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似我者死(1 / 1)

從盒而來 顏涼雨 8799 字 6個月前

羅漾原本還有話想說。

他想問顧寧, 張雅樂準備拿證據舉報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不要牽連你,要把你在視頻裡的痕跡完全剪掉, 這算不算喜歡?

他想問顧寧, 張雅樂在決定結束生命的最後一刻,哪怕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情, 也沒一句指責, 隻說不想再喜歡你了,這算不算喜歡?

羅漾自己給不了答案,因為他沒像張雅樂那樣喜歡過誰。

但在看見盒子寄語的這一刻,他忽然什麼都不想問了。

錯的是人, 永遠不是愛。拿這些問題去問錯的人,毫無意義。

“叮叮當~”

翩然而至的雪花信箋, 為滿目瘡痍的地下畫室帶來幾分晶瑩,也衝淡幾許悲傷——

致羅漾(方遙)(於天雷):

唯有太陽和人心不可直視。

恭喜你解鎖成就【渣男粉碎機】

落款:黃帽鴨(火漆蓋章)

雪花消融, 旅途信息浮現。

成就【渣男粉碎機】:你將在這場旅途中擁有一雙認清渣男的慧眼。

【觀賞間】

王倫不想火並:……剛剛發生了什麼?

真是人間太歲神:又解鎖了一個新成就。

王倫不想火並:不是, 我問的是從進入畫室開始。

燒仙草:從進入畫室開始, 他們使用包括但不限於咄咄逼問、連環恐嚇、高壓眼神、暴力震懾等繁多手段,一口氣將支線進度推到90%, 以至於我們想刷屏都沒有機會。如果非要給他們剛剛的表現概括一個詞, 那就是風卷殘雲,風馳電掣, 猶如高山滑雪板,真是幻影推土機。

王倫不想火並:……

真是人間太歲神:看得出你的確憋太久沒說話了。

我是一匹好人:之前好像有誰告訴我,支線越往後越難, 【初旅途】很難100%解鎖支線?

真是人間太歲神:我武斷了。

燒仙草:不要剽竊我的台詞。

Smoke:現在他們也沒到100%。

我是一匹好人:都90%了, 勝利在望!

Smoke:顧寧恐怕等不到了。

一匹好人想打個問號, 卻很快發現圍觀畫面裡顧寧的異樣。

前一刻還在哈哈大笑的男生,不知什麼時候戛然而止,臉上的神情漸漸茫然,過了幾秒,他緩慢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右側。

那裡一道細細紅痕,應該是被碎瓷片刮傷的,看起來很淺。

想也知道不會太嚴重,因為在那些雜物統統攻擊完後,癲狂的顧寧還有力氣對著半空說一大堆屁話,要真傷到要害,哪有這時間。

可它就是發生了。

畫室裡的三人眼睜睜看著顧寧漸漸將頭向左歪,然後脖頸右側那道淺淺紅痕就隨著他的動作撕裂,擴大,直到鮮血噴湧,不斷飛濺到水泥灰色調的牆壁上,染成深色的暗紅。

羅漾和於天雷僵住,在這一刻他們不約而同想到裴正——同樣割開脖子的死法。

方遙卻在觀望半秒後,迅速上前,毫不遲疑用手按壓住顧寧正在冒血的脖頸傷處,果斷而有力。

圍觀畫面裡,顧寧的失血速度在被按壓後明顯減緩,而那隻按在傷處的手,染再多鮮血仍透著冷白。

燒仙草:方遙在救顧寧?他是這種人設?

“我會儘量讓他死得慢一點,大概還能撐三分鐘,”方遙的聲音傳出,當然是對著羅漾和於天雷說的,平淡又自然,“【顧寧的秘密】隻剩最後10%,我們還有滿線解鎖的機會。”

燒仙草:……

真是人間太歲神:夠瘋。

Smoke:有意思。

地藏、一匹好人:“……”到底哪裡有意思啊!

雖然方遙說的是“我們”還有機會,但目光明顯放在羅漾身上,而於天雷在聽完方遙的話,也猛然

從眼前的血腥畫面裡掙脫,轉頭滿懷希冀凝望羅同學。

……三分鐘?

頂多泡碗泡面還不能算上接熱水的時間!

