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
早上六點, 江栩照例起來完成了課前三件套——跑步、吃飯、洗澡。
天越來越冷了,偌大的操場裡經常隻有他一個人。
學校管得很嚴,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 不允許外人出入,他倒不擔心安全問題,隻是天亮得晚,都在操場裡跑上兩圈了,四周依然烏漆嘛黑,他有些瘮得慌。
以後把鍛煉時間改到晚上好了。
周一的大課間要開朝會,回教室後接著上課,直到第一節課完,大家才有時間休息。
教室裡正鬨哄著, 班長突然拿著一張紙從前門走進教室。
“班長, 出成績了?”有人問。
班長嗯了一聲,複雜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到坐在最後一排的江栩身上,他擰眉思索片刻, 走到講桌上拿了一個雙面膠, 在一群人的擁簇下把紙貼到黑板旁邊的牆壁上。
江栩正在做眼保健操, 面前的桌子突然被敲響。
“我靠,中考出成績了!”前桌的男生驚奇地轉了過來,“這也太快了吧, 我們上周五才考完啊, 感覺就跟昨天才考完一樣。”
江栩沒什麼感覺。
以前他的學校一周考三次, 雖然不是期中考試那種比較正統的考試,但是也要做滿整套試卷,還時不時地有隨堂考試,高中生沒有最卷, 隻有更卷。
前桌叨叨了一會兒,突然起身:“江栩,我要去看成績了,幫你看嗎?”
江栩做完第一節眼保健操,睜開眼睛,說了一句:“麻煩你了。”
前桌:“……”
哼。
需要他的時候就知道搭理他了。
前桌一路從倒數第二排擠到教室前門,擠出了一條對角線,可擠了半天,圍在牆壁前的人就是穩若磐石,動也不動一下,還小聲地交頭接耳。
“他這成績真的假的?”
“會不會是抄的啊?”
“我們的考號不是按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排的嗎?他那個考室的人都和他差不多分數,怎麼也不可能抄出這種分數吧?”
“你傻啊?我說的是用手機抄,讓成績好的人發條短信又不是多難的事。”
前桌聽得一頭霧水,卻也沒往心裡去,好不容易擠到前面,他一如既往地先從中間找起,果然在32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再從倒數幾排數起。
可都數過他的名字了,還是沒找到江栩的名字。
難道江栩被漏掉了?
前桌撓了撓下巴,準備再找一遍,突然,後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費哥。”後面的人說,“你說江栩的成績真的假的?”
前桌頭也沒回,還在從倒數幾排一個個名字地往上找:“什麼真的假的?”
“江栩的成績啊。”
“什麼江栩的成績?”前桌找得不耐煩了,站直身體,自言自語地說,“江栩的成績在哪兒?我半天都沒看到啊!”
“這裡——”一隻手從前桌的腦袋後面伸出來,直接點到前桌的目光之上。
前桌抬眼看去。
嘿。
那不就是江栩的名字嗎?
等等!
江栩的名字怎麼在那麼上面了?!
前桌定睛一看,頓時被江栩名字前面的數字嚇到了——8?
竟然排名第八!
江栩自然感受到了其他人投來的異樣目光,他並未放在心上,該乾什麼乾什麼,做完眼保健操後,他又拿出手機搜了一下昨晚金家月發來的定位。
是位於市三環外的一處彆墅區。
還好a市第一alpha高中的位置靠近市中心,隻要不去原主家那種靠近郊縣的地方,去哪兒都不會太遠。
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
需要坐半個小時的地鐵再騎十幾二十分鐘的共享單車,就是不知道那裡有沒有共享單車,沒有的話隻能打車。
江栩在心裡算著時間。
這時,前桌回來了,表情複雜地盯著他:“你是班上第八名,年級上第二十一名。”
江栩說了聲謝謝,心裡也不意外。
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考出年級前五名之外的成績,但有幾樣學科確實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尤其是生物,連地基都被撬掉了,在他打好基礎之前,沒法在上面蓋高樓。
前桌看著江栩波瀾不驚的表情,心裡一陣驚濤駭浪,他回到座位上,撲到江栩的桌上問:“哥們,你悄悄告訴我,這成績是你自己考的吧?”
