了，售後不行還找不到人……組織撥的資金有限，沒錢讓你揮霍，你這辦法不行。”

薄葉齋紀忽然若有所思：“說起資金……如果我一個人搞定了，那這任務金應該都是我的吧？”

諸伏景光勸道：“可以是可以，但這次的重點不是任務金，是組織的考核……”

也是投名狀。

如果真的到了不得已隻能狙擊殺死市長的時候，就真的無法從組織抽身了。

但薄葉齋紀的重點是資金。

係統：【組織給你開的工資又不算低……】

【錢不重要，重點是，這任務如果是我一個人完成了，那我報告裡必須要把功勞都放我自己身上。】

薄葉齋紀興致勃勃：【我到時候報告裡就寫，‘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這兩個人雖然有實力，但完全不懂團隊配合，不建議錄用，純純浪費薪水，不如都給我’……但他們實際上確實有能力，又是因為我才考驗無效，琴酒肯定覺得是私仇，會再給機會，早晚會同意加入，等諸伏景光暴露了，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當時就不建議錄用他們，是你們不肯聽。】

係統：【……我勸你善良。】

薄葉齋紀已經想好了，跟臥底們的關係，最好停留在熟悉但不親密的程度，這樣才又能方便刷懷疑值，又不至於出事被連累。

他裝模作樣地給熟悉的情報商打了個電話，確認了一些情況後，飛快地把自己加幸運值和親和力的道具都穿身上，然後就出了門。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不放心地跟在了他後面，看看薄葉齋紀打算怎麼操作。

今天的薄葉齋紀，一如既往地穿得十分瞎眼，好在冷漠的社會面對怪人大部分人都選擇避開，而不是上前表達自己的不滿……呃，有人上前了！！！

終於有人能治治薄葉齋紀，讓他明白他這一身並不好看了嗎！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屏住呼吸，維持著距離，等待下文。

攔路者是個看上去是個打扮得很可愛的高中女生，一張嘴，卻是男人的聲音在說話：“你這個發卡哪裡買的？”

跟在後面的兩個人：“……？”

“彆人送的，我也不知道哪裡能買。”薄葉齋紀笑吟吟地打量著攔路者，“你是殺手吧？”

“哈？”攔路者眼神犀利了起來，“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薄葉齋紀說：“我以前是殺人公司的hr，所以的這方面有些敏感……對了，你有妹妹嗎？”

攔路者已經悄悄掏出了匕首：“什麼意思？”

薄葉齋紀開始胡編亂造，主打一個細節不重要，你就說有沒有這回事發生吧：“是這樣的，我現在辭職當了情報商，剛巧知道華九會那邊綁了一個叫林僑梅的女孩子要賣給市長的變態兒子，那女孩子長得和你挺像的……”

“僑梅！”女裝大佬大驚失色，似乎想立刻離開，又忌憚著什麼，停留在原地，“你……”

銀發的時髦少年依然笑眯眯的：“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找信任的情報商再打聽一下，不過建議快一點，像我這麼好心，直接把消息送上門的可不多。”

“……你想讓我做什麼？”

“讓市長的兒子在鏡頭前承認自己的罪行，電波劫持，在電視上播放。”

女裝大佬謹慎又忌憚地說：“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

說完，他就趕時間一樣飛快地跑掉了。

薄葉齋紀慢悠悠地走到了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面前：“告一段落，觀察一晚上看看吧。”

看得有點懵的諸伏景光：“那人是誰？你是特意去找那個人的嗎？”

“華九會的殺手，實力不錯，朋友實力更不錯，他早就想跟華九會撕破臉皮了，所以華九會想報複他，就打算賣掉他的妹妹，正好賣給了市長的兒子。”

薄葉齋紀感慨：“如果他能辦成，我甚至能省下一筆委托費。”

降穀零：“……這不是重點。你明明每天就在看電視，就剛出門打了個電話，這些情報你是怎麼知道的？”

就算知道情報，能這麼快地串聯起來，甚至安排進計劃，再付諸行動，也不應該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啊！

不介意對市長兒子下手，不介意得罪市長，並且確實能完成任務的殺手，要是這麼容易就能找到，組織之前還發什麼愁啊！

薄葉齋紀眨了眨眼，綠色的眼眸看上去無辜又理直氣壯。

“我說過了啊，我是情報商，就算在家裡坐著，該知道的也要知道，這都是基礎吧？沒辦法，人緣好就是了不起。”

降穀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