前所未有的壓力襲來,羅漾感覺周遭的景物都模糊了,視野裡僅剩隊友的兩張臉,滿腦子都是支線信息,各種支線信息。

“你們彆光看我,也一起想啊!”羅漾急了,就算壓哨絕殺也得有隊友幫他拆檔掩護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腦漿子都沸騰了……”於天雷全身都在使勁,但不出成果啊。

羅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看向奄奄一息的顧寧:“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乾的那些事情都真相大白了,證據也都出來了,連成就都解鎖了,還能遺漏什麼?”

方遙原本沒想費腦子,但見羅漾都急得吼人了,一邊按壓顧寧傷處,一邊分神順著羅漾的話隨便想了想:“那就是……沒遺漏?”

羅漾一怔:“沒有?”

方遙完全是不負責任猜想,因為就算有遺漏,現在也來不及回顧支線一點點排查了,與其在注定失敗的路上浪費時間,不如想想沒有的情況,賭對了,還有搏出答案的機會。

但解釋這些本身就是對珍貴倒計時的無謂消耗,所以方遙給羅漾的回應,隻是一個最簡單的點頭。

然而看在羅漾眼裡,這就是天鵝同學給出的無比肯定的回答。

在壓力如不斷膨大的氣球、隨時可能爆掉的緊張氛圍中,這無疑是極大的心理支柱,羅漾的思緒立刻風馳電掣往這條路上摧枯拉朽。

既然前面支線沒有漏掉什麼環節,那剩下10%就是全新的東西,與前面90%和【渣男粉碎機】都無關……不,和前90%支線不可能無關,這本就是同一條劇情線上的東西,嚴謹講隻可能是與【渣男粉碎機】無關!

“渣男”是基於顧寧與張雅樂的關係,是顧寧做的那些傷害張雅樂的事,那麼反過來,與此無關,說明最後10%不是顧寧與張雅樂之間。

整條支線上一共隻有三個人,顧寧,張雅樂,裴正。

至此,思維鏈條裡一切障礙物都被清掃,一切擋路者通通閃開,羅漾猛地抬起頭:“方遙,把顧寧手機給我!”

方遙:“……”

羅漾:“?”

“給你給你!”於天雷風風火火回來,把撿起的手機迅速塞到羅漾手裡,“讓方遙扔地上了。”

……這是什麼用完就丟的惡習!

“還剩兩分鐘。”天鵝不僅不反省,還膽敢繼續讀秒。

於天雷好奇他到底怎麼計時的,仔細觀察才發現,方遙把另外一隻手按在了自己的頸動脈上,顯然他不清楚顧寧每分鐘心跳幾次,但很清楚自己的。

同一時間,羅漾已經將第二段音頻播放,不是從頭到尾再聽一遍,隻是要和記憶中的信息確認,所以幾下便將進度條拖到了想要的位置——

“我哪敢,你是大教授,動動手指都能讓我畢業以後沒地方混,但你現在也很辛苦吧?是不是後悔偷雅樂的畫了……”

“連我偷偷備份的視頻都讓你徹底刪除了,你多神通廣大,但這世上總有一些不可抗力……”

“顧寧!”

回放停止在裴正的怒斥裡,卻不是生氣的怒,而是……恐懼。

羅漾感覺自己要抓住什麼了,他逼近顧寧面前,語氣急切:“裴正到底在害怕什麼?他都把你的證據刪了,你還有什麼能威脅到他的?”

不斷失血的男生面如死灰,卻對羅漾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你猜呢……”

才說了三個字,他就猛烈咳嗽起來,方遙險些按壓不住,兩手全上才勉強重新穩住。

但方遙優哉遊哉的神情卻沒太大變化,甚至在二度壓製顧寧的過程裡,還歪頭想了想剛剛的錄音,好奇地問瀕死NPC:“你說的‘一些不可抗力’是什麼?”

顧寧沒回答。

羅漾卻在方

遙的聲音裡靈光一現,終於捕捉到最關鍵的那點:“是畫,是裴正裁掉的畫!”

於天雷:“畫?”

“對,我一直覺得奇怪,裴正為什麼要裁畫,寧可破壞原有構圖也要裁,難道是畫的邊緣有張雅樂簽名?還是彆的什麼絕對不能公之於眾的東西?”羅漾語速極快,“但就在剛剛,我想到另外一件比裁畫更奇怪的事,就是裴正為什麼不把裁掉的畫銷毀?不管那裡面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隨便燒了、毀了、剪碎了衝走都可以一勞永逸,為什麼要藏起來冒著某一天被人發現的風險?”

