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 76 章 番外 平行世界沈瑤V謝……(1 / 1)

世婚 希昀 21750 字 6個月前

二人皆是久/曠/之身, 這頭一夜自然是有無窮無儘的精力,待水儘山歇,又擁著彼此,明明困得很, 卻沒一絲睡意, 沈瑤沐浴後裹著謝欽一件白色的中衣躺在他懷裡, 謝欽側身靠著高高的引枕, 一面將人摟在心口,一面饜足地握著她擺弄發梢的柔荑。

沈瑤個子高挑, 看著纖瘦, 實在骨細豐盈,抱在懷裡特彆有肉感。

謝欽便揉捏著他朝思暮想了三年的小女人。

沈瑤怪癢的, 在他胸膛扭來扭去, 謝欽很快受不住了。

沈瑤感覺到他咄咄逼人, 笑盈盈問,“謝大人這般糟蹋身子可不成。”

謝欽無動於衷,握著她款擺的腰肢,“我行軍打仗時,最長一次三天三夜沒睡, 爬山涉水至蒙兀大軍後偷襲, 可沒功夫喊累。”

沈瑤手正擱在他肩頭, 聽了這話心刺痛著,手滑至腋下繞去他後背, 撫了撫他後背的傷疤,高低不平,溝壑萬千,沈瑤眼眶發酸, 哽咽問,“還疼嗎?”

謝欽揉了揉她嫣紅的眼角,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想著你,什麼都不疼了。”

沈瑤紮入他懷抱,吸著熟悉的清冽的體香。

謝欽翻過身,毫無預兆欺住她。

輕輕啃噬著她肩頭,潤物無聲地傾瀉著思念,與方才的急切霸道酣暢淋漓不同,這會兒他密不透風地一點點拉扯她,抽絲剝繭般地將自己烙在她心坎上。

沈瑤再次醒來時,身子如同被碾壓過,四肢動彈不得,她瞥了一眼窗外,天色朦朧含著一絲微弱的光亮,該是破曉時分,沈瑤掙紮著要起身,一隻寬大的手將她按下,重新裹入懷裡,

“還早,繼續睡一會兒。”

沈瑤貼著他,心跳如擂鼓,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你不去上朝嗎?”

謝欽給了她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我哪兒都不去,陪著你。”

沈瑤回想成婚那半年,她醒來身邊總是空空的,還曾開玩笑與杏兒說,若是哪一日能從他懷裡醒來便是造化了,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個男人會為了她舍棄一切。

沈瑤也貪戀這一刻的溫柔,卻還是搖頭道,

“展兒起得早,每日均要給我請安,若是沒瞧見我,我該如何面對他?”

在弟弟面前,沈瑤還想維持著端莊的體面。

謝欽能理解她的心情,不管沈瑤嫁不嫁給他,他在沈展面前得有個態度,否則顯得輕怠他姐姐。

謝欽看著沈瑤懶洋洋的模樣,先起床取來一件薄披風,二話不說將沈瑤裹起來,抱在懷裡將她送回隔壁。

將沈瑤送回去後,謝欽心裡空空的,沒了睡意,開始坐在書房處理公務。

內閣的折子每日均會抄送此處,小事不管,大事過目,若是朝官處理不當,他會重新批複過去著人整改,隻每月初一十五朔望大朝,他會露個面,也是這個時辰,他會給皇帝講課。

謝欽忙完天色已大亮,到了用早膳的時候,謝欽起身換了件月白的直裰往沈瑤那邊去。

先過了角門,瞅了一眼廚房,碧雲與杏兒在準備早膳,兩個小丫頭一見如故,配合無間。

謝欽便往正院走,沈瑤的宅子相對擁擠,三間正房,左右各銜著一個耳房,一個當浴室,一個做庫房,謝欽剛從甬道繞去前廊,便見沈瑤有氣無力倚著門框在揉腰。

瞧見謝欽過來,沈瑤嗔過去一眼,先是埋怨他昨夜過於瘋狂,目光落在那翩然磊落的男人身上,又暗道一句該,長得這般英俊,體力又好,誰不沉迷,幸在沒便宜旁人。

沈瑤懶懶地不想動,看到他來了就更不想動了,朝他勾勾手。

謝欽大步來到她跟前,“不舒服?”

