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他是美本身” 晉江獨家……(1 / 1)

冰尖美玉[花滑] 祝鳶 9500 字 6個月前

因為紀和玉在分站賽上超人預料的出色表現, 體育總局那邊似乎看見了一絲希望,向男單國家隊的教練們三令五申,一定要好好保護這棵苗子, 同時也撥了一筆款項用於編舞師和考斯滕設計師的聘請。

紀和玉的這兩套節目雖然好,考斯滕也十分出色,但隨著紀和玉的訓練以及難度儲備的提升,肯定還是需要更進一步, 才能在最高舞台上發揮得更加出色。

有了這筆款項後, 陳長興猶豫了很久,撥打出了一個國際長途電話。

“陳?”對面的人很快接起,語氣很是詫異, “你已經很久沒有聯係我了。”

“克裡斯, 我想請你為我們的新隊員編舞,他很有天分,這次的大獎賽也是衝著登上領獎台去的,他之前的節目雖然很好, 但如果能有你的幫助, 一定能讓他的節目變得更加完美, ”陳長興誠懇地請求道, “我已經向總局申請了足夠的資金, 希望能夠請你出山。”

“陳, ”被稱為克裡斯的男人笑了一聲, 語氣也很輕快, 仿佛隻是在開玩笑,“按理說我們認識那麼多年,我不該拒絕你的邀請,但是你也知道, 上次我們的合作,實在稱不上愉快。”

陳長興沉默了。

所謂的“上次合作”,其實是在五年前,那時候蔣一清還沒有升入成年組,成年組的男單一哥是他的徒弟駱溫明。駱溫明的天賦很好,甚至比現在的男單一哥蔣一清還要好,四周跳的掌握程度已經達到了世界一流水平,雖然沒能成功摸到獎牌,但世界排名也能穩穩保持在前十。

陳長興和克裡斯是十多年前在花滑賽場上認識的,克裡斯當時就是圈內小有名氣的編舞師,在一次節目中因為兩人的看法和觀點極為相似,最終成了朋友。陳長興覺得駱溫明是有拿獎牌的實力的,隻是在節目分上總是得不到西方裁判的青睞,最終陳長興決定請克裡斯出手,為駱溫明創作一支足以登上大賽、符合西方裁判審美的曲目。

那時的克裡斯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提出了一個古怪的請求——

他想要“面試”一下駱溫明。

“花滑不止是一項運動,更是一門藝術,”克裡斯神色嚴肅,“藝術都是有風格、有特性的,我隻想給符合我的藝術審美的人編舞,隻有這樣才能達到最大的效果,陳,你知道的,我首先是一名藝術家,其次才是花滑編舞師。哪怕我和你是朋友,也不會改變我的原則。”

那時候的陳長興信心滿滿,駱溫明的天賦有目共睹,裡最頂尖的男單選手也就差微不足道的那麼一點,一定能打動克裡斯的心。

然而,在看過了駱溫明的節目後,克裡斯非但沒有露出笑容,反倒眉頭緊鎖,最終告訴陳長興駱溫明的實力和天賦確實很好,但不不符合他的審美。

年輕氣盛的駱溫明氣不過,為了向克裡斯證明自己,在跳四周跳時意外在冰面上跌了一跤,從此就再也沒能跳起來。

一代花滑新星就此隕落、沉寂,將自己徹底封閉,也完完全全地淡出了大眾的視野,就連帶他入門的陳長興都很難聯係到他。

這件事雖然隻是巧合,但怎麼看都和克裡斯有著微妙的聯係,雖然誰都不願這樣的事情發生,陳長興也終是漸漸和克裡斯斷了聯係。

上次合作的噩夢仍曆曆在目,陳長興完全不敢回憶那一日,自己最看好的選手是如何從空中摔下,直到摔得膝蓋粉碎性骨折,再也不可能上冰。

而那時,駱溫明在醫院裡醒來的第一句話,問的還是他什麼時候能上冰訓練!

