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服務區規則怪談(6) “可是我覺得,……(1 / 1)

葉汐被他說出的事情搞懵了。

怪談就怪談, 怎麼還在夢裡隨便編排人家的死法呢?這禮貌嗎!

她吞了吞口水:“你看到我自殺的過程了?怎麼死的?”

肖冷搖頭。

在開始更深入的交談之前,他看向了周宇。周宇愣了下,很有自知之明地站起來:“我先去打飯。”說罷就走向打飯窗口。

支開唯一的外人, 肖冷開始回答葉汐剛才的問題:“我衝進客廳看到你死在客廳中央,胸口插了一把刀, 但我沒有看到過程。”

葉汐目露疑惑:“那你怎麼知道是自殺?”

肖冷沉了一下:“我分析了傷口。即便同樣是刺傷, 自殺和他殺留下的傷口也是不一樣的。”

“……”葉汐複雜地看著他。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楊歌乾咳一聲:“那你剛才說的複雜的愛恨糾葛又是什麼?”

肖冷說:“夢裡沒有直接展現那些場景, 但是我恍惚知道是有人擄走的葉汐。他的勢力也很大, 跟‘我們’勢均力敵,甚至力量更強。我們之間的爭端並不是因為葉汐而起, 已經持續了很多年了。但她被擄走,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好像是個很複雜的故事。葉汐暗忖。

而且這很奇怪。一直以來他們都把副本分為兩大類,一類被稱為傳統副本, 即有成套的規則, 但沒有複雜的背景故事。參與者隻需要通過邏輯推理出規則漏洞,完成任務即可通關。另一類是有故事背景的,這類副本中雖然也有白紙黑字的規則,但實際上規則隻是線索的一部分,甚至是誤導因素,參與者首先要將故事背景探索清楚,才能完成解謎。

現在的服務區規則怪談看起來是並不存在故事背景的, 可肖冷的夢境又直接勾畫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讓原本已經足夠複雜的副本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楊歌繼續追問:“兩大勢力之間存在爭端我能理解, 但‘他’為什麼要擄走葉汐?從你剛才的描述來看,‘葉汐’應該和你屬於同一勢力。”

“嗯。”肖冷沉默片刻,看著葉汐,乾笑, “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從夢境角度來說,對方擄走你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垂涎美色。”

“……”葉汐表情扭曲。

一時很想吐槽這個設定的狗血惡俗,一時又很想說:垂涎美色?我也配叫美色嗎?!

她長得並不難看,但也屬於扔在人群裡完全不惹眼的那種。

如果說垂涎美色,她覺得對方看上肖冷才更合理……!

王心冉托著腮思索:“有這種夢,難道這個服務區規則怪談其實也有複雜背景,隻是不太明顯,需要慢慢挖掘?”

“我覺得不是。”任寧寧搖頭,“看起來更像是‘祂’在用這種夢境方式展現樓層設定的差異,也就是說這是線索之一,我們需要綜合這些情況解密樓層背景。”

“我也這樣想。”葉汐頷首,“而且昨天我們還遇到了一些插曲,就是規則裡提到的‘在客房樓層看到可疑人員’的事情。”

語畢,她把昨天和王心冉一起遇到可疑人員的經過認真講了一遍,大家剛開始都隻是在平靜傾聽。但聽到最後,張立平忍不住地拍大腿:“靠,不是吧!道歉禮都給你們一人500?我們進入副本,總共才拿到500啊!”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張立平感覺到了洶湧的階級差異。

……等等,階級差異?

