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32

從秦鳳路到襄陽所屬的荊湖南路, 一個人即便是騎著極為神駿的寶馬，又日夜兼程，最起碼也得一天兩夜, 而且這還是人和馬都受得了的情況下。

而林萊這次以元神行走, 又得到了六丁六甲神的加持後，她一下子將這個時間縮短到了半個時辰。

在這生死攸關之際, 她這麼做無疑是能救人命的。

事實正是如此，而且幸運的是襄陽那邊的情況並沒有特彆特彆糟糕。

其中一個原因是白玉堂在過去襄陽的路上，也和他四哥“翻江鼠”蔣平覺察到點不對勁來。主要還是太巧了, 怎麼襄陽一有異動，外賊也跟著有異動呢，更有一點, 既然襄陽王想要先發製人，那他更該等著神兵利器到了襄陽之後再行動呀。因為這樣他才能有底氣，不是嗎？

所以，他們倆商議後，就認為他們接下來的行動要更加小心才對。

於是乎，白玉堂首先就秉承著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裡的原則, 將他帶領的人馬分成了兩隊。

一隊稍微明一點，另一隊則完全怎麼暗怎麼暗來。

再次，衝霄樓必然關卡重重, 說不得襄陽王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呢，所以他們得另辟蹊徑，想來想去，他們就想著不如從地下來？

正好這次他們五鼠都出動了，其中就包括“穿山鼠”徐慶。

大家覺得這個主意可行，因而在和已經潛伏進襄陽城很久的“北俠”歐陽春他們彙合後, 就打算開始挖地行動。

而“北俠”歐陽春這邊此時已經有了好些個幫手，他最開始找的舊識臥龍溝沙龍沙員外和他一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兒是其一，再有就是那襄陽王的六扇門，聚賢莊中有好幾個人在察覺到襄陽王的狼子野心後，就深以為恥，想要棄暗投明，好比“黑妖狐”智化，奈何聚賢莊最近越發戒嚴，他不好有所異動，隻有派他的小徒弟艾虎，靠著人小不惹人注意的特點，來做他們之間的聯絡人。

“北俠”歐陽春為他們師徒做了擔保，說他們可信。

在如此緊要關頭，秉承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則，作為六扇門這邊的領導人，“錦毛鼠”白玉堂就表示他信屋及烏。

這讓“北俠”歐陽春大為感懷，艾虎師徒越發相信他們棄暗投明是對的。

艾虎師徒為此更加用心，想要作為內應，刺探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來。

卻不知這次襄陽王這邊主打的首要策略，就是“一力降十會”。

他們這一方確實有這種自信的資本，原因還在於襄陽王請來的外賊，阿玄陀和阿冥陀。

這兩個臭名昭著的方士煉製出來的傀儡屍，尤其是高級傀儡屍，那叫一個以一當百。

他們之前還做過了好多測試，好比那“陰狠歹”三兄弟傀儡屍，去和襄陽王這邊所招納的最絕頂高手，“披螭衣”羅螭，進行對決的話，後者不到半個時辰就露出頹勢了。而要是平常時，“披螭衣”羅螭不到一盞茶時間，他就能將三兄弟給全部殺死。

——這“披螭衣”羅螭就是那五十五，也就是林萊之前去給胡嘯林胡老前輩祝壽時，見到的那個“鐵膽神拳”洪明禮背後的男人，等級高達LV55。

襄陽王大悅。

更彆說阿玄陀和阿冥陀一年多來，已經煉製了一批這樣的高級傀儡屍。

這對襄陽王來說，才是他的殺手鐧。

更妙的是在他們的計劃裡，他們將六扇門的人吸引來，再利用這批傀儡屍殺死他們後，襄陽王就又擁有了新的一批高級傀儡屍，甚至於其中還有那林惠風，到時候他想要什麼不都手到擒來嗎。

