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棠陸陸續續花了好幾天時間,才把這個家都打理乾淨,勉強像個樣子。
太陽當空,正是午時,薑棠從屋子裡把被子抱出來撐開晾曬,又去了秦初陽和秦宵的房間,將倆人的被褥都抱出來一起曬上。
家裡前幾天在鎮上買的菜都吃完了,她打算上田嬸兒家去買些白菜黃瓜。
還沒出門,院門就被人捶得震天響。
“薑棠,死丫頭開門,老娘來給你說道說道,有你這麼當姐姐的嘛?”
聲音刺耳尖銳,快沒戳破她的耳膜。
秦初陽驚得從夥房裡奔出來,皺著小眉毛,擋在她面前。
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當做安撫,秦初陽蹙著八字眉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避開。
薑棠去開了門,迎面差點被踉蹌著的壯碩身影撞倒,她連連後退幾步。
看清眼前的婦人,橫眉怒對,面容黑黃,眼底泛著算計,一身純藍色的布衣,兩邊的袖子都被擼了上去,氣勢洶洶地看樣子來者不善。
記憶湧現,這是原主的親生母親,不過原主跟她沒有多少感情。
薑棠關於她所有的記憶,都是一雙尖銳惡毒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算計她的錢財,提防著她逃跑。
薑棠有些莫名其妙,從被送來秦家之後,她就沒有回薑家過。
薑母哪裡來的這麼大的火氣。
這麼想著,她還是有些怕,薑母要是跟她動手,她肯定是打不過。
沒有任何打架經驗,吵架很少也從來沒贏過,她有些慫噠噠的。
何素芬穩住自己身子,不客氣的直接進門,當自己才是主人,對著薑棠一頓指指點點。
“翠翠穿你一件衣服怎的你了,你在周家享了近二十年的清福,現在回來了,一件裙子都不舍得給你妹妹,白眼狼。”
薑棠被這穿透力極強的聲音吼得心尖兒一顫,眨了眨眼,懵懵地開口,“是翠翠自己說她穿錯了,還說要是在人家不知道的情況穿了彆人的衣服,就算偷,她自己主動要還給我的。”
她腦子一轉,恍然大悟,“你今天是過來送衣服嗎?”
對著何素芬,她叫不出媽,乾脆不說稱呼。
“送衣服?你想得美,那裙子翠翠喜歡,就是她的了。”盯著這個白眼狼身上細嫩的肉,何素芬就看不過眼,被養得可跟她一點兒不像。
薑棠揉了揉被吵得發疼的腦袋,總算弄明白了這位婦女是來給薑翠出氣。
可是薑翠不就是穿錯了一件衣服嘛,哪裡來的氣。
聽何素芬的意思,薑翠喜歡的是她的裙子呀。
那對方為什麼不直說,薑棠懵了,“翠翠要是喜歡,給我五塊錢賣給她就是了,那也是舊衣服了,買的時候二十塊呢。”
反正人都穿過了,她也不是很稀罕。
“你還要你妹妹的錢!你要不要臉,不要的舊衣服翠翠拿了就拿了,你還要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薑棠的心肝倒是被大媽吵得直顫。
“不是要買衣服,也不還衣服,你來這兒乾嘛?”
何素芬來這兒乾嘛?
今天一早薑翠就要回縣裡,她問了一嘴,怎麼沒帶那條裙子,那條裙子女兒多喜歡她可都知道。
問了才知道薑翠讓她把裙子還給薑棠,這她怎麼可能答應。
直接讓女兒把裙子帶走了。
現在就是來給薑棠一個教訓。
“你現在可不是首都過好日子的大小姐了,回到薑家,你是老大,萬事都要讓著翠翠和虎子,他們才是你最親的人,有娘家你才有個依靠,你再這麼作,彆到時候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
薑棠不明白,明明是衣服的事兒,怎麼就被扯遠了。
不過老人家說得也有道理,大的讓著小的,她歪歪腦袋,望著何素芬語氣真誠,“我應該比您小吧,您能不能萬事先讓著我一點兒。”
何素芬被薑棠這腦回路說愣了,她哪裡知道薑棠會這麼說,一時間沒有回嘴。
薑棠美眸往家裡四處望了望,聲音低迷,“您瞅瞅,家裡什麼都沒有,秦宵都離家好久了都沒回來,我現在沒錢,您能不能萬事為我想一想,給我點錢先活下去,才能讓著弟弟妹妹。”
“你!你都嫁出去了,不幫襯娘家就算了,還想從家裡拿錢,想得美。”
何素芬氣急敗壞,聲音愈發大了。
遠遠能看到幾個人影夠著身子往這邊瞅。
在看熱鬨呢。
薑棠嘟了嘟嘴,她不明白怎麼這人說話,一會兒一個樣,這麼大聲,她實在不經嚇,隻能嘟囔道,“是您自個兒說了大的要讓著小的嘛,我真沒錢,您有錢,給我就是了,也省得以後沒得我幫襯。”
何素芬氣得胸悶氣短,這死丫頭這說的可都是她的詞兒呀!
瞅瞅這一臉無辜的狐媚樣。
哪裡像她們薑家人。
“你還敢頂嘴,反了你了。”她壯碩的身材就要往薑棠衝過來,手高高揚起就朝著薑棠落下。
她今天就是要給這個死丫頭片子一點兒教訓!
薑棠可從來沒有打過架,被嚇得連連後退。
何素芬追過來揚起手。
啪!
手被高高揚起的掃把掃了個正著,細竹尖上的刺狠狠地紮進肉裡,何素芬驚叫著躲開。
“壞人,離開我家!”