沈瑤發現他眼神有些黏糊,又微微紅了臉,委屈道,

“哪都疼。”

謝欽很是愧疚,“對不起。”

沈瑤今日穿了一件薑黃的薄褙對襟長裙,將領口下遮得嚴嚴實實,昨夜謝欽可是哪兒都沒放過她,若是叫弟弟瞧見,指不定要生氣,這也是一件舊衣,沈瑤這三年養得越發好,胸盈腰細,舊衣裳穿在身上將那妖嬈的身段勾勒得楚楚動人,她偏又沒有站像,活脫脫一黏在門板上的黃蝴蝶。

謝欽看著委屈巴巴跟自己撒嬌的女孩兒,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成婚那半年,沈瑤從未跟他撒過嬌,那個時候他對她實在稱不上好,她哪敢。

謝欽特彆想抱她,光天化日的又怕被沈展逮到,隻能將手負在身後,微微躬身,輕聲道,

“等展兒走了,我給你揉。”

沈瑤笑,玉指伸出來戳在他胸口的位置,推著他往旁邊走,“我口渴了,你去幫我倒茶。”

茶水間在廊廡儘頭,謝欽轉身過去,沈瑤跟在他後頭,剛走了幾步,雙腿打顫,沈瑤一頭栽在謝欽身上,謝欽後背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立即抬手扶了她一把,沈瑤將手搭在他掌心,任由他牽著來到茶水間。

謝欽去倒茶,沈瑤又覆了過來,貼在他後脊低聲呢喃,

“謝大人,你昨夜整整三次,累不累?”

她看得出來謝欽神情飛揚,眸間也沒了初見時的陰鬱,精神極好,偏她半死不活,沈瑤心裡不得勁,於是又扯著他腰帶開始作亂。

謝欽倒好茶轉過身來,那古靈精怪的小女人又直挺挺站好,雙手負在身後,有恃無恐望著他,“你喂我。”

謝欽將茶杯擱在她唇瓣,沈瑤不動,紅豔豔的唇撩起,帶著狡黠的笑。

謝欽心領神會,含了一口茶渡了過去。

他高大挺拔,沈瑤有些夠不著,隻能踮著腳湊過去,偏偏又鬨騰著不肯用手,整個人搖搖晃晃,勾得謝欽時不時來追逐,如同捕蝶的花客。

小小一茶水間成了他們的戰場。

沈展若非親眼所見,從來不知道自己那個端莊能乾的姐姐能作到這個地步。

換做是他,這茶水便不喂了。

更讓他意外的是謝欽。

腳讓姐姐踩著,腰帶讓姐姐勒著,他卑躬屈膝,殷勤周到,生怕她磕著碰著,配合她無理取鬨。

沈展無論是在書院讀書,還是在朝中任官,身邊人提到謝欽無不肅然起敬,武將稱他為大都督,文臣喚他一聲謝閣老,他從來都是凜然無畏,清貴肅整的模樣,若是叫那些將謝欽奉若神靈的朝臣學子看到眼前這景象....嘖,太辣眼睛了。

沈展看不下去,站在一根廊柱旁,側過身重重咳了一聲。

裡面的鴛鴦戲水被打斷。

片刻,沈瑤與謝欽一前一後邁出來。

臉上都帶著被抓包的窘迫。

沈展轉過身來,先責怪地看了一眼親姐,隨後嚴肅地看向謝欽,拿捏不定以什麼語氣跟謝欽說話,最後乾巴巴問道,

“謝大人,陛下昨夜偶感風寒,您今日是不是得去瞧瞧?”

他倒不是不樂意瞧見謝欽與姐姐好,隻是要麼痛痛快快成了親再私下去膩歪,如今這算什麼,他不想姐姐吃虧。

看他們倆這膩歪的勁,遲早擦槍走火,萬一弄出個孩子來....不行,沈展覺得有必要跟謝欽談一談。

謝欽神色如常回道,“我聽說了,陛下一月有半月不大好,我總不能日日跟著,我不是大夫。”

沈展無言以對。

這時碧雲過來請他們去後院用膳。

沈展先去,謝欽與沈瑤跟在後頭。

三人食不言,默默吃面,沈展悶悶喝完最後一口湯,問道,

“你們二人有何打算?”

