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聲來到靠近房門的地方,忽然頓住。
許知意火速從門縫前閃開。
她直覺地覺得,對方已經注意到,她的房門沒有關嚴。
心臟咚咚地亂跳,許知意屏息靜氣,仔細分辨著門外細微的聲音。
又過片刻,衣服摩擦的聲音才終於重新響起來,朝這邊過來,不過明顯比剛才速度慢一些。
發現就發現吧,許知意下定決心,無聲地深吸一口氣,重新湊到門縫前。
她已經做足了思想準備,湊過去時會看見恐怖片裡的套路劇情,門縫外也有一隻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
然而並沒有。
一個人影從門縫外一晃而過,隻有一瞬間。
在這極其短暫的一瞬間,許知意看見,外面路過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目測絕對有一米八以上,穿著件深色衝鋒衣,下面配看著就很涼快的淺色短褲。
許知意沒能看見臉。
因為他竟然把衝鋒衣的拉鏈一拉到頂,遮住下巴,又戴著衝鋒衣的兜帽,帽沿長長地向前探出去,側面嚴實地擋著,硬是一點臉都沒露。
許知意:真的需要這麼嚴防死守的嗎?
許知意回到桌前,心中明白,是房東發現了她留下的門縫,臨時用衝鋒衣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她繼續吃肘子,越想越覺得不對,越想越毛骨悚然。
一個女生搬進上百年的老房子,房子裡住著一個抵死都不肯露臉的奇怪房東。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凶殺恐怖片開場前五分鐘的劇情。
按劇情發展,女主現在要開始作死地調查這個奇怪房東了。
許知意擦了擦油手,拿起手機,找出房東表弟傑瑞的微信,先跟他閒聊了幾句,就進入正題:
【我租的房子的房東,你有他的照片嗎?】
許知意:嘖。這句話問得也太像凶殺恐怖片裡的台詞了。
傑瑞回答:
【照片是真沒有,他是我遠房表哥,以前在國內的時候,有一次我太奶奶過生日大擺宴席時,遠遠地看見過他一次,我們沒說過話。】
傑瑞說:
【不過我一個男的,都對他印象深刻,因為長得實在太帥了。就是性格不算好。】
許知意立刻追問:【怎麼個不好法?】
【怎麼說呢,感覺好像挺獨的,還挺傲,不願意說話,也不太搭理彆人,吃完飯就走了。】
更像變態殺手了。
傑瑞:【我媽跟我說,那是我拐了好幾個彎的表哥,因為小時候經常一臉不高興,他媽就給他起了個小名,叫都都。不知道大名是什麼。】
大名大概就是收據上寫的奧斯卡.秦。
奧斯卡秦都都。
傑瑞忽然意識到:【你為什麼要他照片啊?你還沒見過他嗎?】
許知意:【還沒。】
傑瑞:【哈?】
許知意:【他關在房間裡,完全不見人。他以前也這樣?】
傑瑞:【以前看著性格是有點怪,可是還沒奇怪到這種地步。你等等。】
過了一會兒,傑瑞發過來:【我問了一下我那個表哥,為什麼不想見人,他說他最近生病了。】
許知意好奇:【生病?生了什麼病?】
生了滿地找頭發的病。
傑瑞:【他沒說,隻說病得很嚴重。我家跟他家關係有點遠,不太熟,我沒聽到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傑瑞:【其實我也不算太了解他,你要是很擔心的話,不然還是搬出來吧?】
許知意並不想搬。
租房高峰還沒過,搬出去,到哪都找不到這麼便宜的房子。
許知意吃一口肘子,琢磨,凶殺恐怖片裡都是這樣,一定有個不能搬家的理由,那麼嚇人了都不肯搬,把觀眾活活氣死。
出來洗盤子的時候,許知意又看了一眼大門口的鞋架,現在上面隻有她和樂燃的鞋,估計房東是把那雙登山靴放在車庫裡了。
她走到車庫門口,輕輕扭了一下門把手。
門鎖著。
腳下咯吱一聲。
是碎裂的輕響,車庫門口的地毯上,躺著一小片黃色的枯葉。
樹葉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明顯是房東剛剛進門的時候,身上帶進來的。
他大冬天的往有樹葉有泥巴的地方鑽,怕不是有什麼貓膩。
悉市周圍到處都是保留區,大片的林地沒有人煙,是最佳埋屍地點。
許知意低頭看了半天地上的樹葉,回去找了張紙,小心翼翼地把碎葉子撿在紙上。
然後默默地來到房東門口,把夾著葉子的紙順著門縫塞了進去。
這要是放在恐怖片裡,就是純純的作死行為。
許知意都能腦補出後面的劇情:凶手知道女主發現他去過某片樹林,或者乾脆葉子上沾了血跡,然後半夜潛進她的房間,準備哢嚓一下,把女主滅口。
她回到房間,沒過多久,門外就有輕微的聲響,一張紙重新塞了回來。
裡面夾著一張二十刀的鈔票。
留下醒目的大型垃圾,罰款二十,這是他親手定的規矩。
許知意收起鈔票。
作死就作死,什麼都不能耽誤她賺錢。
真是穩穩地就走在了發家致富的康莊大道上。
很快外面又有人敲門,這回不是房東,咋咋呼呼的,是樂燃。
“許知意,開門。”
樂燃侍應生一樣手裡端著盤子,盤子上放著他的那一半大肘子,站在門口。
“自己吃多沒意思,咱倆一起吃唄。”
房東剛從外面回來,肯定要去衛生間,起碼要洗手,這樣大開著房門,他沒法出來。
許知意把樂燃拽進房間,“好啊,進來吧。”
房東已經發現她會留門縫,再想偷窺應該沒用了,許知意這次把門關好,拉過椅子,讓樂燃坐下,自己坐在床邊。
樂燃一邊吃肘子,一邊看許知意,隨口問:“你這對耳環可真好看,上學期我就看見你戴了,是哪個牌子的啊能做得這麼精致?”
