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江栩實在太忙, 中午回了金家月的消息後,兩人就沒說過話了。
當然,這也和他的刻意回避有關。
隻是這會兒金家月的電話都打來了, 他不好不接。
江栩平複好情緒,才接起電話:“金先生。”
金家月那邊的背景音很安靜, 襯得他的聲音格外清晰:“忙完了嗎?”
江栩微愣, 才想起今天中午他跟金家月打過招呼, 說自己後面會比較忙, 晚點再回複他的消息。
“嗯。”江栩說, “忙完了。”
“我一個小時前給你發了消息, 你一直沒回,我擔心出什麼事,就給你打電話了。”金家月停頓片刻,才說,“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江栩忙道, “不好意思,我沒看手機。”
“沒事。”金家月似乎笑了一下, 問道, “吃飯了嗎?”
江栩猶豫了下。
如果他說沒吃的話, 可能金家月會問他為什麼沒吃或者等會兒準備吃什麼,那樣一來又會撒很多不必要的謊,他總不能直接跟金家月說自己準備回學校買兩個饅頭應付一下。
“吃了。”可這樣還是撒了謊,江栩的耳朵有些發燙, 他低頭踢開腳邊的一顆石子, “剛剛吃完。”
誰知金家月哦了一聲,順著他的話頭就問:“吃了什麼?”
江栩:“……”
他怎麼忘了金家月就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所以不管他怎麼說, 金家月都有問下去的空間。
正糾結著要怎麼回答,金家月突然噗嗤一笑:“吃了就吃了,沒吃就沒吃,有什麼好隱瞞的?”
謊言被拆穿,江栩耳朵上的燙意蔓延到了臉上,他攥緊另一隻手上的袋子,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果然,金家月又問:“你等會兒準備吃什麼?”
“再看。”江栩尷尬地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學校食堂應該還沒關門,等回去了過去看看。”
金家月嗯了一聲。
江栩走到小區門口,這個點外面都沒什麼人了,隻有看門大爺坐在保安室裡的躺椅上看電視。
保安室是臨時修的一個小平房,面積還沒江栩的臥室大,大爺把門開著,正好坐在和門相對的位置上,眼神一瞥,就和門外的江栩撞上了視線。
“小栩啊,”大爺喊,“這麼晚了還出去嗎?”
江栩聽到自己的名字,陡然嚇得一個激靈,背後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連忙用手捂住手機,一邊往前走一邊說:“蔡爺爺,我回學校。”
話沒說完,快走已經變為小跑。
大爺還想說些什麼,可一眨眼的功夫,江栩都跑遠了。
“嗐。”大爺搖頭,“這孩子猴急的。”
江栩跑到馬路對面才慢下來,他跑得急,喘氣也急,胸膛劇烈起伏著,連話都說不清楚:“金、金先生。”
金家月那邊的背景音依然安靜,他嗯了一聲:“小徐,你在跑什麼呢?”
天知道聽見“小栩”這個稱呼從金家月的嘴裡喊出來時,江栩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完蛋!
金家月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不然為什麼特意喊他一聲小栩?
要是被金家月知道他不是徐子暉,金家月會怎麼想?會不會找徐子暉或者徐家的麻煩?那樣的話,他相當於拿了徐子暉的錢卻沒替徐子暉辦好事。
雖然徐子暉不一定介意暴露的事,但是徐子暉極有可能拿這件事做文章,甚至要回已經給他的十萬塊錢。
徐子暉的確挺好糊弄,但不代表徐子暉就是個傻子。
這一刻,江栩心跳快到了極點,他的頭皮陣陣發麻,有種身體都在飄忽的感覺。
直到金家月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徐,你怎麼不說話了?”
“哦。”江栩額頭上的冷汗滲出一層,又被夜風吹乾,他站在原地不動,口乾舌燥,聲音都有些嘶啞,“金先生怎麼突然叫我小栩了?”
“嗯?”金家月似乎覺得他這句話很好笑,“你緊張什麼?你姓徐,我不叫你小徐叫你什麼?小張?小王?小李?”
江栩:“……”
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驟然一鬆。
他才明白過來。
哦……
原來金家月喊的是“小徐”,而非“小栩”。
還好是虛驚一場。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感覺自己的半條命都被嚇沒了。
江栩深吸幾口氣,又吐了出去,這才邁著有些虛浮的腳步朝公交站走,他說:“金先生,我要上車了,微信上說吧。”
然而金家月沒有掛電話的意思:“微信上說?你打算多久回我一次消息?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我怕這一掛電話,我到睡覺都等不到你的消息。”
江栩:“……”
小算盤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臉上臊得慌。
金家月問:“你要坐多久的車?”