謝欽自然明白沈展的意思,他看向沈瑤。

沈瑤慢騰騰將碗筷擱下,垂眸道,“就這麼過。”

沈展臉色微變,目光劈向謝欽,謝欽繼續用膳沒接話。

這場感情裡,他沒有半分說話的餘地。

隻要沈瑤肯接納他,他願意以任何身份守在她身旁。

沈展見二人如此,愣了一會兒神,他能夠明白姐姐的顧慮,她在這市井中自由自在慣了,不想再去高門大戶過束縛日子,再者沈瑤致力於美食城,一時半會怕沒法相夫教子。

平心而論沈展也舍不得姐姐委屈,他緩緩籲了一口氣,雙手搭在桌上問,

“若有孩子怎麼辦?”

二人同時沉默了。

沈瑤咬了咬唇,抬眸覷了一眼謝欽。

謝欽嚼了嚼面筋,一口吞下,沉吟道,“我們可以不要孩子。”

昨晚他便沒留在裡面。

這話一出,沈瑤與沈展都吃了一驚。

謝欽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對子嗣無過多想法倒也不意外。

沈展緩過神來,瞥向姐姐,“你也不要嗎?”

“我當然要。”沈瑤理直氣壯,“有了孩子便跟我姓沈,”又與謝欽道,“反正你家產都給我了,孩子便繼承我的家產。”

說到這裡,沈瑤想起沈展,明明白白道,“我話說在前頭,豆腐鋪子留給你做營生,往後我什麼都不會給你,你這麼大了,該自己掙。”

沈展面色微微有些發紅,這些年姐姐養大他實屬不易,他就沒想過要姐姐的鋪子,語氣放得很柔和,“姐,你什麼都不用給我,我現在有俸祿,再說,我暫時還不想娶妻,往後的事我慢慢籌劃。”

沈瑤聞言輕哼,“不想娶妻?這是打算收通房?”沈瑤刻意將孩子的話題引開。

謝欽看她了一眼,笑了笑沒做聲。

沈展俊臉脹到通紅,語氣拔得老高,“我要那玩意兒作甚?”

將椅子往後一挪走了。

沈瑤笑得腰肢亂顫,目光追隨著沈展的背影,露出滿意,“不愧是我養大的弟弟,沒辜負我的栽培。”

屋子裡隻剩下謝欽與沈瑤,兩個人目光撞在一塊,火花閃爍,又很默契地將孩子的話題揭過。

沈瑤將剩下的面吃完,想起沈展已經年滿十八,不能耽擱下去,便問謝欽,

“你幫我留意留意,若是有好姑娘便介紹給展兒。”

謝欽聽了頭大,“我眼裡隻有你。”

他可不興給人當紅娘。

沈瑤眼尾的笑都快溢出來。

接下來五日,沈瑤白日去逛市集,招商引客,夜裡便與謝欽廝混,書房,後宅,水軒敞榭,便是停在水泊上的烏篷船,都有他們交疊的身影。這五日耳鬢廝磨的次數比那半年還多。

謝欽聽說沈瑤想要孩子,便由著她。

沈展也發現,自從沈瑤與謝欽和好,氣色紅潤,人變得越發驕矜肆意,原先家中擔子全部壓在她身上,她即便是笑著的,卻也如同罩了一層迷霧,現在有個結實的肩膀給她倚靠,整個人眉梢都駐著春暉。

千金難買姐姐開心,多餘的話沈展也不問了。

這期間,沈瑤從謝欽手底下借調了幾名管事,培養了一批人手,有人負責招商,有人負責建樓,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忙碌開,沈瑤在九陽巷多年積累了些一些人脈,很快托大家夥將消息傳出去,後來漸漸的不少人主動找上門來,請沈瑤許給攤位,一傳十十傳百,上百家小商販將各自的拜帖遞上來,反而輪到沈瑤來甄選。

期間謝欽大多數時候是陪著她的,看著沈瑤遊走四方,與三教九流販夫走卒打交道,看著她驕縱恣意,在街頭巷尾搖曳風情,才感覺到自己在真實地活著。

這是他的姑娘,是他生命裡的光。

籌備美食城需要數月,沈瑤忙得有滋有味,她甚有經商天賦,除了開一家美食城,她又想到可以建一棟商貿樓,專供五湖四海的行商在此交易,若是能額外辟一樓給西域南海的商戶,以後京城百姓想要買舶來貨第一選擇必是她的商城。

沈瑤已經在腦海構建了一個商貿王國。

日子不知不覺進入九月,美食城已大致落成,沈瑤從流觴曲水的意境裡吸取靈感,以庭院回廊的方式布局整座美食城,遊廊將鋪子串成一片,前後左右各有亭軒供客人聚會歇息,小橋流水,花木繁蔭,頗有江南意韻。