許知意今天戴的是寒商送的那對小貓耳環。
她如實答:“我也不知道牌子,是好幾年前一個朋友送的。”
這對耳環,看做工絕不會便宜,但是當初就用一個小塑料袋裝著,沒有商標,也沒有吊牌,許知意動過心思,想再買這個牌子的耳環,曾經拍照用識圖搜索,根本搜不到。
也不知道寒商是從哪找來的。
外面有聲音,房東果然出來了。
許知意一直等到外面的動靜徹底沒了,聽到房東回房關門的聲音,才把樂燃放了出去。
樂燃茫然無覺,洗好空盤子上樓,不過沒多久就重新下來了,這回手裡拿著一張紙。
他把紙給許知意看。
紙裡夾著一個飲料瓶蓋。
紙上潦草地寫著一個符號和數字:$20。
樂燃驚訝:“他還真罰啊?”
許知意對這件事十分有經驗,點頭:“對,真罰。”
飲料瓶蓋也被當成了“醒目的大型垃圾”,罰款二十。
樂燃要瘋。
“瓶蓋是我昨天掉在樓上走廊上了,懶了一下沒撿,就剛剛在你房間裡那麼大一會兒功夫,他就特地上樓給我檢查了一遍衛生?許知意,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許知意:“噓。”
不光有病,還病得不輕。
樂燃一個人住樓上,一個人用樓上衛生間和走廊,按理和房東沒什麼交集,不知道為什麼,房東大人非要上樓去找他的麻煩。
房東大人剛交給她二十刀罰款,倒是從樂燃身上找補回來了。
樂燃的手機忽然響了。
樂燃看了一眼,一臉無語,把手機給許知意看。
是房東發過來的:
【合租條例第三條補充條例:進入其他室友的房間,罰款十刀。合租條例第四條補充條例:未經允許私自碰觸他人的私人物品,罰款十刀。】
許知意的手機接著響了,收到的消息一模一樣。
許知意和樂燃一起對著條款發懵。
兩個人都剛剛意識到,房東的“嚴禁進入其他室友的房間”,是真的不能進入其他人的房間。
無論房間主人允許不允許。
就像樂燃,現在在理論上,不能站在許知意的房間裡。
樂燃火速往後退了幾步,退到許知意的門外。
合租條例上寫了,房東擁有隨時補充條例的權力。
許知意還在琢磨:“所以這個進入其他室友的房間,罰款十刀,到底是把罰款交給誰?”
樂燃分析:“感覺不是交給房東,因為房東也會被罰嘛。所以應該是我進入你的房間,我就把罰款交給你。我問問房東。”
房東消息回得很快,樂燃抬起頭:“果然是給被害人。”
花十刀,才能進入她房間。
許知意忽然覺得自己房間像個水族館,她就是那頭被人收門票參觀的海獅,不頂個球轉一圈,都感覺對不起這十刀的門票錢。
樂燃低頭轉錢,“我沒現金,給你直接轉過去噢。”
“不用,”海獅說,“你剛搬過來的時候,我也進過你房間。”
樂燃:“你進來過一次,我進你房間兩次,所以還是應該我轉錢。”
許知意拒絕:“我覺得,罰款的補充條例是房東剛剛才發的,所以也應該從現在才開始生效。”
她說得很有道理,樂燃點點頭,猛然想起來,火速往廚房跑,“壞了,我烤完肘子,忘了收拾烤箱。”
然而晚了,烤箱門上也已經夾了一張紙條:
【警告:使用廚房後請及時清潔,下不為例。今後如果廚具像今天一樣未恢複原樣,罰款二十】
還好房東大人放了一馬,沒有真的罰錢,否則許知意也吃了肘子,估計要平攤十刀。
肘子好吃,擦洗烤箱和烤盤卻很麻煩,許知意和樂燃一起忙了半天,才讓它“恢複了原樣”。
“真累啊。”樂燃扔下抹布。
許知意剛想表示讚同,就聽見他說:“咱倆下次烤點什麼好呢?你要不要吃蒜烤肋排?”
真樂.百折不撓.燃。
兩人的手機突然又開始叫。
又是房東發來的:
【補充條例:六、室友嚴禁戀愛。違者罰款一千。罰款其他室友均分。】
許知意默了默:這個奧斯卡秦都都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
什麼就嚴禁戀愛了?
不許互相串房間,不許談戀愛,他以為他這是在管兵營呢?
還罰款一千,也不知道這數是他怎麼拍著腦袋想出來的。
樂燃也在回消息:【哥,這數你是怎麼想出來的?為什麼非要是一千,不是一千八,兩千?】
房東回得倒快:【那就兩千。】
許知意:“……”
樂燃你話會不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