江栩說:“兩個小時左右。”
金家月又問:“你的手機還有電嗎?”
江栩拿開手機看了一眼,他今天沒怎麼用過手機,電幾乎滿格:“還有九十五的電。”
“那就這樣掛著吧。”金家月輕飄飄地吐出一句。
“……”江栩又開始頭疼了,他就沒遇到過金家月這樣的“異性”,一點拒絕的經驗都沒有,憋了半天,憋到了公交站。
還是金家月問了一句:“不願意?”
“行吧……”江栩妥協一般地歎口氣,“但我等會兒在車上還要寫點作業。”
“沒事,不用聊天,把電話掛著就行。”金家月說,“我也處理一點工作。”
江栩把裝鹵煮的袋子掛到手臂上,從背包裡摸出裹成一團的耳機,又是扯了老半天才把兩條耳機線扯開。
他把耳機塞到耳朵上,連好耳機線的手機揣回兜裡。
耳機應該是原主隨便買的雜牌耳機,漏音問題嚴重,摸著質量也不怎麼過關,但一戴上耳機,金家月那邊的聲音瞬間變得清晰許多。
包括金家月有些重的呼吸聲。
江栩擰了下眉,下意識地想問一句,不過話到嘴邊,還是被他咽了回去。
進城要坐826路公交車,收車時間是晚上九點,公交總站就在公交站的前面,因此當公交車駛來時,上面沒有一個乘客。
江栩刷了公交卡上車,直奔最後一排座位。
這個時間點也不會有多少乘客,他坐到靠窗的位置上,把裝鹵煮的袋子和背包一起放在旁邊的座椅上。
回程的任務是把生物和曆史兩科的課後作業寫完,要寫在本子上。
他拿了一本書墊在腿上,翻開課本和本子,開始做題。
與此同時,金家月那邊也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以及……
那忽略不掉的呼吸聲。
所幸江栩適應良好,這兩個月來打零工的生活讓他養成了隨時隨地都能進入學習狀態的習慣。
旁邊的窗戶打開了一條縫,絲絲縷縷的夜風從外面灌進來,吹在江栩耳畔,他低垂著頭,握著的筆尖不斷摩擦本子表面,沙沙聲響混在風中。
這一刻,他內心有了難得的寧靜。
快到站時,他正好把量較少的曆史作業寫完,合上筆帽,聽見金家月的呼吸聲還在,他說:“我把曆史作業寫完了。”
金家月哦了一聲:“我也處理到一半了。”
江栩說:“我轉一下車,等會兒接著寫生物作業。”
“好。”金家月說,“我接著處理剩下的。”
轉的還是公交車,車上的人不多,江栩照例坐到最後一排,隻是這次不能將袋子和背包放在旁邊的座椅上,他隻能坐在靠過道的位置上,把兩樣東西放在最後一排的中間。
兩樣東西都夠重,省掉了他伸手扶住的功夫。
當車程進行到大半時,江栩的生物作業也寫掉了大半,他坐直身體,甩了甩發酸的手。
“金先生?”他喊。
“嗯。”金家月應得很快,“怎麼?”
“你工作處理完了嗎?”
“還差一點。”
江栩說了聲好。
金家月反問:“你呢?”
“我也還差一點。”
這下輪到金家月說了聲好。
江栩休息了半分鐘,準備一鼓作氣把剩下的題寫完,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金家月的一聲呼吸。
比剛才重了一些。
像是感冒了,鼻子堵塞,不得已也張開嘴巴,鼻子和嘴巴一起呼吸,氣息很重。
江栩終於忍不住問:“金先生,你是不是感冒了?”
金家月那邊一靜,頓時連呼吸聲都沒了,過了好一會兒,他鼻腔有些重地說:“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懂。”
江栩蒙了一下:“什麼?”
“沒什麼。”金家月說,“繼續吧。”
“……”江栩說,“好。”
最後還要轉一趟地鐵,地鐵隻坐三個站,找不到位置,隻能站著,江栩沒法在上面寫作業,趕著在下公交前把生物作業寫完了。
揣在兜裡的手機燙得不行,右上角的電池一欄也變成了紅色。
隻剩百分之十幾的電了。
江栩跟金家月打了聲招呼,掛了電話。
一路風馳電掣地回到宿舍樓,時間已經走到晚上十點半,江栩就著最後一點電點開微信,在群裡發了賣鹵煮的消息。
隻有28人的小群一下子熱鬨起來。
之前私聊江栩訂過鹵煮的人紛紛冒泡。
江栩先回了消息,才輸入密碼打開宿舍門,還沒走進去,就感受到宿舍裡沉悶的空氣迎頭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