襄陽王為此信心滿滿，是無可厚非的，看等到了實戰之際，來到襄陽刺探的這批六扇門高手，面對阿玄陀派出去的傀儡屍大軍，那叫一個節節敗退。

沒辦法，這批傀儡屍不會痛，更不會死。

起初的時候，傀儡屍被給予了致命一擊後，是倒下去了，但是下一刻，它就重新站了起來。

可把六扇門這邊的捕快嚇得不輕。

不止如此，即使傀儡屍被砍掉了腦袋，隻要有阿玄陀在，傀儡屍就會得到修複，重頭再來。

這簡直是個不死軍團。

白玉堂和歐陽春他們再厲害，都還是會累會內心耗儘的普通活人，故而他們隻有且戰且退。

一直退回到了他們當做據點的那棟宅院。

阿玄陀當然是趁熱打鐵，繼續派遣他的傀儡屍們壓上去。

殊不知這就中了白玉堂他們的計謀了。

原來之前暗暗進來的那隊六扇門人馬，聽到動靜趕過來支援了。

這隊人馬中就有二鼠“徹地鼠”韓彰和他的火-藥小組，他們深受明明能力超強卻過分謹慎的指揮使的影響，這次出門就帶上了好多他們過去鑽研出來的火-藥。

白玉堂就是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打算對著那些好像一直死不了的傀儡屍們包一頓炸-藥餃子。

——這人到時候都被炸成渣了，要是還能再重活過來，那他就徹底服了。

另一方面，這個據點因為他們之前的挖地行動，有通向外面的地洞，所以現在他們的計劃就成了一部分人在這裡頂著，將傀儡屍們都成功引過來，另一部分先鑽洞逃走。

白玉堂當仁不讓地留下來殿後，一同站出來的還有“北俠”歐陽春、“巨象”庚萬象等人。

他們此時已然有了犧牲自己的覺悟。

好在這時候胡素商趕了過來，她能幫忙將困在宅院裡的人利用她自己的神通攝走，攝到安全的地方去。這可幫了大忙了。

然而襄陽王座下第一高手，“披螭衣”羅螭，帶著襄陽王的弓箭手過來了，他的用意很明顯，就是在外圍組成天羅地網，務必不叫裡面的敵人有機會逃脫。

這就形成了你包我方餃子，我方再包你方餃子的套娃一般局面。

林萊就是這時候到的。

這半個時辰是她永久難以忘懷的經曆，畢竟是以靈魂的形式神速疾行。

她感覺這個速度但凡再快一點，她靈魂就要散架了。

所以等到了地方，她不得不緩了片刻。

之後，她才加入了戰場。

林萊元神出竅後，比出竅前還BUG，她是沒辦法用這種形態施放五雷正法，但是她有更直接的攻擊方法。

這個方法，可以簡稱為掏魂術。

意思就是——

她捕捉到阿玄陀的存在後，一個閃現直接來到了人家跟前，絲毫不給人家反應的機會，就伸手傳過人家的軀殼，觸摸到了他的靈魂，再那麼一勾一拽，就將阿玄陀的魂魄給掏了出來。

阿玄陀的魂魄還想掙紮，林萊就直接上手團吧團吧，將他魂魄團成了一顆球。

再扔到地上，蹂-躪蹂-躪。

阿玄陀：“…………！！”

阿玄陀此時此刻完全是步了阿冥陀的後塵，隻能阿巴阿巴，卻連個屁都沒能阿巴出來。

林萊並沒有虐待俘虜，她隻是在削弱他的抵抗心和能力，等削弱得差不多了，林萊再將他團吧團吧，團吧得更小，方便她塞進袖子裡保管。

在順利地擒賊先擒王後，林萊就將目光轉移到敵方另一個絕頂高手身上。

林萊鎖定了那五十五。

她在對方面前現身，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啊，五十五。”

“披螭衣”羅螭：“！！”

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看著她這副模樣，有一瞬間大喜，因為他以為她已經死了。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一點，即使她死了，脫離了軀殼，可她好像反而變得更難以製服了？