張立平一陣恍然,又仔細想了想,望著大家說:“你們說……旅店的待遇差彆,象征的會不會是階級?樓層越高越富有,越低越貧窮。而且高樓層看似消費高,但其實賺錢也更容易。所以窮者愈窮,富者愈富。”

看起來的確是那麼回事兒,結合居住者的情緒就更是如此。

現實世界,富人們往往也情緒更穩定,舉手投足都透著美好。但那些美好是與優渥的生活相輔相成的,窮人的生活風雨飄搖,日日都要為下一頓飯、下一個月的房租發愁,在生活的重壓之下當然會更易怒。

——如果這個觀點早一天提出,葉汐都會覺得這不失為一種可能,現在她卻隻能遺憾搖頭:“我們昨天還有一些新發現。”

“什麼?”幾名隊友異口同聲。

葉汐道:“王心冉發現沃斯很有可能是‘Wrath’的音譯,也就是七宗罪之一的暴怒。其他地名很有可能也能跟七宗罪對應。”

“可是……”張立平皺起眉,“地圖上的地名可不止七個。”

“是的,我們知道。但我印象中,的確還有幾個名字是可以和七宗罪對應上的。我們先來翻譯一下,再按照這個思路破譯其他名字。”

周宇這時買完早餐回來了,走到離餐桌還有幾米的地方,猶豫著不知能不能過去。

王心冉想到接下來隻是分析地圖而已,友好地朝他招了下手:“坐。”

周宇這才鬆了口氣,坐回剛才的位置上。

作為一個抱大腿的人,他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完全沒有因為自己被刻意支開而有什麼不快。坐下來之後,也隻是很期待地望著面前的大佬們:“怎麼樣,有什麼進展嗎?”

“嗯。”肖冷平淡地應了一聲,手裡展開地圖。不及再說話,周宇一口咬下去的鮮肉包子散發出香味,吸引他的目光。

他扭頭看了周宇一眼:好香。

“……你們先吃飯吧。”葉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在場的她、王心冉、楊歌、任寧寧和周宇都是吃了早飯的,隻有肖冷和張立平什麼都沒吃。

再加上整夜折磨人的夢境,他們兩個現在的狀態一整個是饑困交迫。就這樣拉著他們一直分析副本,實在是不太人道。

肖冷和張立平於是也先去買了早餐,吃飽喝足之後,大家直接上了房車,在自己的地盤繼續商量。

一夜沒睡好的四個人都不太在狀態,葉汐英語不好,在這一環節上也隻能擺爛。反倒是周宇能幫得上王心冉的忙,兩個人各自拿著一張紙,在紙上寫寫畫畫,將地圖上的地名一個個抄錄分析,用了大約兩個小時時間,大致得出一個結果。

七宗罪中出現在地圖上的一共有4個,其中沃斯對應的是暴怒“Wrath”。格瑞德對應的是貪婪“Greed”。格朗特尼對應的是暴食“Gluttony”,還有洛斯特對應的是色.欲“Lust”。

但傲慢(Pride)、嫉妒(Envy)及懶惰(Sloth)在地圖上沒有出現。

“黑爾希”之類的地名,他們也依舊想不出對應的是什麼單詞。

“七宗罪明明是很完整的體係,為什麼會少了三個啊?”

大家面臨這個結果,都很茫然。

黑爾希究竟是什麼……

葉汐擰著眉,緊盯著那個地名。

他們上次會出現在“黑爾希”門前,是因為誤入,是被“祂”的篡改騙了,實際上真正的黑爾西比沃斯離他們更遠一點。

但這並不妨礙黑爾希給他們提供了很重要的線索——正是因為那裡出現了墮天使,他們才會聯想到這個副本跟宗教有關,又因為想到宗教,他們分析出了七宗罪。

但現在反倒對於黑爾希本身,他並不知道這個名字背後意味著什麼。

葉汐陷入苦思,肖冷疲憊地坐在旁邊的空位上,忽而注意到她的神色,輕問:“在想什麼?”

葉汐回答:“在想黑爾希。”

肖冷緩了口氣,起身就要去駕駛位:“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一下。”葉汐下意識地叫住他,想了想,懇切地看向周宇,“房車你會開嗎?”

“沒問題!”周宇滿口答應,說著就直接拉開車門,下了車廂,又打開前面的門坐到駕駛位上。

葉汐迎上肖冷打量她的視線,認真道:“不要疲勞駕駛,你睡一會兒。”

“好。”肖冷眼底笑意漫開,楊歌略顯誇張的倒吸冷氣,抱住胳膊,正想diss他們膩歪,就聽葉汐很公正地道:“小火龍傑尼龜,你們也睡一會兒吧。”主打一個一碗水端平。

“吱!”剛剛發動車子的周宇一腳踩下刹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短促的聲響。後車廂裡的幾人猛的一晃,警惕地環顧四周,以為遇到了什麼危險,然後就見周宇一臉複雜的扭過頭:“我聽其他人說你們是附近軍區出來的。”

“對啊。”楊歌毫無心虛地點頭。

“那——”周宇噎了噎,“小火龍、傑尼龜?還有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們說妙蛙種子?”