“……陳?”察覺到了陳長興的沉默,克裡斯也收了玩笑的語氣,淡淡道,“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想或許我們就是氣場不和,不適合合作。”

見陳長興還是不說話,克裡斯歎了口氣就要掛斷電話,沒想到陳長興忽而語氣堅定道:“再試一次吧,克裡斯。”

“那孩子是我見過最有表演感染力的選手,你不會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我保證。”怕克裡斯當真掛斷電話,陳長興一口氣道。

“……給我半天的時間門,我要看看他以前的節目考慮一下。”克裡斯慢慢悠悠道,“我還是那句話,比起選手的實力,我更看重表現力和眼緣,之前M國的斯坦利的教練邀請我為他編舞,我照樣拒絕了。”

聽他這樣說,陳長興終於鬆了口氣。

紀和玉的表現力可是有目共睹的,他不相信這樣精彩的表演,都無法打動克裡斯的心。

接下來要搞定考斯滕和配套的冰刀的事。

知名的花滑運動員們,大多有禦用的考斯滕設計師為他們製作服裝,紀和玉之前那一套雖然也好,但到底隻是出自工廠店,材質遠沒有達到國際上的用料標準。

怎麼說他們小玉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這一身“牌面”必須同步跟上。

之前給華國設計考斯滕的設計師蘇琴女士,雖然也是國際知名設計師,但她的設計風格偏成熟,不太適合紀和玉這樣偏面嫩的長相。

最終陳長興聯係了在國外集訓的時候認識的設計師喬安妮·金為紀和玉設計考斯滕。

喬安妮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設計師,與隻給符合自己審美的運動員編舞的藝術家克裡斯不同,喬安妮十分博愛,跟許多國家的隊伍關係都不錯,陳長興聯係喬安妮,也有為紀和玉在國際舞台上的未來“鋪路”的考量。

彆看陳長興隻是一個教練,但他也曾躋身世界一流男單選手行列,目光很是長遠,對眼下華國花滑在國際上的形式看得十分透徹。

令陳長興高興的是,很好說話的喬安妮爽快地答應了此事,並且和陳長興約好了時間門來和紀和玉見上一面,以便形成最美麗的作品。

這些“外物”暫時解決,陳長興又開始操心紀和玉的訓練問題。

他作為國家隊的總教練,雖然可以給紀和玉額外關注,但本職工作還是關注整個隊伍的發展,不可能長時間門指導紀和玉。

雖然紀和玉的水平和天賦很是不錯,訓練也格外刻苦,但這麼練下去遲早要出問題!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觀察,陳長興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紀和玉能在短短兩月餘的光景內,就有如此脫胎換骨的變化——

這人根本就是拿命在訓練的!不管教練製定了多少的訓練計劃,紀和玉總是加量、加量再加量地完成。

尤其是在做跳躍訓練的時候,不管是冰上訓練還是陸地訓練,他都跳得比任何人都狠,雖然隻是訓練也強迫症般地一定要保證每一跳的圈數給到最足,每一跳的滯空感拉到最滿,這樣做帶來的後果就是,也最容易摔。

花滑運動員最怕受傷,彆的選手在訓練時也都會收著一些以防摔傷,但這個紀和玉,仗著自己水平高技術好,摔倒時避免傷到腳踝膝蓋等重要部位的本領也很是高超,仿佛根本就不怕摔!

哪怕紀和玉防止摔傷的本領再好,教練看著也是隨時都要心梗的程度。

紀和玉現在可是體育總局欽點的大寶貝,不能在這種問題上出了差錯。

因此,給紀和玉安排一個一對一專門帶他的教練勢在必行。必須得有人盯著紀和玉,免得這小祖宗自己給自己作傷了!