江栩看著他說:“不是。”
前桌猛一張嘴,捂著胸口深吸口氣,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瘋了?你居然作弊!”
江栩淡淡地說:“我讓我的第二人格幫我考的。”
前桌:“……”
第二節課是鄧老師的課,上課鈴聲剛響,鄧老師就踩著鈴聲來了,她前腳踏進教室,後腳就用目光搜尋江栩的身影。
江栩剪了頭發,剛才在朝會上她又是差點沒認出來。
“上課。”鄧老師說,“都把上周的中考試卷拿出來,我們這節課講試卷。”
語文以前是江栩還算擅長的學科,現在換了個世界,課本和以前有著不少的出入,好在憑著經驗,他沒把語文考得像生物那麼糟糕。
課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鄧英幾次喊江栩起來答題。
江栩剛一起身,全班的目光就唰唰唰地投了過來。
其中包括徐子暉的目光。
該說不說,徐子暉是最震驚的幾人之一。
鄧英問的都是試卷上的題,江栩全部答出來了,最後一次題延伸到了課本上,江栩對那段內容印象不深,答得馬馬虎虎。
不過鄧英的臉色是肉眼可見地緩和起來。
一節課過去,鄧英收拾好課本:“江栩,來我辦公室一趟。”
江栩把筆放回筆袋裡,摸出桌箱裡的手機看看。
沒有任何消息。
前桌悄悄轉身,對江栩豎起大拇指:“哥們,你的第二人格真牛,我心服口服。”
江栩心想,這才哪兒到哪兒。
他提上裝鹵煮的袋子來到鄧英的辦公室,鄧英已經坐到辦公桌前了,目光落到他提著的袋子上,說道:“一共多少錢?”
“一共四百六十八元,我把每個老師要的鹵煮都裝在了一個袋子裡,方便老師們拿。”江栩說。
鄧英從掛在椅背上的斜挎包裡摸出錢包,抽出五張一百元遞給江栩:“剩下的不用找了,你的辛苦費。”
江栩沒有拒絕,把錢對折揣進兜裡:“謝謝鄧老師。”
鄧英把袋子提到一旁的櫃子上時,順便往裡看了一眼,這一看就驚訝了。
裡面不僅分裝了好幾個袋子,而且每個袋子上都用透明膠帶貼了黃色的便簽,便簽上大概寫了分裝的袋子裡有哪些鹵煮、用普通塑料袋裝還是壓縮袋裝、單價多少以及總價多少。
這麼細心……
鄧老師心想。
連她都沒想到這種程度。
放好鹵煮,鄧老師清清嗓子,這才回歸正題:“考試成績出來了,你看到你的成績沒有?”
“我沒看。”江栩實話實說,“同學幫我看了。”
鄧老師說:“你是班上第八名。”
江栩嗯了一聲。
鄧老師又說:“你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是班上第三十九名。”
江栩還是嗯了一聲。
“都說到這裡了,老師就不跟你繞彎子了。”鄧老師斟酌了下,說道,“你的成績進步很大,可像你這樣隻用兩個月就突飛猛進的學生,老師幾乎沒有見過。”
“鄧老師,不是兩個月。”江栩糾正她,“是四個月。”
鄧老師一愣。
江栩補充:“加上暑假的兩個月,一共四個月,四個月進步三十一名,我覺得很正常。”
“……”對方的語氣和表情都太過坦然,竟讓鄧老師噎了一下,半晌才說,“江栩,老師隻問你一句,這個成績是你自己考出來的吧?”