四歲的秦初陽費力的舉起掃把,狠狠對準何素芬胡亂掃一通,他雙眼緊閉,小身子還一晃一晃地,用儘自己所有的力氣,對著何素芬一頓瞎掃。
何素芬被逼得連連後退,腳步踉蹌著差點摔倒,撐著院門,直到退到門口。
薑棠乘機上前把門合上,插上插銷。
門外何素芬鬼哭狼嚎。
撕心裂肺的吼著罵薑棠白眼狼。
薑棠偏著腦袋,一隻手捂著耳朵,另一隻手高高的揚起大拇指,對著小家夥點了個讚。
秦初陽傲嬌的冷哼一聲,“真沒用。”
薑棠好脾氣地咧出笑,反正小崽子保護了她,沒用就沒用吧。
不顧小家夥的掙紮□□著他的腦袋,隨後抬手把小家夥手裡的掃把接過,放在一旁。
門外是何素芬哀聲遍野的叫喊聲,薑棠心被震得一抖一抖的。
說實話,生活在現代文明中,她沒有跟這樣的人正面交鋒過,是有些怵的。
聲音又細又尖,根本不講道理的對著你一頓輸出,你要是性子慢吞吞的,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聽著屋外刺耳地喇叭聲,薑棠認命地捂住耳朵。
何素芬在院子外面撒潑叫罵了兩個小時。
薑棠從一開始心一顫一顫的空落得慌,到最後竟漸漸有些習慣了。
直到院門外的罵聲堪堪停住,然後音量越來越低。
薑棠撚手撚腳地走到門邊,偏著腦袋聽外面的動靜。
……
人走遠了。
她直起身子,重重鬆了口氣。
轉頭離開的時候,就看到小家夥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見她望過去,氣哼哼地道,“沒出息!”
薑棠也哼了哼鼻尖,“我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還不許我害怕嘛。”
慫得理直氣壯。
她指尖輕輕彈上小家夥的額頭。
院子外陽光西斜,已經被何素芬耽誤了不少時間。
薑棠去堂屋找了一個籃子,出來牽過小家夥的手,“走吧,我們去田嬸兒家摘些菜。”
嘶。
秦初陽的手忍不住縮瑟一下,抽出來,不讓薑棠牽他。
薑棠秀眉狠狠蹙起,垂眸盯著小家夥的手,蹲下身子,輕輕扯過小黑手,“怎麼了?疼?”
秦初陽想抽手沒抽出來,隻能彆彆扭扭道,“沒事,你不是要去摘菜嘛?走吧。”
小臉上湊出不耐煩的語氣。
薑棠眸色認真,瓷白的小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
也看清楚了小家夥手上的傷,被尖刺劃傷,喇了好幾道口子,黑黑的小手上滲出紅血絲。
剛才小家夥一直沒吭聲,手也是攥緊的,她沒注意到。
薑棠有些自責,小狼崽還是因為她的關係受傷了,她居然粗心大意到沒有察覺。
“對不起啊,初陽,我都沒發現。”
面前的人皺著眉頭,在認真的跟他道歉,手上傳來的溫度暖呼呼的,一直暖進秦初陽的心裡。
“真……真沒出息,我才不疼。”
薑棠也不在意,伸手攬過小家夥,讓人坐在小馬紮上,先仔細的幫小家夥用清水洗乾淨傷口,去房間裡拿了碘伏,手不穩地幫小家夥擦藥。
擦完之後輕輕的吹了吹。
火辣辣的手被壞嫂嫂輕輕吹過,秦初陽狠狠的眨了眨眼,好像真的不疼了。
薑棠平視秦初陽,認真商量,“家裡沒菜了,我現在要去田嬸兒家買些菜回來,初陽受傷了,就留在家裡好不好。”
小家夥沒回答,就在薑棠打算帶著小崽子去的時候,眼前的小崽崽嘟嘟囔囔,“去了要趕緊回來,不然等鍋鍋回來,窩要告你的狀。”
這是同意她自己出門了?薑棠的欣喜溢於言表,小家夥總算對她有了一點點信任。
她伸手捏了捏秦初陽的小鼻尖,“天天就會拿你哥哥嚇唬我。”
還真能唬住她,因為不說書中原主被秦宵報複,就是從原主不多的記憶力,那個男人的形象也夠讓薑棠怵他。
秦初陽翹起小嘴,“鍋鍋最膩害,就要拿鍋鍋嚇唬你。”
這小家夥活脫脫一個哥控,薑棠沒有覺得原主印象裡那個人高馬大還冷冰冰的秦宵有什麼好的。
她從小到大最怕這樣的男人,感覺凶巴巴的,隨時會打人的樣子。
秦初陽誇完親哥小眼神偷偷瞥面前的壞嫂嫂,看她好像真的很害怕,有些糾結,盯著自己擦了藥的手手,他彆彆扭扭道,“你要是快點回來,窩不會告訴鍋鍋的。”
小家夥這副彆扭樣逗笑了薑棠,她摸摸秦初陽的臉,笑眯眯的誇讚,“初陽你真好,我肯定馬上就回來。”
薑棠挎起籃子,離開院子。
盯著薑棠的背影,秦初陽臉黑紅一片,他才不好。
不過,如果她一直這樣,不偷東西,不嫌棄哥哥,等哥哥回來,他會跟哥哥誇誇她的。
薑棠出了門,秀眉輕蹙,如果沒記錯的話,按正常來說,秦宵沒幾天就要回來了。
她應該怎麼跟一個凶巴巴還厭惡自己的男人相處?薑棠實在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