怎麼說呢，“製服”這個詞就不該用到這裡吧。

因為接下來的戰鬥，同樣是一面倒。

“披螭衣”羅螭都沒什麼動作，魂魄就被林萊如法炮製地掏了出來。

而沒有了魂魄，他的軀殼就倒了下去。

不過他和阿玄陀都不算是徹底死了，他們如今更多還是算是魂魄離體。

如果在一定時間內，他們還魂的話，他們還能重新活過來。

然而林萊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同時，這一點也提醒了她自己。

她也不好元神出竅那麼久，尤其是她現在覺得好爽好自由啊。

沒辦法，她的軀殼對她的元神來說，就像是一件束胸衣，不是不能穿，但果然還是脫掉比較爽快。

當然了，林萊還是更喜歡做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的。

因此她連忙收起了做個更自由的追風少年的心思，再回去確定了下眾人的情況後，覺得接下來的情況他們完全能夠應付後，她就立刻回去了。

再次“過山車”一樣，過了半個時辰。

林萊的元神回到了秦鳳路，她強撐著謝過了六丁六甲神，等他們一收回神力，回了天庭，林萊立刻吐了。

啥都沒有吐出來。

不對，她吐魂了。

反正呢，她打定主意絕對不要再這樣神速魂行了。

天殘老人就笑嗬嗬地一旁看著，不出意外，得到了寶貝徒弟一個白眼。

天殘老人假假地歎了口氣。

林萊沒有以這種狀態和這個老頑童拌嘴，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軀殼裡。

第一次，竟然還沒有完全成功。

林萊再試，這下才嚴絲合縫了。

她站了起來，活動了幾下手腳，感覺差不多了才停下來。

接著，她沒有先去和天殘老人說話，而是從自己的百寶囊裡掏出兩個葫蘆，先將阿玄陀和那五十五的魂魄收入其中，再封印起來。

天殘老人這時候開口說道：“豆豆，你少拿了個葫蘆。”

林萊：“？”

她反應過來，“這邊的阿某陀也掛了？”

天殘老人點頭。

這邊的阿某陀是阿冥陀啦，他掛掉後，變成了鬼魂，還想逃走呢，結果被天殘老人一拐子打了下來。

阿冥陀：“…………”

他特彆想咆哮一句：這對嗎？這公平嗎？

他和阿玄陀還有襄陽王，在今天之前一個比一個勝券在握。

哪裡想到這個詞，是要送給敵人林惠風的！

啊啊啊，他不服！

原本他還想要指望下阿玄陀的，不想這才多久啊，他就和阿玄陀在葫蘆裡相遇了。

兩鬼執手相看淚眼。

他們不服，他們要速速去投胎，等十八年後再來報仇雪恨。

他們倆非要這麼想也不是不行，就是吧，他們倆雖然是吐蕃國人，可他們死後要入的地府還是那個地府，林萊在那邊仍舊有熟人的。

得虧此時的阿玄陀和阿冥陀還不知道這一點，不然，他們倆怕是作為鬼，都要吐血三升了。

另一邊，襄陽。

沒有了阿玄陀，那群傀儡屍被炸-藥一炸，又被房子一埋，哪怕還有傀儡屍有行動能力，卻不再是能在破破爛爛的情況下還能從頭來過的了。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是能被殺“死”的了。

這下好了。

至於“披螭衣”羅螭那邊？

林萊現身將他靈魂給掏走這一幕，給那群弓箭手帶去了莫大的衝擊。

加上她走後，“披螭衣”羅螭就軟倒在地，怎麼都叫不醒，弓箭手們徹底怕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他們跑了後，並沒有誰去給襄陽王複命，也就導致襄陽王並沒有再派人前來。事實上，襄陽王正在等著連連捷報，壓根就沒想到他這一方會輸，還輸得這麼徹底。

等襄陽王終於得到最新消息時，等待他的就隻有一堆堆骨灰了。

這是白玉堂他們為了防止傀儡屍還有襄陽王再以此生事端，他們就做了很仔細的後續工作，甚至連那“披螭衣”羅螭的屍體，都被他們一並找到並抬了過來，和阿玄陀以及那些破破爛爛的傀儡屍的屍塊，一起扔到了火堆裡燒了個乾乾淨淨。

死灰複燃都複燃不起來了。

襄陽王：“！！！”

他頹然地坐到到椅子上，感覺好像大勢已去了。

去掉“好像”。

林萊從秦鳳路飛快回到皇城後，簡單收拾了下自己，就去馬不停蹄地拜見了官家，將她和六扇門上下先前遇到的事情全盤托出。

此時的林萊已經不再進退維穀了，因為她不但明白了敵人的後招，還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將敵人的殺手鐧都給乾碎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接下來隻需要直搗黃龍，拿到盟書，給襄陽王定罪，再讓他黯然退場便是了。

聽到她這麼說，官家不禁龍顏大悅。

“好好好！”