第二個人這麼問了。
“是。”這次江栩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我自己考的。”
鄧老師慢慢笑了:“不錯,以後繼續努力。”
江栩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鄧老師突然將笑容一收,嚴肅地說,“你的總分是提高了,可生物的分數怎麼還往下掉了?你們生物老師都要被你氣吐血了。”
江栩:“……”
哪壺不開提哪壺。
*
下午五點半放學,江栩趕在最後一節自習課把這天的作業全部寫完。
今天的自習課沒有老師監督,隻有班長在講台上坐著,班長將腦袋一埋,就進入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因此後面幾排的嘰嘰喳喳聲就沒停過。
一群人中的江栩像個異類,渾然忘我的程度比講台上的班長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慢慢地,投向江栩的目光越來越多,嘰嘰喳喳聲也漸漸小了下來。
下課鈴聲一響,早已收拾好的江栩將背包往後一甩,起身就離開了教室。
剩下前桌和前桌的同桌愣愣望著江栩的背影。
“我草……”前桌的同桌用胳膊肘撞了下前桌,“他這麼急著走乾什麼?不會是趕著去食堂吃了飯回宿舍看書寫作業吧?”
“……”前桌表情凝重地點頭,“我覺得有這個可能。”
“完了完了,我有危機感了!”
自己的墮落固然令人焦慮,可同學的努力更讓人揪心!
與此同時,徐子暉那一團人也在盯著江栩走遠的身影。
“徐子暉。”有個人問,“你是江栩舍友,你應該知道他抄沒抄吧?”
“抄抄抄,你都說一天了,這麼確定,你在他身上裝監控了啊?”徐子暉無語地說,瞄了一眼前排的詹懷軒,也開始裝模作樣地收拾東西。
“不是我確定,是大家都這麼說。”那個人被懟一通又不敢生氣,窩著火說,“他那名次跟坐火箭似的往上竄,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徐子暉起身說道:“怎麼抄?一張張試卷上都是大題,你們抄一個給我看看。”
“……”幾人頓時啞然,仔細一想,才想起來試卷上可不都是大題嗎?
這沒法抄吧?!
*
江栩下了地鐵,走上三百多米才找到一輛共享單車。
他打開地圖上的語音導航,把手機揣進兜裡,戴上耳機,騎了半個小時不到,周圍的綠化面積逐漸增多,高樹林立,鬱鬱蔥蔥。
再騎上一段路,一塊塊巨大的樹冠幾乎把淺灰色的天空完全遮蔽。
起初路上還能看到幾個行人的身影,這會兒目光所及之處隻剩他一個人。
江栩心裡有些發毛,還好天色沒黑,他還能硬著頭皮騎下去。
等他騎到目的地時,已經快到晚上七點。
天剛開始黑,但由於今天天氣不好,一整天都是霧霾籠罩,這會兒已經有了種時間很晚的感覺。
江栩找了半天沒找到停車位,隻能多付了挪車錢,他扯下耳機,正要給金家月發消息時,一個穿著製服的中年男人從馬路對面走了過來。
“請問……”中年男人問,“你找金先生嗎?”
江栩很快反應過來,忙道:“我找金家月金先生。”
“我是金家的管家,我姓廖。”中年男人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江栩。
江栩接過一看。
某公司的行政總監。
江栩:“……”
這名頭夠大的。
江栩拿出手機給金家月發了一條消息。
【江栩:你讓人來接我了嗎?】
金家月又是秒回。
【金家月:嗯】
【金家月:我家的管家】
【金家月:你跟著他坐車上來】
於是江栩坐上了停在馬路對面的那輛黑色加長豪車,廖管家開車,他坐在後面,車窗外的路燈全部打開,照亮了盤旋而上的公路。
彆墅區後面是一座小山,山上被開發的地方全被彆墅區的開發商承包了,隻有彆墅區的住戶能隨便上下山,就跟逛自家後花園一樣。
山不是很高,車子繞了半個多小時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