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商攥著許知意的手站在那裡, 心中五味雜陳。
許知意答應得比他預料的要快得多。
她幾乎連想都沒想。
沒有任何糾結,沒有掙紮,幾秒鐘就做好了決定。
不過她本來就是這樣。
寒商認識她這麼多年, 深知她外表看起來安靜隨和,其實不太受世俗標準的捆綁, 自由自在, 而且很有主見,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她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有一點喜歡他,但也沒那麼喜歡。
寒商心裡很清楚, 她一直都在受他誘惑,卻沒有跟他長期的打算。
她就是非常直白的不想對他負責的意思。
他今天的提議, 剛好合她的心意, 所以才會答應得那麼快。
寒商微微點了下頭, “那我們就說定了。”
好像給兩人的關係打下了一個新的印記。
許知意好奇:“所以你打算怎麼當我的……情人?”
太陽落下去了, 沙灘籠罩在石崖的陰影裡, 寒商沒什麼表情, 收了一下攥著她的手的那條胳膊。
許知意被他帶得向前靠近了一步,寒商已經俯下身。
“這樣。”
他的嘴唇貼上來, 在她的唇上壓了一下, 又分開,偏過頭,重新吻住她。
和上次在老宅的走廊裡時不同, 他這次要冷靜自持得多。
他一點點地, 緩慢而堅定地進犯著她的領地。
海浪衝上沙灘, 冰涼的海水抽走腳趾間的細沙,許知意仰著頭,用空著的那隻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袖。
寒商覺察到了, 鬆開她的手,一手環過她的腰,另一隻手托住她的頭,把她牢牢地禁錮在懷裡,更深地吻下去。
許知意又察覺到了他唇齒間那種特殊的好聞的味道,那味道很特殊,讓人迷醉,撥挑著她的神經。
這次沒有彆人打擾,從容得多,寒商也更有耐心。
他不再毫無保留地由著性子放縱自己的欲.望,更像是在有意勾引。
你進我退,你退我又進。
在她遲疑的時候纏綿挽留,等她勾住他的脖子,貼上來的當下,又略微矜持,退後一點,星星點點地淺吻她。
直到兩個人都被這種距離折磨得受不了,重新熱烈如火地糾纏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仿佛黑下來了,兩人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海浪聲陣陣,寒商仍然抱著她,兩個人貼在一起,呼吸和心跳一樣,都亂著。
寒商調整了片刻,啞聲說:“我不太會,親得可能不好。”
雖然聲線不太對勁,但是態度很有禮貌,語氣中帶著歉意。
許知意不想丟臉,也壓穩呼吸,回答:“沒有。上次很好,這次也很好。”
兩個人都相當客氣。
就像在菜市場,魚販子跟老主顧客氣:不好意思,今天的帶魚好像沒有很新鮮。
老主顧擺擺手:沒有沒有,昨天的很新鮮,今天的也很新鮮。
寒商摟著她,抿了一下唇。
“嗯。我會進步的。”
他說要做彆人的情人,這是打算抓緊時間提升業務能力的樣子。
海風開始變涼了,許知意打了個寒顫,寒商換了個姿勢,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半抱在懷裡,往回走。
“我們回去吧。”他說。
話說開了,他的動作做得愈發自然而然,就像已經在腦中演練過一輩子了一樣。
腳被海水打濕了,兩人去拎上鞋子,光著腳爬上台階。
露營地的燈光斜照在石頭台階上,粗糙的表面硌著腳底,許知意下意識地蜷縮腳趾,不想實打實踩在上面,才邁出兩步,人就騰空了。
寒商把她打橫抱起來,這動作也熟極而流。
許知意嚇了一跳,用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啞然失笑,“台階而已,不至於。我又不是豌豆公主。”
寒商答:“你覺得不至於,我覺得很至於,不然你抱著我?”