陳長興想起在紀和玉換訓練服時,一不小心看見的、他背上一塊又一塊的淤青,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他知道每一個運動員都是這樣過來的,包括當年的他自己,但或許是少年的身形實在纖弱,腰背上的肌膚也實在太白皙了,這一幕就不免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可偏偏,少年的眼神實在清澈,沒有一絲痛楚和動搖。

陳長興知道,紀和玉是真心地熱愛著這個項目的,所以他也沒有說什麼。

他沒有辦法去苛責這樣努力又踏實的運動員。

在紀和玉出現以前,陳長興本來覺得新一代裡,劉彥池也很值得培養,努力而有天賦,但和紀和玉相比,不管實力和心態上,都差了一截。

此外,還有他發現的好苗子孟潯,同樣也是基本功打得很紮實,熱愛花滑且肯下苦功的好孩子。

他們都是華國花滑的新芽。

紀和玉的這枚金牌實在像是一場及時的春雨,讓久旱的華國男單逢了一場甘霖,讓陳長興看到了華國花滑的希望。

而紀和玉,正是這一場春雨的祈雨人。

“哎,個人教練的事情不能馬虎,”陳長興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畢竟是要陪小玉走上很長一段路的人,還是要好好想想。”

在選出合適的人選之前,還是由他好好盯著紀和玉吧。

這一天結束了訓練後,陳長興終於迎來了克裡斯的電話。

“我想親眼看看,”克裡斯簡短道,“親眼看看他的表演。”

“視頻裡,他的表現難道還不足以打動你嗎?”陳長興訝異道,“我記得你從前和我說過,最喜歡柔韌而又有張力,能收能放,來去自如的表演。紀和玉的表演難道還不夠說明一切嗎?”

然而,電話那一端的克裡斯猶豫了片刻,道:“不,不,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陳,紀他是天才!是美神!是我的維納斯!”一貫高傲的克裡斯,竟然語氣微微顫抖,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業務水平產生了不確定,“是我怕毀了他的表演!”

“……你說什麼?”陳長興遲疑道。

“他是我見過的,最有靈氣的花滑選手,”克裡斯稍稍平複了心緒,認真道,“你知道嗎,當我透過屏幕看他的表演時,我覺得他簡直在發光。隔著屏幕都能有這樣的效果,現場的張力,我不能想象。”

“我需要看一看現場,否則,我不能保證我的水平能夠表現他的美。陳,紀真的隻有15歲嗎?”

這個問題令陳長興哭笑不得:“千真萬確,克裡斯,參加青年組的比賽可是認證過年紀的。”

一周後,克裡斯的飛機在H市落地。

他一下飛機,來不及倒時差,就匆匆前往了花滑國家隊的訓練基地。

克裡斯到來的時間門點比他和陳長興約的稍稍提前了一些。

因為他想在不驚動紀和玉的狀態下,看一看他的維納斯在自然的訓練狀態下是怎樣的感覺。克裡斯始終相信,運動員們在訓練時展現出來的動作是最輕鬆自如的,而最輕鬆的,也會是最有感染力的。

憑借陳長興提前給他開通的門禁,克裡斯暢通無阻地走進了訓練場的冰場,在二樓俯視下方的訓練情景。

這幾日裡,克裡斯已將紀和玉的節目反反複複看了不知多少遍,克裡斯甚至覺得,那張精致漂亮的臉和那出塵脫俗的氣質,已經完完全全印刻在了他的心裡,以至於隻消一眼,克裡斯便精準地定位到了冰面上的少年。

冰面上,紀和玉正在嘗試3A的訓練。

事實上,3A原本根本不在教練組給紀和玉的訓練計劃裡。

紀和玉在華國分站賽上所拿出的四周跳和帶有四周跳的連跳能獲得的難度分數非常可觀,而現在距離大獎賽的總決賽不過兩個月的時間門,這兩個月的時間門裡,與其冒著訓練受傷的風險去多拚一個3A,不如將原來的技術儲備打磨得更加完美。

更何況,3A之所以對於許多成年選手來說也有些困難,就是因為這所有跳躍中唯一一個向前起跳的跳躍,是完完全全靠左腳蹬冰那一瞬間門的全身發力來完成的,對核心力量和體能的要求很高。而紀和玉雖然體脂很低,核心力量很強,但爆發力跟體能還是稍稍弱了些,在教練組的計劃裡,紀和玉想要練出3A,更合適的還是繼續體能訓練,然後適當增一點肌,等下一個賽季在拿出來也不遲。

陳長興一直知道紀和玉膽子大,敢嘗試難度跳躍,但他也沒想到,紀和玉竟然膽子大到這種程度,敢在沒有教練指導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練3A!

