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家裡的情況。”江栩重新拿起搭在浴缸邊緣的毛巾,開始擦拭金家月的肩膀。
其實這些話在微信裡或者電話裡就能說,他一直沒說。
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情況太過複雜,還是當面告訴金家月比較好,但真實原因他也清楚,說白了還是有些抗拒被金家月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窘境。
金家月的家世好、工作好、能力好,要什麼有什麼,像是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人,需要俯視才能看見自己腳底下的人。
他就是生活在金家月腳底下的人。
即便他還在上學,也要為很多事奔波忙碌,他靠賣力氣掙錢,在學校裡也是一塊毫無存在感的背景板,他比不上徐子暉,更比不上金家月接觸過的其他alpha。
他本身不在乎這些,但不代表他就能坦坦蕩蕩地把這些事全部攤開擺在金家月面前。
江栩埋著腦袋,腦海裡忽然閃出今晚在培訓樓裡金家月和那個alpha一起出來的畫面。
雖然那個alpha看著年紀不小,但是能和金家月一起被邀請過來就說明他和金家月一樣功成名就,他穿著得體的西裝,打扮成熟,和金家月同框的時候,不得不說,兩人確實很配。
最主要的是——
那個alpha似乎對金家月有意,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江栩皺著眉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了下去,他說:“我還是嬰兒的時候,我爸媽在菜市場外面撿到了我,他們都是beta,沒有孩子,把我當成親生孩子一樣帶大,後來我爸查出了病,家裡為了給他治病賣掉了房子車子,用掉了存款,還欠了幾十萬的債,但後來我爸沒救回來,還是走了,我媽也不小心從樓上摔下去,摔瘸了腿,做不了其他工作,隻能在我們家外面的菜市場門口賣鹵煮。”
金家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此時聽著江栩親口說出這些話,他還是難受極了,抓住了江栩拿著毛巾在他身上擦拭的手。
江栩就沒動了。
“我答應代替徐子暉相親,就是因為家裡欠了債。”起了個頭後,再說後面的話就沒那麼難了,江栩的語氣很快恢複平靜,“徐子暉說我代替他相親一次,就給我十萬塊錢報酬,我一共從他那裡拿了五十萬,正好夠還我家的債。”
金家月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變化,他都蒙了。
他從小到大也經曆了不少挫折,不過都和他是omega有關,他的兩個父親隻有他一個omega兒子,所以外面難免會有閒言碎語。
但沒有一樣挫折和窮有關,他再苦再難也不會沒房住、沒車坐,更不會為錢煩惱。
金家月無法想象江栩,沉默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家裡的債都還完了嗎?”
“還完了。”江栩老實交代,“我還在打工是因為我和遊樂園簽了兼職合同,不能隨便離職,至少要做完這個學期,還有就是我想湊些錢給我媽看腿,她不舍得錢,我想出大頭。
”
金家月又是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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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去醫院看病宜早不宜遲,有病就得去看,之前他和趙酌信息素紊亂,乾脆直接住在了醫院裡。
他知道這個社會上還有很多人沒錢看病或者舍不得錢看病,可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沒想到自己身邊還會出現這樣的事。
反應過來後,他居然結巴了下:“你、你錢湊得怎麼樣了?不夠的話我幫你補上,你早點讓你媽去醫院。”
“湊得差不多了,你不用給我錢。”江栩說,“我媽那人固執,我說了她還不一定聽,我打算放寒假在家裡給她做下思想功課,陪她去把腿看了。”
不等金家月開口,江栩反手握住對方的手。
毛巾浸在水裡,隨著水波蕩漾。
“我跟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我是沒什麼錢,但我也沒那麼缺錢。”江栩鄭重其事地說,“而且薑叔叔給我辦了一張銀行卡,每個月都在往裡面打錢,我暫時沒用,如果我需要錢,我會先用裡面的錢。”
金家月心情複雜,震驚和難受交織,鼓鼓脹脹地填充在他的胸腔裡,他歎口氣,在亂飛的信息素裡貼過來親了親江栩的嘴唇。
*
第二天是周六,也是元旦節的第一天,江栩照樣要去遊樂園裡兼職。
由於晚上還要再去薑霍家裡吃飯,他還得先回學校一趟,回宿舍換身衣服。
他早上六點多就醒了,把昨天換下來的床單被套和金家月的毛衣一起洗了,擔心洗衣機洗不乾淨,他先用手搓掉了毛衣上的白漬,檢查完後才放進洗衣機裡。
趁著洗衣機運作的功夫,他下樓買了早餐回來。
臥室裡的窗簾拉得很緊,把外面本就沒亮的天空遮擋得嚴嚴實實,室內沒有光亮,隻有客廳的燈光灑進去些許,隱約可見床上隆起的一團。
江栩蹲到床邊,把被褥往下扯了扯,讓金家月的臉露了出來。
金家月雙眸緊閉,頭發淩亂,意識還沒清醒,嘴上便迷迷糊糊地說:“你起來了?”