“對啊。”楊·小火龍·歌一本正經地指指任寧寧和肖冷,“這是傑尼龜,這是妙蛙種子。”接著又指向葉汐王心冉張立平,依次報名,“皮卡丘、超夢、可達鴨。”

她理直氣壯,一副完全沒覺得這種叫法有損形象的樣子。

“……”周宇至少沉默了三秒,“以後請叫我伊布。”

周宇重新發動車子,先開到加油站加了油,然後開出服務區,駛向“黑爾希”。

和昨天一樣,加油站不止可以領取免費香煙,還送他們紀念幣。

路上葉汐一邊回想香煙的味道,一邊將紀念幣拿在手裡仔仔細細的端詳。

這個紀念幣好像是隨機的,每一枚幣上都有人物頭像,都是古希臘古羅馬的風格,但頭像略有不同。

他們幾個人兩天下來一共拿到了四種不同的頭像,她翻來覆去地把硬幣檢查了好幾遍,上面沒有寫任何人名,無從知曉頭像的身份。

車子一直往前開著,路過一片又一片的山川河流,也在期間又坑了他們一次。

和昨天一樣,他們按照地圖行駛,拐進一條小岔路後,出現了已不陌生的灰白色牌樓。周宇十分嫻熟地將車子停在了牌樓前,下車看了一眼。卻見牌樓上寫的不是黑爾希,而是靈薄。

想到昨天在假冒沃斯的黑爾希外遇到的危險,周宇霎時臉色煞白,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車上,周宇用力踩下油門。

然而在車子發動的一刹,新的狀況還是出現了。他們面前的道路兩側出現了無數身影,都穿著古希臘、古羅馬的那種經典白色衣袍。有的三兩成群坐在石頭上談天,有的獨自看書思考,有的隻是在發愣,還有的比較離譜……在路邊彈豎琴!

周宇僵住了,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眼睛呆滯的望著窗外,理智讓他並不敢在這裡久留,但同時也不敢直接往前開。

安靜了幾秒,他緊張地轉頭問後面的大佬們:“會不會我開過去他們就變成怪物?”

葉汐的神情異常冷靜:“那要開過去才知道。”

“……”周宇硬吞了口口水,想哭。

肖冷原本在閉目養神,聽到這兩句對話,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定氣道:“你不敢開的話,我來。”

他說罷就要起身,葉汐拉住他的衣袖:“不了吧?”

肖冷噙笑:“沒關係。”

說完她還是和周宇換了位置,正當他要掛檔的時候,一縷淡金色的光芒從左前方斜映下來,照亮前面不遠處的道路。

道路一側正在撫弄豎琴的那位優雅女士望向這束光,臉上浮起一片美好的憧憬之色。然後在這束光中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無蹤。

緊接著,同樣被光束觸及的一個男人卻慘叫起來,他的皮膚好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灼燒,泛起紅光,燒出一塊一塊的疤痕。然後疤痕開始剝落,猶如紙屑一般散落在地。

男人發出痛苦的嘶叫,渾身痙攣地跪到地上。繼而砰的一聲,他整個人從內部爆裂,但不見血肉,直接爆成無數齏粉,在空氣中消散無蹤。

周圍的其他人顯然是看得到他們的,一時目光彙聚,交頭接耳、指指點點。但很快他們就又各乾各的了,談天的繼續談天,思考的繼續思考,發愣的繼續發愣,讀書的繼續讀書。

肖冷沉住氣,踩下油門,向前駛去。

不同於出現之後就瞄準他們攻擊的墮天使,這些“互相可見”的“古人們”仿佛看不到他們,任由他們的房車安然使出岔道,都沒人發起任何攻擊,甚至沒人看他們一眼。

他們就這樣直接駛出了路口,張立平驟然放鬆,語氣輕鬆地揶揄:“這次居然沒挨揍,這是隱藏款。”

葉汐看著肖冷:“你回來再睡一會兒?”