要知道,紀和玉根本就沒有向他們報備,若不是陳長興偶然看見紀和玉在做陸地訓練,簡直要被蒙在鼓裡。

“陳教,我隻是覺得,如果在總決賽裡鬆下真一、奧古斯塔和斯坦利他們,如果拿出了3A,而我沒有的話,裁判們大概會借題發揮,壓我的節目分,”紀和玉正色道,“我的實力並未高出這些選手多少,因此必須要不給他們一點壓分的理由,我才有機會贏。”

陳長興望著一臉認真的少年,神色複雜地答應下來。

到目前為止,紀和玉的3A成功率還隻有兩成,這樣的成功率是萬萬拿不上台面的。

就在剛才,紀和玉的落冰又失敗了。

跌倒在冰面上的感覺非但沒有讓他覺得痛苦,反倒讓他很是安心。

因為體脂率很低,沒有脂肪層的禦寒作用,紀和玉其實很怕冷,但他不怕冰面的溫度。冰面的溫度是他習慣了二十年的溫度,隔著訓練服刺激著肌膚的冷意,是他為之沉醉的感覺,讓每一寸叫囂著痛楚的肌肉都暫時放鬆下來。

紀和玉從冰面上站了起來。

想要攻克一個跳躍,就隻有兩個方法,一是充分掌握它的技巧,而是不斷嘗試不斷努力的千錘百煉。

3A的技巧和方法,紀和玉早在上輩子就已信手拈來,甚至在那最後一場自由滑中,公開地展現了他對4A的掌握。

因此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繼續訓練。

左前外刃向前滑行,蹬冰起跳,右腿快速前擺。

轉體三周半。

右後外刃著冰。

動作的規範早已如血肉一般生長在他的心裡,哪怕閉著眼睛,紀和玉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此刻應該用哪一塊肌肉發力,又正在又哪一塊肌肉發力。

在左腳蹬冰的那一刹那,紀和玉的腰腹驟然收緊,極力將軸心調整到最合適的位置,雙手環胸向前轉體。

耳邊的風聲混雜著冰面蒸騰而起的煙霧與水汽,無聲地告訴著紀和玉他現在轉了幾圈。

他的優勢是用刃和轉體,弱點是落冰。

因為體能和身材的緣故,哪怕他極力控製著軸心的平衡,也很難在落冰的那一刻,恰如其分地保持重心落在可控的位置。

因此落冰時紀和玉集中力注意力,極力感知自己足下的冰刀大約與冰面成了怎樣的角度。

隻有把這個角度調整到最合適自己,才能找到最不容易摔的跳法。

這一次,紀和玉落冰成功!

左腿在冰面上旋轉一周,將力道徹底卸去以後,紀和玉站在了冰上,仔細回想著這一跳。

紀和玉能感覺到自己這一跳,並非是靠運氣成功的,而是找到了合適的角度,現在必須要再鞏固幾次。

那就繼續加油吧!

二樓,克裡斯看得有些動容。

冰上的少年隻是在做著簡單的跳躍練習,一舉一動間門卻帶著獨到的美感。先前隔著一層屏幕,他難以描述這種感覺,現在他終於看懂了。

美與藝術無關動作的編排,而是在於源自靈魂的感覺。

這是一種柔韌而堅強的、不折不撓的美。

在他那兩套節目中所展現的美,其實不屬於新芽,也不屬於玫瑰,同樣的編排換了任何一個運動員都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因為這樣的美,是屬於少年自己的美。

他是美本身。

或者說,美才是他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