一邊說,一邊已經上去了。
到了上面的草地上,他仍然沒把人放下來,大約覺得這是野外的草地,光腳走不安全。
這樣抱著,一路走到露營的帳篷那邊。
露營的人們都在忙著做飯,炊煙四起,燒烤爐香氣飄散,野營小鍋裡咕嚕嚕地燉煮著。看見他們兩個這樣抱著回來,營地裡人人都對他們露出笑容。
走到帳篷前,寒商才把許知意放下,兩人擦乾淨腳,重新穿好鞋。
天已經黑到需要開燈,寒商按亮帳篷外掛著的燈,又拿出一罐防蚊噴霧,把許知意和自己上上下下噴了一圈。
許知意被防蚊噴霧濃重的味道嗆得直咳嗽,“差不多了吧?”
寒商點了下頭,目光落在她頭頂上,“嗯。你頭上那隻蚊子也覺得差不多了。”
許知意趕緊接過防蚊噴霧,再噴幾下,把自己用噴霧醃入味。
“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味道最小的防蚊噴霧了。”寒商說,然後問,“晚上吃燒烤?”
“好啊。”
許知意谘詢:“你打算怎麼燒烤?”
沒看見附近有公用燒烤台。
寒商去車裡搬出一個小電燒烤爐,又拿出好幾盒半成品的燒烤串。
他竟然準備得這麼周全。
兩個人把各種烤串攤了一桌子,有預製的,也有的明顯是自己串的,牛羊肉魷魚三文魚蝦仁青椒香菇一應俱全,看樣子,是他在外面廚房忙了一早晨的結果。
寒商接好電線,開火烤起來。
許知意插不上手:“要我做什麼?”
寒商翻了翻串串,“等著吃?”
烤串的香味漸漸飄出來,寒商垂眸檢視它們熟的程度。
許知意琢磨:這大概也屬於他做彆人未婚妻的臨時情人業務範圍的一部分。
他這認真的態度,讓許知意看出了點競爭上崗的意思。
許知意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跑回車上,從包裡拿出平板。
寒商奇怪:“你在乾什麼?”
許知意說:“我忽然有靈感了,得記下來。”
她重新坐下,在平板上勾出草圖。
無底線事務所裡,西秋忽然迷上了燒烤,然而他是一隻鬼,動手烤了自己卻不能吃,於是夏彩天天吃烤串,吃到瘋。
夏彩家現在到處都是烤串,廚房裡,書桌上,冰箱裡,微波爐裡,最可怕的是打開衛生間的櫥櫃,裡面也擺著一大盤。
夏彩:“啊——”
西秋鬼一樣從她身後冒出來,幽幽問:“你不喜歡麼?”
“你在畫什麼?”
寒商也像鬼一樣從身後冒出來。
“一個連載的漫畫。”
許知意不太好意思給他看,把圖迅速拉大,大到看不出來在畫什麼。
雖然西秋是三次元人物,那露出膝蓋的破洞牛仔褲沒法不讓人聯想到點什麼,許知意遮遮掩掩的,“你彆吵,我的靈感要沒了。”
一串烤到滋滋冒油,撒滿孜然辣椒粉的羊肉串遞到嘴邊。
寒商:“嘗一下。”
許知意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
味道相當到位,難得的是熟的程度也剛剛好。
德國真是個好地方,把這位萬事不動手的少爺送過去,過幾年還回來,竟然還會烤串了。
她沒畫完,寒商也不催她,時不時把烤好的燒烤串遞過來。
許知意這樣東一口西一口地吃著,竟然快被喂飽了。
寒商烤好,也坐下來,許知意收起平板,和他一起吃東西,等吃完收拾的時候,還在想著漫畫的情節走神。
寒商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還琢磨你的靈感呢?你這靈感的尾巴好長,前面的都回悉市的家了,尾巴還留在你這兒沒出發。”
許知意不再想漫畫的事,抬頭看他。
有小蟲子撲到燈泡上,撞得暈暈乎乎,卻重整旗鼓,堅定地繞著滾燙的亮光一圈一圈地飛,完全不怕死,鍥而不舍。
許知意認真地谘詢寒商:“所以這兩個月,我們兩個要做什麼?”
她這問題讓寒商足足沉默了起碼五秒。
他的喉結輕微地滾動了一下,最終說:“我不知道。”
許知意點頭,“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旁邊紮營的一家人已經收拾東西,準備睡覺了,寒商似乎有點尷尬,轉頭跟那家人中的爸爸打了個招呼,“這麼早睡?”