楊歌又開始吸著涼氣搓胳膊,肖冷扭頭,不客氣的問她:“你冷啊?”

“……不冷。”楊歌嘴角抽搐。

肖冷返回車廂,重新坐回剛才的位置上,打個哈欠,閉上眼睛。

葉汐東看西看:“要不要躺到床上睡?”

“不用。”肖冷矢口拒絕。

葉汐拖著腮:“躺到床上好好睡一會兒吧,今天恐怕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好吧。”肖冷聽話地站起來,走向位於車廂尾部的雙層床下鋪。他顯得十分困頓,走路都有些東倒西歪,走到床邊就直接躺下,一種疲憊到極致的樣子。

葉汐於是很自然地起身,打開櫃子,抱出一條被子給他送過去。

張立平,啞然看著他們,悻悻扭過頭。

——和肖冷同住一層的他,昨晚的夢境雖然沒有肖冷複雜,但是也並不輕鬆。現在看著肖冷這種疲憊不堪,他覺得他多少有點裝的成分。

但葉汐顯然沒有那麼想。

她之前從大家的隻言片語中知道肖冷是孤兒,又在先前的任務中,一次又一次的看到肖冷不畏死,甚至期待死亡。因此格外理解肖冷在昨晚那場夢後的心神不寧,無可遏製地生出一股心疼,隻想讓他好好休息,儘快恢複心力。

於是在看到肖冷躺下不久又要起來的時候,依舊在他床邊的她下意識的按了他一下,問他:“你乾什麼?”

肖冷說:“我去拿瓶水。”

葉汐抿唇:“你躺著吧,我去給你拿。”

說完她再度走向櫃子,打開櫃門,從櫃子的最下層取出一瓶瓶裝水,遞給肖冷。

任寧寧和楊歌相對而坐,佯作冷靜地用目光交流。

任寧寧:我覺得肖隊漸漸上道了!

楊歌一臉欣慰:終於啊終於!

車子繼續前行,再次看到指向黑爾西的路牌後,他們按照路牌前行幾百米,不出所料的又看到了一模一樣的岔路口。

拐進去再看到灰白色牌樓,上面就真的寫著黑爾希了。

充當司機的周宇自感身負重擔,深呼吸了兩次,悶悶道:“這回進去不知道是吉是凶,大家祝我好運吧。”

“是祝我們都好運。”王心冉說。

周宇掛檔踩下油門,車子裡的氛圍凝重起來。伴著這種沉重的氣氛,外形頗有些笨重的房車緩緩駛入灰白色牌樓,又經過一片不太長的霧區後,面前豁然開朗。

……和昨天的沃斯一樣,黑爾希門內的氛圍也讓人不安。

這裡雖然沒有石林林立,但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荒原,荒原上不見綠樹鮮花,隻有走向怪異嶙峋的枯枝遍布四方。

葉汐坐在窗邊定睛細看,感覺那種枯枝好像原本是某種藤蔓植物,爬滿了遍野,但後來枯竭了,綠葉脫落,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枯枝覆蓋下的泥土地也毫無生機,灰暗的土壤已經皸裂開來,裂痕蔓延四方,與天上的漫天黃沙相呼應,仿佛一片大災後的景象。

怪物會從乾涸的土地裡冒出來嗎?還是由這些枯枝變成?大家心裡犯著嘀咕,這就看到了更奇怪的景象。

——那片荒地之中出現了無數雕塑,兩側都有,但都離道路較遠。他們坐在車裡看不清雕塑的具體樣貌,隻能看到每一座雕塑都是灰黑色的,應該是同樣的材質。

看來是這些雕塑會變成怪物?