秉承著“一事不煩二主”的原則，官家就將這後續仍舊交給林萊和她的六扇門來辦。

按照林萊自己的理解，她到時候和六扇門還會負責和軍隊一起剿滅襄陽王及其“猢猻”，這裡不止是兩幫匪賊，還有荊湖南路那些和襄陽王沆瀣一氣的各路官員們，因此她認為她需要一點點特權，好便宜行事。

比如說任命她為巡察使，欽差大臣也行，再比如說授予她尚方寶劍，再再比如：

就是她這次可否奉旨抄家？抄完家後，她六扇門和官家能夠幾幾分？

林萊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就說她吧，在這次絆倒襄陽王的副本中，她可是出了老大力了，尤其是這個副本她從前年就開始打了，雖說她還是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和襄陽王隔空鬥法的，但是她所付出的心血一點都不少。還有六扇門上下，以及她這次的可靠盟友“北俠”歐陽春，不說其他時候，就是這次他們刺探襄陽王，那叫一個危險重重。那，她為自己和大家謀點好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退一步說，如果是她奉旨抄家，那她絕對不會欺下瞞上，中飽私囊。

她更多還是明明白白地抄家，然後明明白白地分成。

她要是官家，她肯定選自己這樣的奉旨抄家使。

“官家的意思呢？”她闡明完自己的想法後，這麼問道。

官家：“。”

官家被她說服了。

考慮到這次抄家範圍之廣，所涉及資產之豐厚，官家就不能和她五五分了。

林萊表示理解，最終他們倆初步約定八二分，林萊這邊占二。

林萊：可以的，可以的。

何況官家那“八”，他最終也不會全部拿到手的，他還要拿出一部分來安撫當地百姓，恢複民生。官家還開始慶幸今年是科舉年，到時候他和朝廷能選出合適的人才，去全盤接受已經被襄陽王蛀空的荊湖南路，為此官家就進一步思考這次科舉的主旨，認為必要選出更加有實乾能力的人才出來。

這就不是林萊（表面上）能乾預的事了，再說她這次已經從官家這兒謀得了足夠的好處，加上她還惦記著她另一路手下，所以就利落地拜彆了官家，以欽差大臣的名頭下襄陽去了。

她還拿到了代表著天子的尚方寶劍，能夠在荊湖南路便宜行事。

雖說這部分權力是暫時的，是特例，可要知道上一個官家給她的特彆令牌，她就沒有還回去。

當然了，林萊謀奪更多權力，還是為了更順利地推平襄陽王謀反這個副本。

她不僅要襄陽王倒台，他的那些“猢猻”們一個也不能給她跑了。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衝霄樓不衝霄樓的，已經不再是重點了。

因為最後未知的威脅，如今已經不複存在了。

隻是為了讓朝廷和官家占據道德製高點，林萊還是需要拿到衝霄樓那份盟書，再和襄陽王以朝廷錢財蓄養兩路匪賊，又和吐蕃方士勾結等證據，一並交給官家。雖說官家如今已經認定襄陽王乃是反賊，是天大的罪人，可正當流程還是要走一走的嘛，對此，林萊表示理解。

還是那句話，因為最後未知的威脅已經不複存在了，而衝霄樓的難度係數對林萊來說也就那樣吧，所以她來到襄陽後，甚至有那麼點囂張地來到襄陽王府，當著好幾個人的面，將那份盟書拿到了手。

她還和襄陽王遠遠地打了個招呼。

襄陽王：“！！！”

襄陽王快要氣死了，他決定做最後的掙紮。

奈何到了這時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襄陽王大勢已去，再和他一起作死下去，那等待他們和他們家人的，又怎麼會是好結局呢？所以不少人，尤其是盟書上的一些人，都選擇了繳械投降，期望官家到時候能網開一面。

