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昕桐其實有點生氣了。
對方一次次接二連三的挑釁，幼稚得要命，她本來並不想理會。
畢竟她靈魂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沒那個興趣去和小孩玩誰比誰強的遊戲。
但不代表她會一直忍耐下去。
由於她的不理睬，對方最近逐漸把矛頭移向了薑彥涵，隻因為他跟她關係最好，這孩子最近總被他從各種小事上找茬。
於昕桐直到這兩天才逐漸知道一些細節。
比如薑彥涵這孩子放在岸邊，寫著名字的浮板和劃水掌莫名其妙失蹤，最後總在偏僻的角落找到。
又或者，隔著泳道迎面相對，對方總是故意遊蝶泳的時候把水花拍得很大。
也有時走過路過，看似不小心地把一旁整齊的拖鞋踢飛一隻。
這些事薑彥涵從來沒跟她說過，每天依然笑哈哈來找她玩。
於昕桐的眸色變得有些深，盯了對方兩秒。
她突然回憶起過去曾經遇見某些隊友，以前的大環境沒那麼好，給她留下過很多深刻的經曆，她的道路其實沒那麼順利。
再次遇見這些小伎倆，即便低級了很多，於昕桐也打心底裡厭惡。
這種惡劣的人，總要有人去治一治。
……
第二天一放學，於昕桐便快速奔來市小的泳池。
隔著圍欄，就看見泳池邊擺了一堆椅子。
平時無人問津的小型看台今天也意外地擠滿了人。可能不知從哪聽說了校隊今天測試，全都跑來圍觀。
薑彥涵看著這場面就發怵，他還從來沒在這麼多人面前遊過泳。
那排椅子本來是給隊員們等待上場用的，在他看來就是公開示眾。
“萬一我表現不好，他們會不會笑話我啊？”薑彥涵忐忑地問於昕桐。
於昕桐見他比之前還緊張，忍不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喂，你想什麼呢。”
她擺出一副頗有經驗的樣子：“他們可能根本不會看你，除非是你認識的人專門來看你的比賽，不然你在他們眼裡就是透明的。”
“？”
“不是，你想嘛，”於昕桐解釋，“每次比賽永遠都有第一名和最後一名，第一名有獎，最後一名有啥，大家關注你乾嘛？”
“……”話糙理不糙，怎麼就聽著有點怪呢。
雖然話不好聽，但他卻莫名地被安慰了。
薑彥涵悄悄瞥了下她的側臉。
於昕桐總是淡定自若，眼裡有著光芒，身上總帶著種神奇的力量，讓人莫名心安。
也不知怎麼，薑彥涵突然感覺不緊張了。
他又想起一件糾結很久的事，問於昕桐：“你說為什麼教練讓我們都去遊自由泳全能啊？”
這次要測試的項目和將來的比賽差不多，每個人要參加的都不同。
一般報名比賽時，要麼按照各自的主項和副項來報，要麼直接來上一個個人全能。
主項一般是每個遊泳運動員最擅長的泳姿和距離，而副項顧名思義就是稍差一點，但也很擅長的項目。
個人全能則通常是許多孩子最不願意遊的，項目又多又累。
可偏偏這次兩個教練給幾個新隊員選的就是這個。
不想要什麼偏偏來什麼，剛聽說的時候幾個孩子都一臉驚恐。
個人全能其實並不是單項的一種，而是在此基礎上延伸出來的組合項目，裡面包含某個泳姿的多種距離，外加混合泳，還有長距離自由泳。
不同比賽在個人全能的項目要求上不一樣，但都必須遊完之中的全部項目才能參加個人全能的積分。
比如這次中小學生遊泳比賽，他們要遊的項目就是50米自由泳，100米自由泳，200米混合泳，400米自由泳這四個。
400米自由泳，想想就累。
算下來，在市小的25米池裡遊，需要整整遊十六趟！
“我連圈數都數不清！”薑彥涵一臉悲傷，“萬一多遊了怎麼辦。”
於昕桐攤攤手。
薑彥涵看出了她的意思，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
不過，於昕桐覺得薑彥涵的自由泳速度其實蠻快，除了遊的時候不能丟掉腦子，他並不需要擔心太多。
自由泳主項還挺適合他的。
隻是她的主項也被兩個教練暫定為了自由泳。
——這還是兩個教練先前研究了半天的結果，為了給於昕桐確定主項，他們甚至吵了一架。
“不是，我認為還是該選仰泳，你不覺得這個泳姿更有潛力嗎？”
“那自由泳呢，你能挑出什麼毛病，這個還天天練呢。”
“仰泳怎麼就不能練了？”
“自由泳到底差在哪？”
總結一下，就是他們覺得於昕桐兩個泳姿都挺好，有點糾結不出來了。
於昕桐其實沒敢告訴他們，自己原本的主項是蝶泳。
100米蝶泳，這是她曾經的主項，不僅拿下過幾枚金牌，甚至還打破過世界紀錄。
“……”
算了，既然教練給她這麼安排，那她就先遊著。
畢竟她現在的情況還不允許自己把100米蝶泳撿起來。
——蝶泳作為四種泳姿中最需要力量的，不像自由泳和蛙泳，隻要有技巧就能輕鬆上手，以她現在的力量還差得遠。
測試很快開始了，首先第一個是50米自由泳，沒多久就叫到薑彥涵的名字。
果然，和於昕桐先前預想的一樣，等這孩子上場後，測試結果並不差，甚至還超過了一個五年級的。
“我靠！！！”薑彥涵狂奔回來，欣喜若狂地跟於昕桐報喜，“我50自居然遊了35秒5！！”
這麼短短的一個多月，他居然進步了將近4秒，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於昕桐笑著說恭喜。
她在心裡悄悄嘀咕了一句：一看你就還有進步的潛力，不然也不會遊完還能跑這麼快。
除去天分，其實還有他訓練努力的原因，每次訓練他都是最賣力的幾個人之一，自然進步飛快。
和隊裡某些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切。”前排的鄭羿翰悄悄出了一聲，“才35秒就好意思……”
這時候教練叫了他的名字，他昂首挺胸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終於到了他大展身手的時候。