從前庭到後院,各個鋪面租價不一,面積也不一,在開業之前,首先得將這些商戶給定下來。

九月初十這一日,沈瑤在建成的美食城舉辦鋪子招商晚宴,以拍賣的方式將各個鋪面給租出去,場面異常火爆,人聲鼎沸,等名錄定下,接下來便著手宣傳開業。

可宣傳之前,首先得定下開業的日子,沈瑤忙完回來便與謝欽商議,

“你幫我請欽天監占卜個吉日,我準備開業了。”

謝欽正在看折子,不痛不癢回了一句,“接下來你好好歇著,開業的事我來辦。”

沈瑤意外了,從美食城籌建至而今,整整三月謝欽除了陪伴她,從不插手,到開業卻想接管,沈瑤不肯,嫵媚的女人從旁邊擠了進來,徑直往謝欽身上一坐,

“我千盼萬盼就盼了這一日,你卻讓我閒著,我閒不住,再說我還有很多宣揚的點子沒用呢。”

謝欽擱下筆,抱著她問,“什麼點子?”

沈瑤將自己構想和盤托出,謝欽聽在心裡煞有介事點頭,“好,我會斟酌你的建議。”

沈瑤看他不像開玩笑,狠狠推了推他,“你來真的呀!”

謝欽正色望著她,“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

沈瑤白了他一眼,“你有這功夫去忙忙朝政,你高瞻遠矚,一日功夫用在朝堂,便有千千萬萬的百姓受益於你,何苦來哉。”

謝欽不高興了,“肆肆,你這是嫌棄我了?”

以前沈瑤恨不得他日日陪著她,如今卻要將他推回皇宮。

沈瑤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力得使在刀刃上。”

謝欽搖頭,語重心長道,“朝中已步入正軌,也該叫底下的人出頭,若事事由我擔著,哪日我出了事怎麼辦,讓大晉垮下嗎?江山代有才人出,可你沈瑤的男人隻能是我。”

沈瑤被最後一句話打敗了,哄著他道,“好好,咱們一起辦。”

沈瑤這兩日忙著宴會的事,累得頭重腳輕,洗漱後便往塌上躺去,自與沈展開誠布公後,沈瑤就住在謝欽這邊,原先買的宅子徹底留給了沈展。

謝欽從桌案下抽出一道文書遞給窗外的平陵,“去準備吧。”

回眸看向珠簾後晃//動的倩影,慢慢踱進去,見沈瑤躺著一動不動,從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肆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瑤有氣無力,“彆管我,我要睡了。”

謝欽愣了下,起身看了下放在角落裡的銅漏,往常這個時辰沈瑤還要磨蹭磨蹭,纏著他恩愛一番再寢歇,今日卻如此無精打采,謝欽摸了摸她額頭,溫涼未發熱,待要再喚她,已傳來平穩的呼吸。

謝欽隻能合衣躺下陪著她睡。

天還未亮,謝欽聽到輕微的咳嗽聲,立即睜開眼,卻見沈瑤捂著嘴雙肩顫動,他連忙起身將她抱在懷裡,“肆肆,哪兒不舒服?嗓子癢是嗎?”

沈瑤睡了一覺並未好轉,人還是提不起勁,被謝欽這麼一抱,他身上溫熱的氣息竄過來,胸口毫無預兆開始翻江倒海,她連忙往床榻邊一趴,將痰盂給勾過來,劇烈地嘔吐。

謝欽嚇壞了,一面幫著她順氣,一面搖鈴鐺喊杏兒取水來,等到沈瑤吐完,整張臉紅一陣白一陣,模樣十分憔悴,謝欽斷定沈瑤病了,立即吩咐平陵請大夫。

杏兒剛喂沈瑤一口水,她又吐了一遭,害得一屋子人手忙腳亂無處著手。

沈瑤衣裳沾了臟汙,杏兒與碧雲左右伺候她換下,她氣懨懨靠在引枕,虛弱地瞥了著謝欽,

“昨日還有五十家掌櫃的沒簽契書,我已吩咐秦掌櫃,屆時你把我的印信給他...”