大家都想法不謀而合,但在周宇將車子停下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意見。

因為就連膽子最小的周宇也想看看這裡的怪物會是什麼樣子,想以此獲得更多線索細節。

可是車子停了足足兩分鐘,那些雕塑依舊一動不動。

“什麼情況?”幾人面面相覷。

嘩的一聲輕響,躺在床上睡覺的肖冷醒過來。踩上鞋子,穿過車廂,不等任何人反應,他已經拉開車門下車,走向遠處的雕像。

“喂!”葉汐驚呼,立刻追下去,被肖冷反手攔住,“你留在車上。”

“你要乾什麼?!”葉汐攥住他的衣袖。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肖冷唇角勾笑,“我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什麼?”

“我也去。”葉汐道。

肖冷搖頭:“我不確定不存在危險。”

“我知道。”葉汐聲色平靜,“所以我才要一起去,我至少睡了個好覺,反應快一些。”

“不行。”肖冷還想阻攔,葉汐挑眉打斷他的話:“肖隊,我們現在是平級關係。”

肖冷尚未說出的話被噎住,啞了啞,隻能說:“好吧,葉隊。”

兩個人於是一道走向不遠處的雕塑,原本留在車裡的其他隊友見狀也紛紛下車,隻有周宇還留在車中。

走到近處,葉汐看到的第一座雕像是一個正在支著額頭沉思的人,形態高仿著名雕塑《沉思者》,但主人公的頭上長著一對惡魔角,不知道是什麼惡趣味的改編。

前方的另一座雕像看起來正常一些,是一棵樹,樹上掛著飽滿的蘋果。一條粗壯的蟒蛇盤在樹上,蛇頭探向最大的那一顆蘋果,眼中流露欲.望。

“是聖經故事。”肖冷在那座雕像前,駐足凝視。

葉汐也想到了同樣的故事。她對《聖經》不算熟,但蛇引誘亞當夏娃偷吃蘋果的事情應該是聖經中最有名的一篇,無論信不信教,連小孩子都聽說過。

可是長著惡魔角的沉思者又是什麼意思呢?

葉汐若有所思。

四名隊友很快也建進入雕塑區,由於雕塑眾多,他們不知不覺分散開來,四處張望。

其中大部分雕塑都讓他們不明就裡,比如和長著惡魔角的沉思者異曲同工的長著惡魔角的斷臂維納斯,比如看起來很混搭的長天使翅膀的佛像。

任寧寧看到的一座雕像尤其惡趣味,那雕像戴著上窄下寬的高帽,身上穿著中式的衣袍,手拿鎖鏈,凶神惡煞,看起來儼然是黑白無常中的一個。但腳下踩著蓮花,頭上還差有一束金光照耀下來,讓他在猙獰中顯得神聖,感覺無比吊詭。

“這都啥啊……”剛才還擔心這些雕像會複活變成怪物的張立平此時已經完全顧不上緊張了,隻覺得這些雕像的設計槽點過多。

“你們快來看這個!”王心冉突然喊他們。

大家馬上聚過去,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現代人的雕像。

和其他或鬼或神的雕像比起來,這尊雕像無比寫實。看面孔是一個亞裔男性,五六十歲的樣子,面容和藹,含笑注視著前方。

“這是誰?”張立平費解地打量男人:“難道是‘祂’的雕像嗎?”

王心冉睇他一眼:“不,這是K國的一個邪.教教主。”

“啊?!”大家瞠目。

王心冉繼續說:“ K國邪.教橫行,各種篡改基督教、天主教教義誕生的邪.教層出不窮,這個人是其中一個。十幾年前由於性.侵教徒被查,他自知無路可逃,索性魚死網破,以進入天國為名,蠱惑幾百名教徒自殺,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我在新聞上看到過他。”

“……”大家沉默地對視一眼,紛紛折服於王心冉的知識量。

十幾年前,王心冉應該也就七八歲,這件事絕對不是她當時看到並記到現在的,可見她後續攝入的知識之多。

一行人繼續往裡深入,很是花了些時間,看了足有一二百座雕像,其中大多數雕像都是混搭,讓人看不出端倪的。

但王心冉後來又發現了一個“知識點”——有一個風格古拙,把臉雕得很長的男性雕像,被她認出是一位古埃及法老:阿肯那吞。

“這都認得出來?!”張立平這次真的差點給她跪下。

在他看來,那些古埃及雕像長得都差不多。他曾經還專門去埃及旅遊過,在一個博物館裡同時看到赫赫有名的拉美西斯二世和圖特摩斯三世的雕像,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區彆。一度懷疑自己臉盲得病入膏肓。

但這回他定睛一看便露出詫異:“這個雕像怎麼這麼……獨特?!”

