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冷凝視著樓道對面的牆壁, 徐徐緩了口氣，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是我？”

他需要知道對方是不是有能看到怪談參與者真實長相的道具。

卻聽諾卡開懷大笑：“哈哈，年輕人，怪談能改變人的長相, 但不能人的作風……你和你的父親太像了！動作、風格, 包括那種倔強, 太像了！”

諾卡說到最後，語氣咬牙切齒。

他想起了當年那個如陰魂般糾纏的警察，十一年，整整十一年, 他就是對他們窮追不舍！

所以他殺了他以絕後患, 沒想到十幾年後, 他的兒子還會再次找上他們。

掐指一算, 肖冷找他們麻煩也有五年了。

諾卡恨意凜然地想把這一切了結。

肖冷微微鬆了口氣。

諾卡的答案說明他是通過行為舉止推斷的身份, 而不是長相。

那麼隻在這裡和諾卡有短暫接觸的葉汐一旦活著離開怪談，諾卡應該就找不到她了。

肖冷一時有些心動, 他並不在意用自己的命換葉汐出去，可問題是, 諾卡能不能守約？

相信一個毒.梟的承諾，好像太天真了。

肖冷閉了閉眼，笑了一聲：“道陀、哥丹威, 那次槍戰沒能打死你們嗎？”

這是諾卡手下一把手和三把手的名字，肖冷很確定他們沒死, 所以這兩個位置上的人也沒換。

他的口吻極具嘲弄, 客房裡立刻響起對方的反唇相譏：“看來很不巧，完全沒有。”

這是道陀的聲音。

“連一點皮都沒擦破，哈哈。”這是哥丹威。

肖冷目光凜然, 嘴角沁出一縷笑意。

緩了口氣，他拋出第三個問題：“我怎麼知道我女朋友還沒死？”

“證明給我看。”

“Well.”諾卡嘖了聲，客房裡安靜了一會兒，然後一步手機從地板上滑出房門。

肖冷掃了一眼，手機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張照片，葉汐昏迷在沙發上。

他冷聲：“彆糊弄我。”

道陀說：“我們可沒時間在怪談裡給你P圖。”

“照片證明不了她此時還活著。”肖冷道，“我要視頻，不僅拍到她，也要拍到周圍……你們要證明這是在這間客房裡現拍的！”

哥丹威不滿：“現在好像不是你談條件的時候。”

“現在正是我談條件的時候。”肖冷拔出配槍，舉在臉側，將子彈上膛。

他知道，子彈上膛的聲音會清晰地傳到房間裡。

“你們不證明給我看，我就直接下船，但這條人命我會記在你們頭上。我的父母加上她……我會儘我餘生之力消滅你們。”

客房裡又安靜了一陣，但隱隱有些竊竊私語。

肖冷安然等他們商量，直到道陀回答：“好吧，你等等。”

“我現在就拍你要的視頻。”道陀邊說邊打開手機，鏡頭先對著葉汐，然後環顧客房。

想到肖冷的謹慎，他最後還湊近了葉汐，拍到葉汐的胸口起伏：“你還，還有呼吸，我們沒騙你。老實說，她的命對我們無足輕重，我們沒必要對她下手。”

是啊，無足輕重。

肖冷嗤笑。

他無比確信，面對“無足輕重”的人命，毒.販一定會更願意殺了，而不是放了。

又一部手機從門內滑出來，肖冷迅速伸手將它拿來，開始播放視頻。

視頻是套房內的景象，搭配著道陀的“解說”，更加證明了是剛剛拍攝的。

不過這其實不是重點。

一、一、三……

他看完第一遍，又將手機調成靜音，看了第一遍。

一共十四個人。

房間裡不算葉汐，一共十四個人。

敵我雙方的數量懸殊，多像一十年前他父母犧牲的那天。

肖冷深呼吸，貼著牆，小心地站起來：“好，我聽你們的。”

“聽到槍響，記得出來給我收屍。”他口吻自嘲。

哥丹威笑說：“You know what？怪談最大的優點就是死了人不用收屍。”