還有那聚賢莊，早就亂做了一團。

大家都覺得襄陽王要完蛋了，不少人就選擇了“大難臨頭各自飛”。

卻不知他們的名姓，都被黑妖狐智化和他的徒弟艾虎等早就棄暗投明的人給記了下來，他們即便逃得了一時，也不可能逃得了一世的。

至於襄陽王蓄養的那兩路匪賊？

他們頂多是猥瑣發育，又如何能比得上正規軍隊。

即便他們的首領“金面神”藍驍和“飛叉太保”鐘雄都是武林高手，又有多少大用呢？再說大軍這邊又不是沒有高手，甚至能和他們倆一對一，還能勝過他們的高手就要好多個。

就這樣，這兩路匪賊節節敗退。

到此，襄陽王徹底完了。

便是他的襄陽王府，雖然還有兵士把守，又有他以前招納的武林人士做護衛，但是一來最厲害的“披螭衣”羅螭早就掛了，二來如今人心渙散，大家沒有逃走都是好的，還談什麼抵抗不抵抗呢。

要問襄陽王甘心嗎？那肯定不啊。

然而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知道他的好侄子趙禎，到時候為了顯示他的仁厚，定然不會賜死自己，頂多讓自己成為庶人，可他怎麼會願意去做一介庶人呢？

當林萊帶人包圍了襄陽王府，勸降了襄陽王府護衛，正要帶人進去正院，和襄陽王面對面時。

正院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時間，襄陽王府亂了起來。

林萊冷靜地安排人去滅火，又不忘吩咐手下，悄悄地擴大對襄陽王府的包圍圈，不要讓任何王府中人趁亂逃走。便是地下，她都喊來了三鼠“穿山鼠”徐慶囑咐了幾句，徐慶領命而去。

她可不想功敗垂成，讓襄陽王這時候給逃走了。

大火很快就被撲滅了。

之後，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從襄陽王的書房裡被抬了出來。

這就讓人很為難了。

林萊想了想，命人叫來了襄陽王的家眷。

不想烏泱泱來了很多人，原來這襄陽王除了正經王妃外，還有不少他自己或是下屬幫他網羅的姬妾。這些人看到了疑似襄陽王的屍體後，有人悲痛，有人木木，還有人大為解恨。

這不難理解，那姬妾中必然有人是不甘願的。

有人甚至不甘願到看到襄陽王屍體後，都要上去揣兩腳。

林萊剛要說點什麼，這人就尖叫道：“這人不是襄陽王！”

林萊挑挑眉，叫這位女子仔細說說。

原來這名女子姓簡，名君蘭，她和她父親簡秀才相依為命，還有了個未婚夫姓啟。哪裡想到這襄陽王一日在街上碰巧看到了賣花的她，就將她強搶進府，還命手下將她的未婚夫生生打死，如果不是為了還活著的老父親，她早就自儘了。這種情況下，哪怕襄陽王對她堆金砌玉，她對他的恨是一點都沒有少過，為此她對他的一切都記得很清楚，到了他變成骨灰她都能認出來的地步。就像現在，她敏銳地察覺到這“襄陽王”的身量不對，還有他的手，襄陽王的手指要更細長一些。

這簡姑娘能夠臨危不亂，還能幫著他們指認出這“襄陽王”的不對，再考慮到她的身世又如此淒慘，一時間大家對她是又同情又欽佩。

林萊還安慰她說，他們一定會捉到真正的襄陽王的。

簡君蘭紅著眼眶，卻堅強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對著林萊就是深深一拜：“那奴家就全拜托您了。”

林萊點點頭。

不過謹慎起見，她還是另外叫了襄陽王的妻子還有管家來，讓他們跟著仔細辨認一番。

兩人不肯說實話，但是他們這態度就說明了一切。

林萊當即明了，就招呼來她的賢右臂，白副指揮使，讓他即刻派人去追捕襄陽王，還要在各路設置關卡，想來那那襄陽王是剛才乘亂逃走了。

這時候，林萊是背對著眾人的，她說完還和白副指揮使對了對眼神。

白玉堂一想就明白了，畢竟她失火時就發出了命令，這時候又刻意這麼高聲，肯定是她發現了什麼貓膩，想要將計就計，於是他就配合道：“遵命！”