然而剛走了一半，他突然聽見教練在這一組最後又報了一個名字。
“於昕桐。”
因為校隊人數本來就不多，教練也沒分男女組，大家都混在一起遊，挨個記成績就行。很巧，兩人被分在了一組。
鄭羿翰驚訝地回頭，就見於昕桐站起身。
她的表情很淡定，戴泳帽的動作也不緊不慢，絲毫沒有跟他一組就顯得慌亂。
鄭羿翰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一喜。
之前約戰不成，他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不正是大好的機會？
岸邊的觀眾台上此時有不少他的同學，平時他喜歡在班裡說自己在校隊的事，引得很多人好奇，這次聽說校隊測試，便紛紛跑來圍觀。
到了場上，每個人都站到泳道前做最後準備，鄭羿翰故意把動作放得很慢。
他悄悄用餘光瞥了眼隔著幾條泳道的於昕桐。
女孩已經戴好了泳鏡，目視著前方，輕輕活動著手腕和腳腕。
他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她朝自己這邊看一眼——就好像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心裡莫名憋屈，鄭羿翰不信邪，想再等等看，誰知教練的哨音響起，帶著不悅催促道：“趕緊的，動作快點！”
鄭羿翰被嚇了一跳，連忙戴上泳鏡。
站上出發台，他們一排隊員等著教練的出發口令。
“各就各位，預備——”
“嗶！”
一聲哨響，所有人都躍入水中。
一入水，看台上就出現了驚歎聲。
“我靠，那個女孩是誰？”
其實一開始本沒有人盯著於昕桐看，但她在一組人中實在太過特彆。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跳水。
她跳出的距離最遠，空中軌跡最漂亮，放眼先前比過的其他組，也是最亮眼的。
就算完全不懂遊泳，他們都能分辨出她和其他人的區彆。
有些時候，好壞一眼便知。
她入水後潛泳時間也最長，等所有孩子都出水了，飛快地接上動作，她還在水中潛行。
然而令人意外的，她卻沒有絲毫的落後，甚至還要領先一些。
岸邊李維正在掐表的手懸在空中，面上滿是吃驚。
他可能從來沒講過這種技巧。
不過想到這孩子以前便練過遊泳，可能是那時候學的吧。
潛行了一段距離，於昕桐終於在水面冒出了頭。
然而等她接上動作，驚歎聲更多了。
短距離大家的動作主打一個字，快，劃水的幅度也就顯得很大，稍微有些淩亂。
泳池中水花大到幾乎看不清人，隨著大家動作拍出的水花能飛出兩米遠，但好像在這麼大開大合之下並不怎麼走水。
而於昕桐則完全不同。
她的手臂不會甩得那麼高，速度雖快，每一下卻都直直插入前方的水中。
如果說彆人都在向前刨，那她就是真正的向前衝！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結果似乎從一開始就已經奠定了。
站在泳池起點當裁判的吳有名看得目瞪口呆，這一組的孩子速度都不算快，原本在他預想中，第一會是鄭羿翰。
卻沒想到從出發到遊進過程的每一秒，領先的都是於昕桐。
鄭羿翰從沒有哪一刻超越過她。
“啪”的一聲。
於昕桐最後一個動作一臂伸向池壁，水花瞬間飛濺而起。
李維的手指按下，秒表顯示出一個成績。
隻看了一眼，他的瞳孔驟然一震。
等所有孩子都到邊，吳有名立刻疾步衝過來，“多少多少？”
於昕桐能超過鄭羿翰，便已經說明了速度，他現在隻想知道具體成績。
李維把秒表給他一看，他瞬間噤聲了。
31秒2。
這個成績如果換成50米池，連二級都達了。
——國家有個衡量遊泳運動員水平的標準，一共有五個等級，從低到高分彆是三級、二級、一級、運動健將級，國際運動健將級，通常在普通業餘運動員中，能達二級就已經很不錯。
而除了男女之分，不同長度的泳池在成績標準上也有所不同，就拿女子50米自由泳為例，50米池的二級標準是31秒5，25米池則是30秒5。
也就是說，於昕桐目前隻是差了一秒都不到，已經半隻手摸上了國家二級。
兩個教練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此時水中的鄭羿翰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回想起到邊時朝邊上的泳道一瞥，本想欣賞下後方的於昕桐還在拚命追趕的模樣，卻發現她已經在那裡。
那一瞬間，他的內心突然湧上一絲恐懼。
不，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超過自己。
——她怎麼可能遊得那麼快？！
在他身上還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場邊的教練。
渴望對方能報出一個讓他心安的成績。
誰知兩個教練正交流著什麼，並沒有像之前的很多組那樣，立刻就把成績報出。
李維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問吳有名：“對了，這孩子上次報來的成績是多少來著？”
“40秒。”吳有名印象很深刻。
李維有些無奈地笑：“我就說她上次肯定是亂報。”
過了剛剛那股震驚的勁，兩個教練又恢複了點理智，開始為一切安插個合理的理由。
畢竟一次性進步8秒，肯定是不可能的，在他們認知中還未發生過這樣的事。
她原本成績應該就不差。
想明白這件事，李維定了定心情，開始報秒表上的成績。
此時鄭羿翰還在焦急地等待著，就聽李維念道：“於昕桐31秒2，鄭羿翰32秒6，劉佳35秒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