肖冷挑眉：“是啊。”話音未落猛地閃至門口，抬手舉槍的同時掃過最沒有遮擋的五個目標。

“砰砰砰砰砰——”他開槍的動作穩且快，房間裡槍聲與慘叫激起，下一秒就有人端起機關.槍，瘋狂掃射。

肖冷俯身一翻，翻至門邊另一側。

“你瘋了嗎！”諾卡怒火中燒，拽過昏迷中的葉汐，將刀子抵在她喉嚨上。

肖冷調整呼吸，再度閃身而出，依舊連開五槍，分彆打向不同目標。

在開槍的同時，他看清了諾卡挾持葉汐的情形。但也因為這一刹的分神，有一槍打空了。

“你再胡來我立刻殺了她！”諾卡咆哮道。

又一陣猛烈的掃射，肖冷身後的牆壁都被打穿了好多塊，牆皮飛濺。

目前的彈夾裡還有兩顆子彈，剩餘五個人。

他直接更換了一個新的彈夾，閉上眼睛，腦海裡反複回憶五個人的位置。

諾卡在沙發上，雖然現在挾持了葉汐，但依舊利用沙發靠背擋著自己。

另外四個人此時也都藏身在家具附近。

櫃子後面一個，桌子旁邊一個，還有兩個在沙發區近距離保護諾卡。

五個人裡除了諾卡是持刀挾持葉汐，其餘四個手裡都有槍。

剛才他們能讓他接連得逞兩次，是因為他動作夠快。

現在如果他現身第三次，他毫不懷疑會有一梭子彈直接打出來，將他打穿。

肖冷抬起視線，落在樓道中的掛畫上。

掛畫有半人高，畫框是木質的，後面的底殼應該也是，遮擋子彈的效果應該聊勝於無。

但總比真的“無”強。

他不作聲地上前摘下掛畫，豎拿在身前，自己站在稍微靠邊的位置。

屋裡的幾人聚精會神地盯著門口。

一把手道陀按下對講機呼叫其他手下前來支援，告訴他們帶足彈藥，最好一出電梯就把肖冷擊斃……話沒說完，就看一幅畫從門外衝了進來！

所有人不免愣了一秒，肖冷趁這一秒瞄準櫃子一側，連開兩槍。

還有四個。

“嗒嗒嗒嗒——”機關.槍猛烈地想起來，肖冷扔下掛畫縱身一躍，閃近右側幾米外的衛生間，蹲身掩於牆後。

他聽到諾卡嘰裡咕嚕地罵起來，說的是M國語，他隻能聽個大概，大致意思就是在質問援兵怎麼還不到，順便懊惱於自己喊他過來，早知道還不如直接讓人在樓道裡多安排些人乾掉他。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主要是“在樓道裡多安排些人”不可能。

這是最豪華的八樓套房，每間套房裡住的都是黑bang老大級彆的人物，大家在這裡表面上和睦相處，私底下互相設防，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容忍樓道裡站滿某一方的手下。

如果諾卡那麼乾，麻煩就大了。

所以在援軍到來之前，他還有機會。

四個人。

肖冷腦海裡盤旋著四個人的方位，以及葉汐的安全問題。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猶豫再三，最終給張昭發了條消息：8樓，火拚，請求支援。

突然而然地，他聽到樓道裡的電梯響了。

叮咚一聲，清脆悅耳，然後就是腳步聲來勢洶洶。

拚了。

肖冷再度閃身而出，經過房門時信手一推，一邊令房門關闔，一邊對桌邊瘋狂掃射的機槍手啟動【殺戮藝術家】。

下一秒，那把AK-47突然槍口翻轉，指著持槍者砰地開了一槍。

三個。

長沙發近在以前，肖冷撐身翻過沙發背，諾卡右側的哥丹威猛扣扳機，肖冷肩頭覺得肩頭一涼。

顧不上多想，他回贈一槍。

兩個。

同一時間，【傳送門】啟動，巨大的門板扣向諾卡左邊不知名的跟班。

“啊！”跟班大叫一聲，在白光中消失不見。

隻剩諾卡。

肖冷調轉槍口，直至諾卡眉心。同一刹間，諾卡抵在葉汐喉間的尖刀刺向肖冷。

“撲呲——”刀尖穿透皮肉。

“砰！”子彈射出。

鮮血從諾卡眉心濺出。

彈指一息間，腎上腺素的飆升放大了一切細節，肖冷清楚地看到那些跳躍而出的細小血點，清楚地看到彈孔周遭皮膚的變形，也看到諾卡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咚。”諾卡的身體向後栽倒，翻過靠背的肖冷重重落在沙發上。

到處都是血腥彌漫的味道。

他抬手按了下腰側，低頭看了眼滿手的鮮血。

他又看向葉汐，她依舊昏迷著，呼吸均勻，對激烈的槍戰毫無所覺。

他鬼使神差地一再回想20年前的那場槍戰，也想起在曾經的某一場怪談裡，祂重現了那個場景，他一遍又一遍地循環其中，和他父母一起投身槍戰，嘗試了各種策略，卻還是隻能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父母慘死面前。

而在這一刻，他成功地救了葉汐，也救了一十年來對這一切耿耿於懷的自己。

“……小汐。”肖冷艱難地撐起身，伸手推她，“小汐……”

“砰砰砰砰——”諾卡的援軍到了，機關.槍掃射門板，木屑飛濺。

肖冷用力掐住葉汐的人中，葉汐皺了皺眉，恍惚地睜開眼睛。

不用肖冷多說，激烈的槍聲足以令人一秒清醒，葉汐驚坐起身，同時注意到：“你受傷了？！”

“嗵！”已被打得稀爛的門板被人一腳踹開。

肖冷護住葉汐彎腰躲閃又一波攻擊，無數子彈穿透沙發靠背，頂出棉絮。

震耳欲聾的槍聲中，肖冷以極快的速度吐了三個字：“【加特林】。”

葉汐的思緒頃刻回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