同樣高聲。

林萊微微頷首。

白副指揮使更有底了，嘩啦啦地帶了一群人走了。

林萊這邊，她顯然很同情簡君蘭，還有和她一樣遭遇的姑娘，就溫聲叫她們先去偏院呆著，如果有冤情到時候她會為她們一並解了的。

在那之前，她的主要任務還是去追捕逃走的襄陽王。

簡君蘭等人表示理解。

“好姑娘。”林萊還誇了她一句。

接著，林萊讓人先將她們領走，她則留下了襄陽王妻子和管家，看他們是否知道襄陽王逃去了哪裡。

實則，她隻是做個樣子。

怎麼說呢，在她眼裡她很容易就看到其他人的等級，就像當初在揚州郊外那個腳店，“毒鐵婆”鐵藜花的手下們偽裝成一般路過食客，但是在她眼裡，他們都是LVX的樣子，所以她很容易就會判斷出這其中有貓膩。再比如說之前胡老前輩過壽，林萊打眼看過去，就看到了隱藏在人群中的五十五，所以才會判斷之後可能會有好戲上演。

如今呢。

襄陽王的姬妾都是一般人，唯獨一個人，LV39。

那對方在林萊這裡就太“鶴立雞群”了，她不想注意到她都難。

那這個LV39又是誰呢？

正是堅強又不失敏銳的好姑娘簡君蘭。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所以，林萊想看看對方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就決定來個將計就計。

林萊還想到了兩件事，一是“風月使”如真，至今還沒有露面。

二是衡山三賢秀鬨市殺死“毒”杜棘，那時候的“毒”肯定是個假的，但是大家一致認為他就是“毒”，豈不是說明襄陽王手下有會變裝易容的？

林萊便猜測，如果這位LV39的簡君蘭是奸裝忠的，那她演這麼一出，目的有可能就是誤導她，襄陽王假死後乘亂逃走了，接著分化林萊她這次的人手，但是實際上呢？襄陽王可能就沒有逃出他的王府，而是變裝易容成了其他人，還就躲在這簡君蘭身邊，好伺機逃走。比方說在她這邊放簡君蘭這個可憐人離開之際。

當然，簡君蘭有可能就是完完全全的忠，那她一個普通民女，又是如何武功高達LV39的呢？又為什麼不據實以告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林萊想著她很快就會得到答案的。

表面上，林萊不動聲色，還是按照原有思路，派人將王府上下翻了個裡朝天，沒有發現襄陽王蹤跡後，就繼續往外派人去外面搜查。

這麼一來，大家都以為襄陽王是趁亂逃出了襄陽王府了。

對襄陽王府，反而沒那麼看重了。

簡君蘭意識到這點後，在心裡鬆了口氣。

很快，很快了。

不想那林巡察使如此關心她，還親自過來探望了她一回。

簡君蘭對此表現得十分感激，還反過來問了問追捕襄陽王一事進度如何了，她絕對不想看到襄陽王那個大仇人就此逃出生天。

林萊讓她放心。

林萊又關切地問她最近生活如何，見她這兒隻有個老嬤嬤，還有點不放心，想要再給她派個小丫環過來。

被簡君蘭連忙拒絕了，她不想如此時候還占用王府人手，何況她並非嬌生慣養之人，有個老嬤嬤陪伴就足夠了。

林萊這才沒說什麼。

等回頭，林萊就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簡君蘭就是奸裝忠，而她身邊那個老嬤嬤，就是他們心心念念的襄陽王——林萊之前來闖衝霄樓時，遠遠和襄陽王打了個照面，對他有印象，尤其是他的瞳間距，這是易容無法改變的。

林萊：‘唔——’

襄陽王好能屈能伸。

可惜了。

簡君蘭和老嬤嬤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又或者是覺得夜長夢多，所以他們等不及最終被放出王府了，在林萊探訪過她們的當天夜裡，他們倆就準備趁著如今王府護衛鬆散，就要逃走。

結果。

結果當然是未遂了。

林萊帶人將他們倆團團圍住，還禮貌地問道：“這大半夜的，兩位這是要去哪兒呀？不若我叫人護送你們一程。”

簡君蘭：“！！”

老嬤嬤：“！！！”

他們倆還想要掙紮一番，不想林萊直接戳破了老嬤嬤的真實身份。

襄陽王：“！！”

他此時才完全心灰意冷，倒是簡君蘭還沒有放棄。

這個女人很清楚朝廷乃至官家的作風，尤其是官家，他沒想要讓襄陽王這個王叔死，所以為了脫身，她就立刻將易容成老嬤嬤的襄陽王抓過來當人質。

“你們不想我殺死他的話，就讓開路。”

林萊舉起左手來。“我有話想說。”

簡君蘭：“……說說看。”