謝欽心疼地坐在她身側,“放心,我會安排平陵過去一趟。”

平陵一面遣人去請範太醫,一面就近抓來一郎中,好在這郎中常在附近看病也不陌生,立即便隔簾給沈瑤搭脈,謝欽就在身旁坐著,深邃的目光注視著郎中,郎中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悄悄側了側身,又換了個手把脈。

待有了數,郎中驚喜地回過眸衝謝欽道,“郎君,娘子這是有孕了。”

屋子裡頓時安靜極了。

謝欽臉色一怔,有些反應不過來。

沈瑤簾子一掀,迫不及待問郎中,“劉阿伯,您確定嗎?沒診錯吧。”

一聽到被質疑醫術,劉郎中不高興了,不過猜著沈瑤是過於激動不敢置信,遂耐心道,“這麼明顯的滑脈,怎麼可能診錯。”

這時杏兒也反應過來了,“哎呀,都怪奴婢,娘子月事都推遲十來天了,奴婢失責忘了這茬。”杏兒要跪下請罪被沈瑤攔住。

她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這麼多年了,就盼著能有個自己的孩子,還是跟謝欽的孩子,沈瑤有一種被幸福砸中的不真實感。

下人識趣地退了出去,東次間內隻留下沈瑤與謝欽。

謝欽慢慢回過神來,接上沈瑤的目光,沈瑤小嘴嘟起埋怨他反應遲鈍。

謝欽苦笑,方才腦子裡一片空白,一時沒能明白有了孩子意味著什麼,這會兒見人走光了,便挪上床榻牽起她的手,望著她沒說話。

沈瑤面露不快,“你好像不高興?”

謝欽不可能不高興,但好像也著實談不上多高興,他笑了,寬慰妻子,“怎麼會?我心裡頭高興著呢。”

好日子剛開個頭,這麼快便懷上了。

沈瑤本就一心鋪在美食城和商貿城上,若是再來一個孩子,她心裡眼裡還會有他嗎?

謝欽心裡發苦。

他情緒鮮少外露,沈瑤不作他想。

得知是懷了孕,沈瑤鬱氣一掃而空,又如往日那般往謝欽懷裡爬。

謝欽看著擠進懷裡的小女人,忽然有些失落,一年內怕是不能再碰她了。

謝欽特彆喜歡跟沈瑤親熱,這姑娘身上有一股魔力,讓他無法自拔。

不一會範太醫來了,再次確認沈瑤是懷孕,沈瑤心裡踏實了,範太醫仔細交待了謝欽與沈瑤注意事項,又開了安胎的方子才離開。

沈瑤懷孕的消息被劉郎中傳開,這一日左鄰右坊均來探望,有送雞蛋的,有送老母雞的,後院廚房擺了整整十籮筐,平陵辦事妥當,當日午時便把謝家故吟堂的人手給搬來了彆苑,黎嬤嬤總攬整個後院,湛婆子負責沈瑤的膳食,空曠的彆苑越發有了煙火氣。

這一日又吐了幾輪,範太醫囑咐她必須靜養,謝欽乘勢提了一嘴,“開業的事交給我辦,你好好養胎如何?”沈瑤吐得昏天暗地,迷迷糊糊答應了他。

看到黎嬤嬤,沈瑤便想起老太太,“咱們什麼時候回去給老太太報喜。”

謝欽看著她有些猶豫,“你可得想好,一旦回去,老人家必定催婚。”

老太太絕不會準許謝家子嗣流落外頭,更何況是他的孩子。

沈瑤有了孩子後,便要為孩子打算了,“那你呢,你是怎麼打算的?”

謝欽有些愣神,沈瑤這麼問明顯是有另一層意思,他神色激動,將她雙手拉著,按捺住情緒問,

“瑤瑤,我可以嗎?”

沈瑤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又酸又好笑,卻還是傲嬌道,“你當然不可以,但誰叫我孩兒可以呢。”

謝家是世家大族,京城首屈一指的權貴,俗話說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她怎麼可能不給孩子好的出身,當初放話不嫁給謝欽也是撒氣的話。

謝欽心裡的忐忑落定,“所以我這是父憑子貴?”