江栩摸了摸金家月的臉,熱烘烘的,但在正常範圍內,他放下心來:“家月哥,我買了早飯,你現在起來吃嗎?”
金家月眼睛都沒睜開,隻是搖頭:“我想睡覺。”
“那我把粥給你溫在鍋裡,你起來的時候去廚房拿。”江栩趴在枕頭邊上說,“我要去兼職了,晚上再去霍叔叔家裡吃飯。”
金家月嗯了一聲。
江栩替他撚了撚被子,站起身來,突然嗅到了充斥在室內那股濃鬱的omega信息素氣味。
室內的空氣淨化器沒開,金家月毫不收斂自己的信息素,任由信息素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張牙舞爪地往他身上橫衝直撞。
金家月分泌的信息素比其他omega多得多,平時還有所克製,這下沒了克製,信息素就跟浪潮似的收都收不住。
江栩在漫天的信息素裡站了將近半分鐘,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
可能是被omega信息素衝昏了頭腦,他又蹲了回去。
伸手撫上金家月的臉,手指順著臉頰往後繞去。
很快,他的指尖繞到了頸後。
金家月頓時仿佛感受到了危險一般,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幾乎在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江栩按著他的肩膀,伸過頭去,一口咬在他頸側的皮膚上。
金家月下意識地抬手抵住他的胸口,想推又沒推,最後五指收攏,緊緊攥住他的衣服。
江栩得到默許,起身坐到床邊,唇也遊走到了金家月的頸後,他單手撐在枕頭旁,徘徊片刻,才用牙齒破開那層薄薄的皮膚。
攥著他衣服的力道一下子收緊。
金家月嘴裡溢出細碎的聲音,但沒像之前幾次那般痛苦,而是有了一些彆的情緒。
江栩稍稍停住,等到金家月有所適應,他才繼續往下咬。
突破那層屏障後,金家月的背脊逐漸繃直,鬆開了攥著他衣服的手,一把揪住身下的床單。
金家月直接把臉埋進枕頭裡,想把聲音堵住,可還是有斷斷續續的聲音漏了出來。
不多時,縈繞在臥室裡的omega信息素有所收斂,混雜了alpha信息素,氣味開始變化。
江栩鬆了口,趕緊蹲回床前:“家月哥?”
金家月挪了下腦袋,隻從枕頭裡露出半邊的臉,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貼在皮膚上,他的眼睫也被浸得根根分明。
江栩摸他的臉:“這次還痛嗎?”
“沒那麼痛了。”金家月說,停頓了下,又補充一句,“感覺還行。”
江栩湊上去親他嘴巴:“那我走了。”
今天沒有下雪,路上都很乾淨,江栩匆匆忙忙背著背包來到遊樂園,還沒到開園的時間,遊樂園的大門外已經有遊客開始排隊了。
辦公室裡,楊寒又在長籲短歎:“元旦節啊,注定又是繁忙的一天。”
旁邊的人也是一臉喪相:“彆人的元旦節是和對象來遊樂園裡玩,我們的元旦節是在遊樂園裡吃其他情侶的狗糧。”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吐槽半天,楊寒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江栩。”楊寒歪著腦袋問江栩,“你織的毛衣送出去了嗎?”