林萊就說道：“我是說好比，好比我將一個人易容成襄陽王，對外說他是襄陽王，官家也承認他是襄陽王，那你覺得這個人是不是襄陽王呢？”到那時候，那個人是不是真的襄陽王，就已經不重要了。

簡君蘭：“。”

簡君蘭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自己手中這個真襄陽王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利用價值，她也不可能就這麼帶他離開了，於是就鬆開了控製“老嬤嬤”的胳膊。她還是有點不甘心，就問林萊：“我們哪裡露出了破綻？”

林萊隻是說：“你的武功不錯。”

簡君蘭似懂非懂。

而她，也確實是那位利用美人計，製造了前一任荊湖南路轉運使孫淩陽馬上風而死的“風月使”如真。

簡君蘭並非她的本名，她的本名是俞暮雲。

她和襄陽王除了是下屬和上司的關係外，還是情人關係。據俞暮雲自己說，襄陽王還承諾過到時候封她做皇妃。

林萊想到襄陽王同時又派這俞暮雲去使用美人計，去為他的大業添磚加瓦，就覺得他那樣的承諾恐怕隻是嘴上說說，來籠絡俞暮雲的吧。但是林萊並不會同情俞暮雲的，不說旁的，就是她和襄陽王為了最後的金蟬脫殼，他們倆就殘忍地殺死了真的簡君蘭，再偽裝成她——襄陽王府肯定有不少人認識真正的簡君蘭，那俞暮雲到時候頂著自己的臉出去，那肯定會露餡的。

真正的簡君蘭一家才值得同情。

林萊同時也知道首惡是襄陽王此人，他為了他的宏圖偉業，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人。

讓他變成庶人，都算是便宜他了。

還有他的一乾黨羽。

林萊覺得她要好事做到底，所以所有涉案者，她都要抓回來。

她還沒忘記為自己和六扇門上下謀點私利，那就是同樣儘心儘力地奉旨抄家。

這次因為涉案者眾多，光是抄家都是個體力活。

好辛苦，好辛苦。

要是她這麼感慨時，嘴角沒有彎彎再彎彎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林萊清了清嗓子，決定端方持重起來。她已經將這段時間的進展，分幾次實時彙報給了官家，同時，她也知曉了皇城那邊對她做此次欽差大臣的諸多反應，考慮到好處不能一次拿太多，所以她就主動奏請官家派巡察使來，幫助荊湖南路恢複民生。

但是奉旨抄家這活兒，還是她的。

官家同意了，本來他想要派包拯來的，隻是考慮到包拯還要做主考官，分-身乏術，所以最終他派遣了前襄陽通判，現大理寺少卿吳伯穎來。

此人為官端正，之前又在襄陽做過官，官家對於他還是挺放心的。

不過，官家還讓她繼續做她欽差，和吳伯穎一起讓荊湖南路恢複正常。

林萊心說官家這次還算厚道，她是沒什麼意見的，繼續招呼手下人乾活便是了，還暗示了大家到時候好處大大的。

這裡的大家，自然還包括“北俠”歐陽春和他的幫手們。

林萊之前就擠出空閒時間來，見了見他們，順便看她能不能吸納些新人才，尤其這次出力的還有兩個女俠，即沙龍的女兒們，沙鳳仙和沙秋葵。

其中沙秋葵還是天生神力。

可能是因為大家第一次私下見面，而林萊說的也有點委婉，所以當時沒有人立刻表態，而是陷入沉思，可能等回頭他們私下裡就會好好商議商議一番了。對於他們私下商議的結果，林萊並不急著要，也不一味追求他們給個肯定答複——如果他們有自己的顧慮，不想投身官門，那林萊也不會多勉強他們的，不過該有的獎勵是不會少給他們一分一毫的。

對這些非六扇門人，林萊都這麼慷慨了，那對自己人，她是更不會吝惜的。

尤其是副指揮使。

林萊還想到了之前那個FLAG，就是“做完這件事，咱們就結婚”，她看了看現如今完好無損的小白，覺得這個FLAG可以回收了。

白玉堂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你想什麼呢？”

林萊回過神來，毫無征兆地說道：“哦，我在想以後和你成親的事。”