“算是吧。”

“不過你也彆高興得太早,我的意思是咱們就簽婚書,不必舉辦婚宴,我還要操持美食城的事,不想叫外人曉得是我是首輔夫人,免得束手束腳,咱們今後還是住在這彆苑,隔三差五回去看望老太太,你答應,那咱們明日便去簽婚書。”

謝欽沒有什麼不答應的。

翌日二人在裡老的見證下,簽下婚書,正式結為夫婦,

為了慶祝,謝欽親自給沈瑤做了幾道菜,下午謝欽攜沈瑤回謝家給老太太磕頭。

老太太看到沈瑤淚如雨下,婆媳倆抱著哭了許久,老太太果然說起要重新舉辦婚宴,風風光光將沈瑤娶進門,沈瑤撫了撫小腹搖頭笑道,

“娘,算了吧,我如今懷著身孕,身子不便,實在是不想再折騰。”

老太太一聽懷了孕,愈發激動,摟著沈瑤喊心肝。

這一夜便宿在了延齡堂,老太太看出沈瑤氣色不好,免了謝家人晨昏定省,不許任何人過來探望,沈瑤修整好了,要回彆苑,老太太依依不舍。

謝家各房妯娌難處,沈瑤想置身事外也不奇怪。

謝欽這些年太苦了些,有了沈瑤後,他明顯精神煥發,她身邊不缺伺候的人,隻要孩子過得好,當娘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遂放走了沈瑤。

沈瑤堅強,生怕餓著腹中的孩兒,越吐越要吃,越吃越吐,範太醫也沒料到沈瑤害喜到這個地步,論理他幾個方子下去,沈瑤也該能吃能睡,熬到十月初再給沈瑤把脈,隱隱約約懷疑她懷的是雙生子。

這下是驚到了謝欽。

婦人生產便是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何況是雙生子,謝欽眉間的憂愁濃得化不開。

範太醫倒是寬慰他,“無妨,老朽倒還有一門絕技,倘若實在難產,老夫給她剖腹產便是。”

謝欽聽了心哽了一息。

他隱隱有了滑胎的念頭,便委婉地與沈瑤商議雙生子的事,沈瑤卻比謝欽樂觀多了,

“我一次能生倆,高興還來不及呢,你放心吧,我自小在鄉下長大,身子骨可不是城裡的閨門女可比,我按照範太醫的吩咐,不會有事的。”

謝欽便在附近買下一個宅子,將範太醫闔家搬來,宅子也一並贈給範太醫,隻請範太醫住到沈瑤生產。

沈瑤渾渾噩噩的,吃了吐吐了吃,累了便睡,頗有些不知魏晉,某一日午後她睡得太沉,醒來時天色將暗不暗,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她搖了搖床幃外的鈴鐺,不一會杏兒進來了,朝她露出笑,

“主兒,您可醒了,平陵在外頭等了您好一會兒。”

沈瑤心頭一緊,“出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杏兒過來攙著她下床,來到梳妝台梳妝,“咱們美食城不是要開業了麼,爺奏請陛下賜了一塊牌匾,等著您去揭牌謝恩呢。”

“這是要緊事。”沈瑤神情正色了幾分,“快些拾掇,咱們這就過去。”

杏兒抿嘴笑。

既然是要揭牌,免不了要鄭重打扮一番。

天寒地凍,杏兒給沈瑤換上一件大紅繡鴛鴦的對襟緞面長襖,外罩一件紅羽鬥篷,為免沈瑤頭重腳輕,頭飾隻嵌了幾塊鑲嵌各色寶石的花鈿,因著懷孕之故,沈瑤氣色略有些蠟黃,又用脂粉遮了遮,底子在那裡,裝扮起來依然是一位明豔的大美人。

杏兒小心翼翼扶著她上了馬車,馬車裡墊了厚厚的褥子,以防顛簸,車廂寬大,一應用具吃食俱全,熱茶點心都是備好的,可見平陵著實等了許久,沈瑤睡飽了人有精神便隔著車簾問平陵,

“你家爺去哪兒了,午後便沒見人影。”

平陵騎馬護在車外,“回夫人的話,朝中出了點岔子,爺過去一趟,大約要晚邊回來。”

沈瑤便放了心。

從彆苑到美食城大約要兩刻鐘的車程,因著沈瑤懷孕,馬車不敢太快,到美食城附近時,已是暮色四合。

遠遠地便聞得喧囂振耳,沈瑤掀簾一看,不遠處的美食城如同蓬萊仙宮似的,燈芒璀璨,當初她設計時刻意在各處的簷角掛了燈帶,夜裡一旦亮起來,便是一道人間盛景。

大約隔著半裡的距離,兩側街道摩肩接踵走不動了,人海潮潮悉數往前方湧去。

“今日是什麼日子?街上怎麼這麼多人?”