“送出去了。”江栩說,“昨天送出去的。”
“元旦節都過了才送出去。”楊寒說,“你這禮物送得夠晚。”
江栩沒解釋太多,隻說:“他在外面出差,昨天才回來。”
楊寒哦了一聲。
上午十點多,連著下了許久雪的天突然放晴,太陽出來了,陽光照著大地,也照著數量激增的遊客們。
幾人忙到中午都還沒下班,直到下午兩點半,才找到時間吃飯。
過了用餐高峰期,休息室外面的人也沒那麼多了,幾人拿著盒飯找到位置坐下。
江栩剛坐下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學姐和她的同事就坐在對面
桌前,似乎剛吃完飯,正收拾好塑料盒子準備拿去扔了。
兩人對上視線。
學姐把塑料盒子給她同事一起扔了,徑直朝江栩走了過來。
“聽說你要辭職了?”學姐問。
江栩嗯了一聲:“這周是最後一周,明天下午下班辦理離職手續。”
“你成績這麼好,是該好好學習。”學姐說完,想了一下,還是問道,“昨天在台上演講的那個學長就是你的omega吧?”
這話一出,坐在江栩周圍的楊寒幾人齊刷刷地瞪直了眼。
江栩點了下頭:“對。”
“真人比視頻裡好看多了。”學姐昨晚就震驚過了,這會兒已經淡定下來,她笑了一下說,“祝你們長長久久。”
“謝謝。”江栩說,“也祝你和範姐姐長長久久。”
範姐姐就是學姐的女朋友。
學姐走後,楊寒幾人連飯都不吃了,一窩蜂地將江栩圍住。
“你有omega了?”
“我草,你不是單身嗎?你什麼時候連omega都有了?”
“好啊,你小子瞞著我們做這麼多事!”
江栩看向表情最誇張的楊寒,說道:“我第一天上班的時候,還和一個omega有約,你還記得嗎?”
楊寒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腦袋:“就是那個在微信上給你發圖片的omega?吃日料的那個?”
江栩:“……”
楊寒彆的不記,倒是把日料記得很清楚。
“就是他。”江栩說,“我們在交往了。”
楊寒震驚:“你織毛衣就是送給他的?”
江栩點頭:“對。”
“不是……”楊寒說,“這才多久啊?兩二個月吧?你就脫單了?”
說著,他又反應過來:“你平時不是要上課嗎?”
江栩說:“要上課的。”
楊寒說:“你周末還要打工。”
江栩說:“對。”
“……”楊寒目瞪口呆地沉默了兩秒,才問,“那你哪兒來的時間談戀愛?”
江栩想了想說:“用上課和打工之外的時間談。”
楊寒:“……”
難怪社會上都說alpha更聰明,瞅瞅人家這時間管理的能力,真叫一個絕。
*
下班後往薑霍家裡趕時,天色已經開始從白到黑過度。
薑霍夫妻住在靠近市一環在一個小區裡,明顯是高檔小區,保安管理嚴格,再二確定了江栩的身份才放他進去。
李娟還在趕來的路上,江栩在保安室門口等了小半個小時,才等到李娟一起。
今天的李娟也有刻意打扮過,看著精神不錯,手裡提了幾袋水果。
江栩從李娟手裡接過水果,讓李娟挽著他的手臂走。
李娟腿瘸,走得不快,一路上都在東張西望,肉眼可見地緊張。
江栩安撫著她說:“霍叔叔說隻請了四個關係很好的親戚,還是專門從b市過來的,他們性格好,也好相處。”
李娟強作鎮定,對江栩笑笑,注意到江栩的穿著後,她臉上笑容一收,皺了下眉:“不是讓你去商場裡買一套新的衣服嗎?怎麼還穿舊的?”
“沒時間。”江栩打著馬虎說。
“早知道我幫你買了。”李娟說,她本來就想幫江栩買,可覺得自己眼光不好,挑出來的衣服土,就給錢讓江栩自個兒買了。
“沒事。”江栩說,“冬天的衣服看不出來什麼。”
兩人來到單元樓下,薑霍已經在門前等著了,瞧見江栩的身影,一時間臉都笑開花了。
“來就來,還買什麼東西?”薑霍連忙上前,要從江栩手裡接過水果袋。
江栩沒讓,說他來拎。
薑霍隻好走前面領路,但從江栩身前擦過時,像是嗅到了什麼氣味,他倏地一愣,扭頭看向江栩。
江栩剛整理好手裡的水果袋,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疑惑地問:“怎麼了?”
薑霍的臉上浮出幾分複雜,不過一閃即逝,他很快恢複原樣,笑了笑:“走走走,我帶你們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