方遙輕微蹙眉,隨即了然,視線掃過畫室中央的半成品和牆角的石膏像:“那就隻能是毀不掉,或者今天毀掉了,明天又出現,就像砍掉一顆頭又會長出新頭的海德拉。”

他們曾以為讓裴正恐懼到不惜“請來”希臘傳說裡的“神明”幫忙震懾的,是不斷死而複生的張雅樂,但在胡亂猜測後又很快否決。

卻原來也沒全錯。

“bingo,回答正確……”顧寧氣若遊絲,卻在方遙說出海德拉的名字後,慘白的臉上擠出一絲詭異又痛快的笑,“那個老東西快被雅樂的畫搞瘋了……不知道當初發什麼神經非要裁畫,裁掉了又處理不掉……咳咳,我也是有一次來地下畫室找他,無意中撞見的,他當時就在燒那兩條畫布,我親眼看見他燒得乾乾淨淨,都成灰了,過幾天我再來,又看見他在燒……哈,見鬼了……”

吊墜投射的光亮裡,顧寧的聲音漸漸變低,終是沒了氣息。

支線行程:【顧寧的秘密】(+10%,當前進度100%)

盒子寄語:恭喜你完成支線!

“就這樣?不給點什麼獎勵嗎?”於天雷從半空收回視線,儘量避免去看顧寧的屍體。

方遙鬆開顧寧,站起身,手上沾著的血不斷順著指尖往下滴落:“果然不應該在支線上浪費時間。”

羅漾:“……”也不知道是誰非逼著最後頭腦風暴三分鐘。

【觀賞間】

王倫不想火並:急什麼,等完成旅途,該給你們的經驗一分不會少。

旅途不會讓人做無用功的,支線和主線一樣,獎勵都在完成旅途後結算的【旅途經驗】裡,但支線又和按進度比例結算的主線不同,要麼百分百完成拿到【旅途經驗】,要麼就是零。

燒仙草:[抽根煙]

真是人間太歲神:惆悵了?

燒仙草:咱們還在這兒居高臨下給人指點呢,同期對比,未必能贏。

真是人間太歲神:【初旅途】支線進度75% VS 100%,“未必能贏”的說法好像不適配。

燒仙草:你比我還少5%,隻有70%。

真是人間太歲神:所以我完全承認,同期對比,略輸他們一籌。

燒仙草:……

圍觀畫面裡,三位旅行者依舊沒有離開地下畫室。

支線解決了,主線呢?缺失的畫幅到底被裴正藏在哪裡?

“顧寧說看見裴正在這裡燒畫,還看了好幾次,”於天雷環顧不大的空間,最終定格在被羅漾取畫時半敞開的密室暗門上,“那裡面?”

羅漾搖頭,反而來到畫室中央,那幅沒完成的、即使在幽魂卷起的狂風中都屹立在畫架不倒的畫作面前,定定望著那上面仿佛要隨時破出畫布的猙獰蛇頭:“如果裴正真的對裁掉的畫那麼恐懼,就應該把它們藏在最能被‘震住’的地方……”

“你是說……”於天雷順著他的視線,醍醐灌頂,幾個箭步衝過來,“所以他才畫了這幅畫,這根本不是什麼作品,而是他給自己畫的平安符!”

兩人說乾就乾,三下五除二就把裝訂在內框上的畫布拆了下來,從畫布到內框,從背面到正面,完全拆解,詳細檢查,然後……一無所獲。

羅漾、於天雷:“……”

這就有點尷尬了。

方遙一直在旁邊看著他倆拆完,確認已經去掉一個錯誤答案,便走到牆角的石膏像面前,為兩位隊友推薦第二選項:“這裡還有一個。”

羅漾明白方遙意思,給裴正安全感的不是物品,而是“赫拉克勒斯”,甚至相比畫布上僅有輪廓的戰神,石膏像的赫拉克勒斯更完整,也更栩栩如生。

“藏在石膏像裡?”於天雷抬頭看向足足兩米高的巨型物品,“這怎麼藏進去,操作難度會不會有點大?”

“是大,但在旅途裡什麼都可能發生。”羅漾借用天鵝同學的“名句”,而後來到石膏像前,與方遙肩並肩,“如果石膏像裡再沒有,就搜暗閣。”

“轟隆——”

被三人從牆角挪到畫室中部更寬敞地方的石膏像,在三人合力猛推中,轟然傾倒。

石膏像沒有摔得很碎,隻斷裂成幾個大塊,海德拉的其中三個蛇頭摔掉,赫拉克勒斯的身體斷成兩截,露出內裡中空,一抹明媚淡藍在煙霧般的白色粉塵裡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