當中寬道刻意留了一條馬車道,兩側人聲鼎沸,燈火惶惶,街頭巷尾還耍雜技的藝人,惹得人群爭先駐足觀看,熱鬨得如同過年一般。

杏兒笑道,“您到了就知道了。”

沈瑤心底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好不容易到了美食城的正門前,碧雲撲過來迎她,

“姑娘,姑娘,您可來啦。”

沈瑤慢慢從車廂鑽出來,一大片光芒傾瀉而下,前後左右布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盞,跟燈幕一般排列在美食城左右,在美食城正對面矗立著一座宏偉的玉石牌匾,上頭禦筆親題“天下食珍”四字。

龍飛鳳舞,頗有帝王氣象。

不愧是禦筆。

沈瑤激動了,再環顧四周,燈幕下有吹嗩喇的樂師,門前還有耍獅虎的雜技,不遠處漕河波光湧動,層層疊疊的舟楫堆在兩側,長街流光溢,十裡桂花香,有人推杯換盞,有人憑欄縱歌。

沈瑤再笨也明白了。

今日美食城開業。

謝欽這是想給她驚喜吧。

沈瑤的到來並未引起周遭的注意,源源不斷的人群要麼被門口的獅龍吸引,要麼急急地領了餐券進去享受天南地北的美食。

門口太擠,杏兒與碧雲伺候著沈瑤從角門進去。

美食城內的景象怎麼說呢,足足可用震撼來形容。

東一幕戲台歌舞,西一池簪花弄影,四處是人,四處又不是人,鮮豔裙擺華服錦衫流光溢彩般穿梭在遊廊花園,構成一幕盛事華景。

美食城下設十位管事,有些是謝欽底下的熟手,有些是沈瑤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曉得沈瑤來了,其中最大的兩名管事一前一後迎了過來,

“東家,開業大典設在迎賓樓,您隨我去。”

美食城正中建了一棟三層高的迎賓樓,美食城的管事皆坐鎮此處,迎賓樓上有觀景台,整座美食城的景色儘收眼底,今日便有望風的夥計在上頭當值,可窺得四境一舉一動,以防失火也防賊人搗亂。

沈瑤隨同二人繞過石橋往正中的迎賓樓去,另一名青衣管事便道,

“一切就備,獨獨牌匾還沒掛上去,就等您親自題字。”

沈瑤微愣,“不是說好讓謝大人掌墨麼,他不肯,還是沒空?”

管事的笑,“謝大人交待了,這美食城是您的心血,無論如何得您掌筆。”

沈瑤有些沒底氣,“我的字哪裡比得上謝大人,不成不成,還是請他來寫。”

沈瑤想起一樁事又懊惱道,“哎呀,連名都沒取呢。”

雖說是美食城,卻也得附庸風雅,得取個雅致的名字才行。

“謝大人哪去了?”這等緊要時刻謝欽不在場,沈瑤頗有些埋怨,美食城的名兒還是得夫婦倆商議才成。

管事笑而不語。

美食城占地極廣,每個鋪子錯落有致排布其中,有佳木點綴,亦有流溪蜿蜒,此等構想為京城前所未有,引人矚目,今日不僅是普通百姓,便是不少達官貴人也來捧場,再有新科士子在美食城東苑的濟民樓吟詩作賦,勾得不少曼妙少女流連。

沈瑤的點子,謝欽全部用上了。

碧雲告訴她,“咱們展少爺被扔了一身的香巾瓜果,還有三位姑娘因為他打起來了呢。”

沈瑤哭笑不得。

舉目四望,花紅柳綠,照影驚鴻,星空倒轉,流光鋪地。

沈瑤心口湧上濃濃的成就感。

下人瞧見她從石徑走來,連忙推開迎賓樓的穿堂門。

花香伴隨洶湧的人聲湧了出來,沈瑤緩緩踏上台階,闊步而入。

隻見迎賓樓前的庭院已擺下二十多桌席面,樓前掛滿了各位官員贈送的對聯,十分喜慶,沈瑤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謝京帶著謝家幾名晚輩來了,劉二哥也攜新婚妻子到場祝賀,隔壁的胖嬸率先給她打招呼。

沈瑤胸口被擂動著,久久說不出話來。

然而就在這片喧囂中,一人一身白衫,孑然而立,他通身無飾樸實無華,偏偏那一身清越的氣質足足喝退滿院的繁華。

在他面前擺著一張長案,他已親自研好墨,負手朝她一比,

“東家,請題名。”

二人隔著人海兩兩相望,仿佛被隔絕在時光之外。

沈瑤抑製住撲入他懷裡的衝動,含笑翩翩來到他面前。

謝欽往桌案一指,“肆肆,咱們美食城便取名‘肆肆’可好?”