白玉堂：“！！！”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嗯？你這是什麼意思？根本沒想過和我成親，是嗎？好啊！”林萊演著演著就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白玉堂趕緊追了上去，“我哪有！我分明是太震驚了！”

林萊恍然大悟：“我懂了，你這是覺得我沒有給你個鋪墊，就那麼貿然地將成親那樣的大事說出了口。”

白玉堂：“。”

他已經完全懂了，她就是故意的。他一邊覺得她怎麼那麼古靈精怪，一邊湊過去說：“請問豆豆指揮使，我該如何做才能取得你的諒解呢？”

林萊“唔”了一聲：“今兒的太陽有點大呀。”

白副指揮使立馬懂了，他從袖子裡掏出折扇來，打開來當做傘，給她遮陽。

他正要問“這樣如何了”，結果一晃眼的功夫，她就跑到幾步遠外了，還笑著看著他，嘴裡卻說道：“唉，某人做打傘使不夠專心呐。”

白玉堂失笑：“來了來了。”

他追過去，專心地做起了他的打傘使。

兩人邊走邊說話。

白玉堂急切地問：“真的呀？”

林萊眨了眨眼：“什麼真的假的？”

白玉堂才不想她這麼回避問題，就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是說成親的事。”

林萊像是忽然耳聾了一樣：“嗯？成什麼？”

白玉堂：“……成親。”

林萊繼續耳朵不好使：“什麼親？”

白玉堂：“。”

好啊，豆豆指揮使又開始欺負他了是吧？

他收回扇子：“累了，不打了。”

林萊：“唉——怎麼這樣？”

白玉堂冷哼一聲，表示自己不吃她這一套：“你撒嬌也沒用。”

林萊糾正道：“我沒撒嬌。”

白玉堂無語：“這是重點嗎？”還有她那樣子，哪裡不是撒嬌了。

林萊不管這個：“可我真的沒有撒嬌啊。”

白玉堂：“……林惠風，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林萊“唔”了一聲：“氣死鼠嗎？聽起來沒有靈蛇威風，那還是算了。”靈蛇玉女這個稱號，這麼久了林萊其實也已經習慣了，再說如今也沒多少人這麼稱呼她，大家一般要麼稱呼她為林指揮使，要麼是惠風法師。

白玉堂都要氣笑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就真的笑出了聲。

林萊：“？”

他雖然還有點惱她故意欺負他，卻還是立刻給她解釋道：“我以前想過一個外號，叫氣死貓，你明白的吧？”那都是他才知道展昭得到了“禦貓”這個封號的時候了，隻是後面他想通了其中症結，直接奔著皇宮和官家去了，沒有讓這個“氣死貓”有機會面世，想想他還有那麼一點點遺憾呢。不若等他回去，就到那貓兒跟前說一說好了。

林萊連連點頭：“我懂我懂。”她順著這個思路想，“這樣的話，那展大哥該改叫什麼？”

按理說，她（蛇）氣死鼠，他（鼠）氣死貓，那展昭（貓）該氣死蛇才對，因為這樣才能形成個閉環。

白玉堂卻是在想了想後那麼說道：“貓兒的話？氣死我自己好了，不不，應該是饞死我自己。”

林萊直笑，笑完後她還煞有介事地附和道：“不錯不錯。咱們這段時間不在京師，展大哥怕是要跟著瘦幾斤了。”說展昭是他們六扇門半個成員不是說說的，他來六扇門尤其是來吃飯的次數可多了，看六扇門廚下各個廚子都知道他的口味，便可見一斑。當然了，她和小白很好客是一方面，這點她是不否認的，而且他們倆也很喜歡和展昭一起吃飯。

白玉堂直點頭，“是這樣沒錯。”

既然說到了這個話題，他就提議道：“這兒的壇子雞吃不吃？”

林萊眼前一亮：“走走走。”他們這段時間可都是在全心全意地出公差，生怕哪裡出點錯漏，都沒有好好地品鑒下當地美食，不過現在也不晚。

至於展昭展禦貓？他是個大人了，會自己找吃的了。而他們倆則要正式去掃蕩荊湖南路美食界了，衝呀衝呀。

其中林萊興致勃勃。

白玉堂同樣性質很高昂，但這不代表他就忘記成親的事了。他已經暗暗決定好了，等他們倆品鑒完那壇子雞，他非得和她好好談談不可！