那家爸爸說:“早點睡,我們打算明早起來看日出,去年我們就在這裡看過,很美。”
那家媽媽插口:“明天早晨五點三十五分日出,我們已經查過了。”
許知意建議:“那我們也早睡吧?明天早晨看日出。”
寒商沒有意見。
許知意進自己的帳篷前,突發奇想,“寒商,能不能幫我把我的帳篷挪一挪?”
寒商沒懂,“怎麼挪?”
許知意指揮,“把我們兩個的帳篷緊挨在一起,說不定暖和一點。”
兩頂帳篷現在相隔大概半米的距離。
寒商默了默。
“那你還不如……”
許知意問:“不如什麼?”
寒商:“……算了,沒什麼。”
他過去拔起固定帳篷的地釘,把一頂帳篷拖過來,緊挨著另一頂帳篷,又重新找地方固定好。
現在兩頂帳篷不再遙遙地隔著一米的距離,一條邊緊緊挨著。
寒商偏頭打量自己的勞動成果。
“許知意,你想離我近一點,該不會是因為怕鬼吧?”
營地內雖然有燈,周圍卻除了大海,就是密林,四周黑漆漆的。
許知意假裝淡定,“我才不怕鬼。”
“那就是怕蛇?”
許知意嘴硬,“白天你看見了,我當然也不怕蛇。”
“好,”寒商嘴角微挑,“進去後把帳篷拉鏈拉好,那些鬼啊,蛇啊,所有你不喜歡的東西就不會鑽進帳篷找你。”
許知意爬進帳篷,仔細檢查了一遍所有拉鏈的地方。
帶的那些花裡胡哨的睡衣純屬想得太多,一點用都沒有,不止寒商不會看見,最關鍵的是——冷。海邊夜裡溫度很低,得穿著全身衣服鑽進睡袋裡才足夠暖和。
等許知意躺在床墊上,才發現兩人真的離得很近。
這款帳篷的側壁幾乎是垂直的,兩人的床墊又都緊靠帳篷邊沿,中間其實隻隔了兩層布。
比在老宅的時候,中間隔著一堵二十公分的磚牆時,還要近得多。
許知意打量帳篷布:這厚度,兩層布加起來,估計就隻有一兩毫米。
一兩毫米,還是把兩人分隔在兩邊。
布是遮光的,許知意看不到他那邊手機和電筒的亮光,但是能看到他在動,有時候胳膊或者腿劃過,帳篷布就會凸起來一點。
她安心多了。
即使她不承認怕鬼,在這麼黑的地方,一個人關在帳篷裡,還是多少有點嚇人。
聽著他那邊悉悉索索的動靜,許知意試探著叫:“寒商?”
寒商立刻回答:“嗯?怎麼了?”
“嗯”的一聲,帶著輕微的鼻音。
這兩層布根本不隔音,聲音近得就像他就在她旁邊,在她耳邊說話一樣。
他那邊動了一下,帳篷布微微鼓起來,他把睡袋挪得更靠近了一點,和許知意的睡袋緊挨著。
許知意的腦子迅速跑偏,臉上發燒,幸而他在隔壁,看不見。
許知意:“我發現我們可以這樣聊天。”
“是啊,很方便。”
他那邊整理睡袋的聲音停了,傳來拉上拉鏈的聲音,他大概也躺好了。
許知意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兩人之間的帳篷布,手指忽然被人隔著那兩層布捉住了。
寒商平靜的聲音傳來:“這是什麼東西?”
他牢牢地捉住她的那根手指頭不放。
“許知意,我捉到一隻小動物,小爪子很長,會亂動,很不老實,不知道是不是有袋類。”
許知意:你才有袋類。
“什麼有袋類,說不定是外星人,特彆聰明的那種,把你拉走關進籠子裡。”
寒商:“來啊。請關我。”
許知意用力拽了拽,還是沒能把手指頭拽回來。
寒商:“哪有這麼菜的外星人。”
許知意不跟他較勁了,等著他自動放開。
他卻沒有那個意思,隔著帳篷布,仍然把她的手指緊攥在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