那張細長的臉、那雙眯得狹長的眼睛,和他先前見過的拉美西斯二世、圖特摩斯三世都迥然不同。

“對,就因為他長得不一樣,我才認得出來。”王心冉失笑。

“關於古埃及時我就讀過兩本閒書,細節都不記得了,但這個人過於獨特,在每一本書裡都會有專門的篇章講他。”

“他是古埃及一位很標新立異的法老,是那個著名的圖坦卡蒙的父親。他在位時間不長,但在位時進行了非常激烈的宗教改革,幾乎摧毀了古埃及的原始宗教——古埃及的宗教是多神論的,可他信奉一神論,隻信奉太陽神。”

“而且他信的太陽神還不是古埃及人一直信仰的主神阿蒙·拉,而是一個先前並不太有名的小神,阿吞。”

“他的名字本來叫阿蒙霍特普四世,但他以阿吞神給自己重新命名,改叫阿肯納吞。還將首都從古老的底比斯、孟斐斯遷出,建立了同樣以阿吞神為名的嶄新都城,阿肯塔吞城。”

“為什麼他會在這兒?”王心冉露出饒有興味的目光,看了看面前的雕塑,又看向來時的方向。

——那尊K國□□教主的雕塑已經離他們所在的位置太遠,找不到蹤影,但她下意識地想尋找他們的共同點。

“Heresy。”肖冷突然說。

大家扭頭:“你說什麼?”

“Heresy。”他重複了一遍,“異端。”

葉汐目光凝固:“黑爾希。”

Heresy,黑爾希。

異端。

對正統宗教來說,標新立異的法老是異端,□□教主是異端,拿各種宗教概念玩混搭的是異端,惡魔當然也是異端。

可是異端完全不是七宗罪之一。排斥異端甚至並不是基督教的專屬教義,而是所有宗教的共性,和七宗罪並不屬於同一體係。

……也就是說這個副本是宗教主題,但並沒有拘泥於七宗罪。

那麼旅店設定是否根據七宗罪而設,也就說不好了。

“黑爾希”的由來得出答案,大家不再逗留,轉身返回車上。直到上車為止,周圍沒有出現任何危險。但當周宇發動車子,調頭要往外開的時候,地面出現了熟悉的地動山搖。

車廂裡的眾人嫻熟的係好安全帶,扭頭看向窗外,在大地的震動中,那些雕塑開始僵硬的活動,並沒有像先前的石林一樣碎裂、蛻變成怪物。隻是像沉睡的人剛剛蘇醒一樣,四肢不太協調的活動筋骨,以一種喪屍般扭曲的姿態走向他們。

“啊啊啊啊啊!”周宇尖叫著踩油門提速,複活的雕塑們也加快腳步。幾個樣貌比較年輕的雕塑直接跑起來,在羽翅地助力下衝向他們的車子!

“砰!”擋風玻璃與雕塑相撞,一人多高的雕塑被撞飛,落在地上。

周宇不敢停,狠狠閉上眼睛,瘋狂踩油門。

“嗵嗵!”車子接連顛簸兩下,直接從那尊雕塑上壓了過去。

“我!靠!”楊歌一臉驚悚,“我要是沒搞錯的話,你剛才應該是軋到了某一位□□神祇……”

“彆說了,彆說了,不要嚇我!”周宇慫到狂吼,車速卻並未因此放慢,他就這樣一邊渾身戰栗一邊將大家帶了出去。

車子平安開出灰白色牌樓的瞬間,已經筋疲力竭的周宇下意識地踩下刹車,癱軟在方向盤上:“太可怕了,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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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行程但是路上就很遠。再加上細看雕像,前前後後花了不少時間。

返程走到一半,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剛才顧不上吃飯的大家這會兒突然餓了。好在車上有軍用口糧包,大家各自取出一份加熱食用。