沈瑤失笑,“會不會太草率了些?”

謝欽搖頭,“不草率,這前頭一個‘肆’便寓意肆意縱情,後一個‘肆’,便是食肆的肆,嶽父嶽母給你取名‘肆肆’,很有先見之明。”

沈瑤樂了,“那就叫肆肆吧。”

剛一提起筆,她又有些踟躕,眼巴巴望著那清峻的男人,“清執哥哥,你來寫好不好?”她開始耍賴撒嬌。

她喜歡他的字。

謝欽被那聲清執哥哥,叫的心潮澎湃,沈瑤隻在那個時候會咬著他耳郭這般喚他,但謝欽還是守住了陣地,“不成,這是你的美食城,自然由你題名,甭管寫得好不好,寫出沈肆肆的氣勢。”

沈瑤被他這話給撼動,扭身站在桌案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大筆一揮,一氣嗬成寫出“肆肆”二字,謝欽看了一眼,暗道這姑娘極有聰明勁,兩個肆字寫得不一樣,前面一個用的是草書,頗有飄逸之意,後一個便古拙有趣。

沈瑤寫完有些忐忑地看著謝欽,“行不行?”

謝欽笑,“很行。”

隨後吩咐人將沈瑤題的字掛上去外頭的牌匾。

幾名管事帶著人群捧著題字熱火朝天往外趕,舉行正式的開業儀式,不一會蕭鼓盈天,炮竹聲響,謝欽領著沈瑤上了觀景台,遙望門前萬人空巷的景象。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靜靜感受這一片喧囂。

就在這時,美食城的後院募的傳來一道升空的銳響,沈瑤回過眸,一束又一束煙花升空,璀璨的海棠接連在半空綻放,底下人群傳來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沈瑤趴在圍欄旁笑逐顏開,眼底倒映著萬丈星光,她望著煙花,謝欽望著她。

院子裡的煙花隻是一個開場,彈指功夫後,遠處的城牆也燃起了各式各樣的煙花,就像是浪潮一般,一處接著一處,先是最近的東城牆,緊接著到南城牆,漸漸所有火光連成一片,如同閃電般最後彙聚成一束碩大的海棠在夜空冉冉升起。

沈瑤被眼前魔幻般的一幕驚到。

這是怎麼做到的?

她回眸,身後的白衫男人,仿佛從火光中走來,注目著她,

“肆肆,生辰快樂。”

與沈瑤成婚那一年,謝欽許諾待她生辰給她放煙花,然而等不及她過生辰,他扔給她一紙和離書,奔赴邊關。

某個廝殺的暗夜,他在烽火台殺儘敵寇,從熊熊戰火中逃出時,那塊記著沈瑤生辰的木曆染了火星子在他腰腹靜靜燃燒,謝欽顧不上灼痛,連忙取下將火苗撲滅,借著不遠處的火光他看清那殘缺的桃木牌上記著一個日子。

十月初十。

記憶排山倒海湧現。

二人隔著三步遠佇立,凝望彼此。

沈瑤不爭氣地閃現著淚光,妝哭花了,她用布巾將臉上淚痕擦淨,露出那張本來的國色天香的嬌靨,被這滿城的煙火映襯著明豔照人。

她咬著牙,哭得委屈,“謝欽,八歲那年,老爺子握著我的筆教我寫你的名字,我從那日起,便憧憬著那個叫謝欽的男人。”

她從未後悔,在這張揚又坎坷的一生,遇見他。

她踏著荊棘朝他奔來。

謝欽心頭悸痛,彎著腰將她抱在懷裡,潸然淚下,“肆肆,是我不好,沒能在父親死前趕到他身邊,沒有親耳聽到他將你許給我,是我讓你苦等了十年又三年。”

“往後,此時此刻起,換我來憧憬你,憧憬你一輩子。”

這聲允諾被風吹散,被煙花渲染。

又漸漸淹沒在不遠處戲台上那婉轉的曲調中,

“長京月涼,章台華夢,百岸粼光起,持酒送妝花,台柳折儘,故人臨窗,相思誰憶?撒一壺濁酒,待秋日來,欄杆倚遍,歸燕雙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