坐在副駕上的張立平很厚道地給周宇也熱了一份。葉汐沒忘了繼續補覺的肖冷,做好後送到他的床邊,放到床頭櫃上,猶豫要不要叫他起來先吃。

不等她拿定主意,肖冷已睜開眼睛。

他臉上睡眠不足帶來的疲憊尚未散儘,棕褐色的眼眸依舊好看,又因為這股疲憊帶上了一點脆弱感,安靜地看了看她,說:“謝謝。”

“客氣什麼?”葉汐小聲,心底情緒莫名。

接著,飯香充滿車子,但剛吃了兩口大家就都意識到不對。

張立平首先皺著眉抬起頭:“這飯菜怎麼沒味道?是不是過期了?”

楊歌手邊的包裝袋沒扔,聞言拿起來看了一眼,道:“日期新鮮的,剛生產一個月,保質期一年呢!”

其實想想也知道,丁部長不可能拿過期食品給他們。

可是的確沒味道。米飯沒有米香,菜也興如嚼蠟。就連裡面標配的巧克力塊,吃起來都像在啃塑料。

哪怕真的是過期食品也不該這樣索然無味。

——好奇怪!

大家都傻眼。

更奇怪的是,吃完這頓,他們沒有任何飽腹感。

要知道軍用口糧是很講究的,有專門的營養師設計,在便於保存的基礎上,竭儘所能的提供營養和熱量。

而且這種熱量還不是為了滿足探索怪談副本的體力,而是要讓軍人們在氣候惡劣的環境裡生存。

在此理論上來說,一份軍用口糧所提供的熱量應該遠超他們今天的消耗。就算中午沒有進餐,他們也應該吃不完一份就會飽才對。

可現在他們的確沒有絲毫飽腹感,那種饑腸轆轆的感覺和吃飯之前沒有分毫差彆。

顯然這又是一條新線索,一條暫時還不知所謂的新線索。

.

由於沒吃飽,幾人在回到服務區之後還是去了餐廳。葉汐和昨天一樣在點餐時對餐品進行了觀察,結果出乎她的意料。

——昨天她觀察到的細節是所有葷菜隻使用豬肉、雞肉、魚肉三種食材。沒有牛羊肉,更沒有任何罕見的肉類。

——但今天罕見的肉類倒是依舊不存在,可葷菜所用的肉類變成了豬肉、牛肉、羊肉,而魚肉、雞肉不見蹤影。

始終不變的是豬肉。

……那是豬肉有什麼問題嗎?

將豬肉和宗教結合,葉汐首先想到的是伊.斯蘭教。可如果真的是伊.斯蘭教,那應該始終不出現豬肉才對,而不是讓豬肉當常駐嘉賓。

晚飯時段他們也沒有遇到什麼險情,唯一讓人不太開心的事情是又有其他參與者帶傷回歸,和昨天一樣,缺胳膊少腿的大有人在。

他們因此不得不又去車上取來一些醫療用品交給醫生,拜托他們救治傷員。

吃完晚飯時間剛好7點出頭,他們在外等了一會兒,等到7:20過去才回旅店。

按照先前的計劃,今晚就是他們在四五六樓住的最後一夜。明天起床後,他們就會辦理退房,再重新入住,探索一二三樓。

肖冷和張立平上至4樓,走出電梯剛拐過彎,便看到了葉汐提到過的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就是那個試圖打開各個房門的“可疑人員”。

4樓客房規則第5條:如在本樓層看到可疑人員,請無視並立刻回到您的房間。如其頻繁出現,請同樣使用武力解決。

按照規則描述,他們應該不理他或者揍他。

但肖冷想到葉汐白天描述的經過,沉吟了一下,問張立平:“你說我們要是按照五六樓的規則,把這件事情告訴工作人員會怎麼樣?”

“……太冒險了吧?”張立平心驚肉跳,“這不就相當於違反規則?”

“的確。”肖冷點點頭,“按照常規理解,這就是違反規則。”

接著話鋒一轉:“可是我覺得,旅店各樓層的規則並不是完全獨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